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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设在盛焱旗下的一家星级酒店。
贺烛与唐棉将邀请函交给门口的侍者,一前一后进入大厅。
对比前后方亲密携手的夫妇,他们生分得像两家人。
大厅灯光亮如白昼。
晚宴用餐前,宾客多在大厅聚着,旁边有酒店准备的酒塔,方便宾客之间敬酒交谈。
大厅人群聚集最密的地方往往是在场地位最高的大佬,除却几位德高望重的金融界前辈,就属贺烛身边围得人多。
不断有人来拉关系,敬酒。
这些人于贺烛而言没有合作的价值,他逐渐不耐烦,前面又有一波人往这边走,其中两个中年人还带了女儿过来。
贺烛轻啧了一声,低头寻找唐棉的身影,没找到。
四面环视一圈,发现在他被围堵的时候,唐棉仗着没人认识她,自己溜出了包围圈,此刻正远远站着,若无其事地看着这边。
贺烛面前七嘴八舌跟他说话的人太多,暂时迈不开步子。
略有些烦躁地抬眸,视线略过众人,唐棉还在那等着,寸步不动,抬眼就能看到,乖巧又安静。
贺烛眸光微闪,无意识地扯了下唇。
算了,她老实站那儿也行。
然而没多久,贺烛再抬头时,前方那抹穿着黑色礼裙的身影好像看到了谁,倏地往后退了两步,接着一改之前事不关己的淡定,三步并作两步,眨眼就跑离了他的视线。
“……”
唐棉步履飞快,越过一众边走边聊缓慢前进的宾客,一直奔到主厅才停下。
胸口慢慢起伏了下。
环顾四周,唐棉提步走向夹在两厅之间的玉雕拱门,躲在拱门内侧,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观察前厅动向。
直到视野中见不到那两人,才捂着胸口,轻轻舒了口气。
没想到爸妈也在。
唐棉把着拱门的镂空内饰,内心惴惴。
唐父唐母好面子,当众不会说她什么,但宴会结束,他俩这段时间压住的火气肯定要来一次爆发,最好的情况是追过来训斥她几句,拂袖而去。
最坏的情况,他爸会让人跟车,找到她住的地方……
不行。
不能待了。
等下用餐时,所有宾客都会在主厅落座,爸妈一眼就能发现她。
唐棉正犹豫着要不要偷偷跑掉,突然一道阴影落下来,淡淡的,清冽的雪松香气漫至鼻息之间。
唐棉转头。
贺烛冷着脸,语气不善:“你乱跑什么。”
唐棉抿抿嘴,灯光映射下姣好俏丽的面庞严肃又认真:“我得提前走了。”
贺烛不知就里,皱眉道:“什么意思?”
唐棉看向拱门另一边,来不及解释,拿着手机冲他挥了挥:“微信跟你说。”
她说完就转身,贺烛下意识想抓住她,但慢了一步,唐棉压着裙子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绕过长条餐桌,直奔主厅侧门。
“……”
唐棉从侧门出来,沿着酒店绕了半圈,走到酒店外的马路边沿,挥手拦了一辆出租。
上车后,喘着粗气向司机报了小区地址,然后一边平稳气息一边给贺烛发信息解释。
那边大概是手机不在身边,迟迟没回复。
司机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付了车钱,唐棉下车,拐进租住的楼洞。
小区没有电梯,楼道的声控灯微弱又难以触发,唐棉摸黑上楼,从包里找出钥匙,摩挲着钥匙孔拧开了防盗门。
熟悉的旖旎声今晚提早开始了。
唐棉习以为常,淡定地进入次卧,换掉礼裙,戴着新换的耳塞进浴室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同一时间,晚宴马上要正式开始,客人纷纷离开前厅,主厅的餐桌周围逐渐热闹起来。
贺烛手机落在车里,百无聊赖地在主宾席坐着,漫无目的打量四周。
他对面空了三个位置,一直没人坐下。
开场前五分钟,大门口忽然一阵躁动,众宾客接连起身,迎到厅门前。
三个人走进来,最前面引路的是刘存池的父亲,盛焱的董事长刘木辉,后面两人,一个人过中年,器宇轩昂,气场迫人,一个风华正茂,美艳飒爽。
刘存池快步上前招待,看清他爸后面的人是谁,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
“贺董,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刘木辉笑容满面,语气难掩骄傲。
刘存池一面恭敬问好,一面尴尬地看了眼主宾席的方向。
他爸说要带人来给他撑场面,他以为是哪个当官的,结果居然是把贺盛江请来了!
