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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在,房间却安静得可怕。

贺烛双臂环胸立在门边,墨黑的眸子定定凝向挡住床身的装饰隔板,几秒钟后,垂眸嗤了一声,利落地推门,迈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唐棉胸脯起伏,轻轻舒出一口气,手指一松,手机撇到了床上,脊背沿着靠枕慢慢滑到被子里,让柔软的空调被遮住半张脸。

唐棉眼睛露在外面,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这样赌气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少年时期的心意被无视轻待,似乎不能算贺烛的错,当年那个在人群中光芒耀眼的少年其实并没有义务照顾和回应她一厢情愿的心思。

就像对李恒睿,她当年甚至没发觉收到的是情书,至今也想不起来跟他有过交集。

不放在心上的人,连记忆都不会留下。

唐棉闭了闭眼,道理都明白。

可心里就是堵得慌。

思来想去,唐棉决定善待自己的情绪,放任自己气到明天,第二天就不这样了。

……贺烛应该不至于为这件事觉得她无理取闹然后提离婚吧。

可她生气归生气,还是有好好回他话的。

说起来刚刚的关门声好像有点大。

想着想着,唐棉胸腔里的小小怨气变成了忐忑。

房间门被推开,推门的人用力过头了,门板咔哒一声,重重地抵在了角落的防撞器上。

会这样开门的人,只有贺烛——他心情不妙的时候。

唐棉:“……”

隔板另一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唐棉迅速蒙上被子,假装在睡觉,企图将今晚的反常推给困意。

“别装。”

贺烛凉得直冒冷气的声音响在头顶。

唐棉一动不动装没听到。

“你手机屏幕还亮着。”

被抓到现行,唐棉慢吞吞地睁开眼,磨磨蹭蹭坐起来,等他发话。

眼角耷拉着,好像受了委屈。

贺烛眉梢微抬,将搭在手臂的外套抛到唐棉的床头柜上,盖住柜面杂七杂八的日用品,然后沿着床边侧身坐下,单手撑着床垫,倾身逼近,深邃的黑眸锁着她的眼睛:“说说,我怎么招你了?”

“没,我就是心情不好。”

唐棉垂首,避开他凌厉压迫的视线。

“只对我心情不好?”

贺烛扯了扯唇:“吃完饭跟厨子聊得开心,在我这就一个字没有。”

唐棉小声指正:“有两个字,不去。”

贺烛气乐了,抬手捏住她柔滑的脸蛋,往外拉了拉,将唐棉半边唇线拉得又平又直:“给我说去。”

唐棉有求于人,很快屈服了,只是脸颊还扯在他手里,嘴巴只能张开一条缝,弱弱地飘出一个音:“去……”

贺烛勉强满意,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等唐棉换好衣服,贺烛跟她一前一后下楼,贺桐正好回家。

错身经过时,贺烛喊了声姐,她点点头,没说什么,听到身后管家提醒唐棉:“夫人,今天夜里降温,您穿件外套比较好。”

唐棉说了声谢谢,折返上楼。

贺桐没再听到开门声,转头余光一扫,贺烛正安静地等在原地,无聊地滑动手机。

唐棉没有着急的迹象,用正常走路的步调返回,他也没催,就那么等着。

贺桐深知弟弟的性子,从来只有别人追赶他的份,他何曾屈尊等过人。

心中微讶,贺烛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

还是说,他们在故意演给她看。

察觉到贺桐的视线,贺烛抬眸看过去:“姐,有事直说。”

贺桐顿了顿,问:“刘存池借他爸的名义,联合其他公司从我们手里夺标的事,你知道吗?”

贺烛坦然:“知道。”

“跟他合作的人呢?你也知道?”

贺烛微勾唇角,眼中一片清冷:“调查别人,好像是你跟爸最擅长吧。”

贺桐一时语塞,细眉轻轻皱起,还想说什么,贺烛却不想听了,收起手机,扬起下巴示意管家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夜里起了风,天上有云团经过,看不到月亮,中式庭院里绿叶缠绕的银杏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石墙缝隙里隐藏的灯光将树影打得斑斑驳驳。

八月的晚上,难有这样清爽的凉气。

贺烛将外套搭在肩上,挥手让管家进屋,不必陪他。

没多久,唐棉出来,身上多了件薄款的米白色开衫。

贺烛带她进入贺宅的地下车库,选了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威龙。

唐棉疑惑,去酒吧需要开这么高调的车吗?

两人上车,奢华气派的黑色跑车缓缓离库,驶入大路。

夜色渐浓,车窗外的高楼景观越来越稀疏,唐棉忍不住问:“酒吧不在市区吗?”

贺烛淡道:“谁说我要带你去酒吧。”

唐棉眨眨眼,不合时宜地想到月黑风高,山林野壑,人迹罕至,抛尸荒野……

“你要带我去哪儿?”

贺烛转了下方向盘,将车开进高速入口:“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车开了近一小时,最后停在了一个改造过的废弃机场旁边。

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出来,贺烛摇下车窗,那人认出他,立马扬起笑脸。

“车道已经帮您清好了。”

说完,退到旁边,挥臂为他们指路。

唐棉扒在车窗边,紧张地环视周围空无一物,黑漆漆的景色:“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儿这干嘛?”

“机场改的车道。”

贺烛手搭着方向盘,缓速驾驶:“让你放松心情。”

黑色的布加迪威龙驶入超跑俱乐部日常飙车用的赛道,在起点处缓缓停下,贺烛侧头看向身边的人,眉首微扬,嘴角勾起,笑容恣意张扬:“准备好了吗?”

唐棉猜到他想做什么了,水润的杏眼有了光亮,紧张又有点期待地抓紧车门上方的扶手,而后轻轻点了点下巴。

天色深而浓郁,一轮明月拨开云层,清晰地挂在天边。

夜幕下,黑色跑车犹如追逐猎物的黑皮野兽,游刃有余,不断加速,在温柔月色的见证下似一发离弦之箭,迅猛威风,势不可挡。

接连不断的排气声浪宛若野兽咆哮,撕裂阒寂无声的黑夜,跑车沿着笔直跑道风驰电掣,呼啸而过。

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贺烛面不改色将车速飙到临界值,唐棉死死抓着扶手,心脏似乎跑到了嗓子眼,明明前方宽阔平坦,一望无际,她却总觉得车马上就要开到尽头,前方是悬崖峭壁,这辆车将以惊心动魄的速度带着她一起冲入悬崖。

刺激,痛快,害怕……各种情绪交织,唐棉渐渐忘记了怎么思考。

耳边是呼啸的风浪和跑车发动的嗡鸣,想大声喊出来,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叫不出口,

在唐棉感觉心跳马上要停止的时候,贺烛终于减速。

车窗外不再是一片黑影,四周景色逐渐有了轮廓。

五分钟后,布加迪威龙回到起点,贺烛按下副驾驶车门的开关,唐棉迅速冲了出去,弯腰扶着车,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唐棉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吸入郊区凉爽的空气。

活过来了。

唐棉抚着胸口,庆幸地想,幸好晚饭吃得少,不然她现在可能要吐出来。

贺烛跟在后面下车,缓步走到她身侧,表情淡淡,仿佛刚刚拿命飙车的人不是他。

“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变好?”

何止变好,唐棉差点以为自己要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根本无暇再想其他。

这时,工作人员打开了跑道边缘照明的路灯,有了光线,布加迪威龙的车身在灯光中闪闪发亮,光彩夺目。

唐棉平复后,看着车抿了抿嘴。

过了一会儿,她仰头看向贺烛,路灯照出的柔和光线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亮晶晶的,星星一样漂亮。

“再来一次吧。”

贺烛有些意外:“你确定?”

“嗯嗯。”唐棉快速点头。

她有点喜欢刚刚那种刺激的感觉。

贺烛倒无所谓,转身去开车门,唐棉又叫住他,讪讪地说:“这回能不能开慢点,太刺激了我遭不住。”

贺烛身体微顿,回头,见她眼睛亮若星子,脸蛋却泛着淡淡的白,轻笑道:“行吧。”

唐棉一连体验了三轮,即将回程时,贺烛将布加迪威龙留在了车道。

工作人员从俱乐部车库调了一辆备用车给他们。

唐棉好奇:“为什么要换车?”

贺烛随口道:“轮胎磨损,撑不到下高速。”

唐棉顿时愧疚了,立正认错:“对不起。”不该要求再来两次的。

贺烛伸手,拇指压着中指,修长的指节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我开的车,你道什么歉。”

“但是——”

“上车,回去了。”

“噢。”

两人离开机场跑道,专业车队的维修人员对布加迪威龙的车身进行了全面检查,发现除了报废的轮胎,由于经常长时间高负荷运转,车体的零件也出现了问题。

负责检查的工作人员道:“这些零件车队没有能替换的,得从国外调。”

内勤将维修需要的高额预算统计出来,报给贺烛的助理,随后好奇地问同事:“那位贺少爷是第一次带女人来赛道吧?”

维修队的老师傅抽了口烟:“你来得晚,以前也有女人跟他过来,结果半道受不了车速,尖叫着要下车,被贺小公子丢在了外围赛道,穿着高跟鞋徒步两公里,从此再没人敢上他的车。”

“我看他今晚后面两轮开得不快啊。”

“可能是年岁长了,学会体贴了。”

……

进入市区,时间已经接近零点,唐棉刚在地面体验了云霄飞车的刺激,这会儿精神仍在亢奋状态,丝毫没有困意。

“你现在困吗?”唐棉问。

贺烛说:“还行。”

唐棉睫毛扑闪,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你说于一亩包了主题酒吧,是什么样的?”

“……你明天放假?”

“不放,但我现在躺下来应该睡不着。”

“带你去可以,”贺烛目视前方,“你先说说,这两天跟我置气的理由。”

唐棉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还是那个借口:“真的只是心情不顺。”

“我现在困了,回去睡觉。”

“等等。”

唐棉支支吾吾地编了个瞎话:“前两天跟剧组的同事闹矛盾,还吵了一架,那个同事,跟你长得有点像。”

“不过,”唐棉低头揉捏着手指,小声说,“他今天有跟我道歉,我好像能原谅他了。”

“所以,”贺烛咬牙道,“你的意思是,我不仅莫名其妙被迁怒,还得帮那个人善后,哄你高兴?”

唐棉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车内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车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掉头,开往市中心的商业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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