别人不清楚,刘存池跟贺烛合作过,了解得很,贺烛跟贺盛江虽是父子,关系却形同水火,堪比仇人。
刘存池一边恭恭敬敬地应付贺大佬,一边心惊胆战地脑补贺烛大发雷霆,跟他散伙。
忐忑地带着贺盛江走到主宾席。
贺桐先看到了贺烛,诧异地叫出他的名字。
随后贺盛江看过来,贺烛闲懒抬眼,声音冷淡:“贺董。”
……
隔天早上,唐棉醒来习惯性看了眼手机,贺烛整晚没有回复。
可能喝了酒,现在还在睡吧。
唐棉没多想,起床洗漱,赶在姚盈颜和她男朋友出门前走出了小区。
剧组马上要杀青了,唐棉从早忙到晚,天黑之后才有时间看手机,解锁屏幕,上方消息显示了今天下午两个来自同一号码的未接来电。
本地号码,没有标记骚扰电话。
唐棉直接按提示号码打了回去,对方接的很快,是她意向不到的声音。
贺桐有些急切:“贺烛今天有跟你联系吗?”
唐棉返回微信,贺烛依然没有回复,于是道:“没有。”
贺桐顿了顿,语气缓和一些:“好吧,如果他跟你联系,烦请你通知我。”
唐棉一怔:“他出什么事了?”
贺桐犹豫几秒,觉得这事告诉她也没关系,叹了口气,简单说明了唐棉昨晚离场后发生的事。
从晚宴开始那一声贺董之后,贺烛一直视贺盛江为空气,刘木辉等人不知道他们家的关系,一个劲儿在贺盛江面前夸贺烛年轻有为,后生可畏。
贺烛一句不答,笑脸都欠奉,弄得场面有些尴尬。
贺盛江脾气上来,狠狠瞪着小儿子,但也顾忌着脸面,没有当场发作,晚宴结束,主宾席客人见势不妙,迅速离场。
贺盛江一再被忤逆,终于发了火,贺烛又是个不服软的,贺桐两边都劝不住,直到贺盛江气到头上,口不择言。
而后贺烛没再呛他,周身冰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贺盛江说了什么,贺桐没提,只说:“我爸强势了一辈子,让他低头难于登天,我不想贺烛一辈子不回家,所以……”
唐棉说:“我知道了,他联系我,我会跟你说的。”
究竟说了什么能让贺烛跟家里彻底决裂,唐棉没问,这是人家的家事。
她更担心贺烛,连贺桐都找不到他。
会不会出什么事。
唐棉回想贺烛可能去的地方,酒吧、赛车场、夜店、住的地方、公司。
这些贺桐都能查到,剩下的可以发泄又不用登记身份的地方……
唐棉给孔非他们一人发了条信息。
过了半小时左右,孔非回了条语音。
“小唐,贺烛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唐棉:【跟他爸吵了一架】
孔非这次回的很快:【那怪不得,你来我这看看吧】
孔非:【再喝下去我怕他进医院】
医院两个字触目惊心。
唐棉顾不得联系贺桐了,按照微信定位的地址,直接从片场打车去了外环的独栋别墅区。
天色已晚,孔非派的人在别墅区的安全门外等她。
进入别墅院子,一股醇厚的酒气夹在满园花香中扑面而来。
夜色正浓,天边挂着一轮弯月,夜空看不到星星,院子里有个小喷泉,四周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灯,水花四溅,天空失去的星星好像映在了喷泉水里,亮闪闪地铺成一片。
水雾朦胧中,唐棉看到了喷泉侧方白色休闲椅上坐着的人。
喷泉周围浅淡的光线映出贺烛冷白的皮肤,照得他面容半明半暗,清冷又矜贵。
他手上攥着酒瓶,距离太远,唐棉看不清他的表情。
贺烛旁边坐着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娇笑连连,不停在他身边轻声说着什么。
孔非站在房门口,朝唐棉招了招手。
唐棉缓步走过去,孔非像看到了救星,压着嗓子说:“他来我这半天了,从中午坐到晚上,一直喝酒,问他问烦了还让我滚,艹,你说还有天理么。”
唐棉说:“他心情不好。”
“我心情更不好!”
孔非激动地提高了声音:“我高高兴兴地带妞来这儿休假,他一来,人给我勾走了不说,还浪费了我几瓶好酒,而且就准他一个人喝,老子想过去安慰两句还被骂了。”
听到孔非的下场,唐棉顿时打起退堂鼓,犹犹豫豫地说:“那个,你看住他别再喝了,我先……”
孔非难以置信地拉住她:“你来干嘛的。”
唐棉:“确认他活着。”
“……你把他拉走。”
唐棉沉默,看看他,又看看院子里的贺烛,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想到贺桐的电话,又说:“不然,交给他姐处理?”
孔非否决得很干脆:“不行,贺桐来了就是火上浇油,贺烛酒醒非杀了我不可。”
唐棉没办法了:“那怎么办?”
孔非思考一会儿,不确定道:“他在我这喝个没完,我劝不住,叫来的那妹子就知道奉承他,也用不上,你们好歹是夫妻,你劝劝,他没准能听。”
酒喝多了确实伤身。
但她跟贺烛才认识几个月,孔非是他多年的朋友了,他说话都不好使,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唐棉无奈地说:“你是知道我们真实情况的。”
“哎,你就试试,我这不是没辙了吗,曹大宝和于一亩出差去了,就剩我一个受他折磨。”
架不住孔非一直怂恿,唐棉只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
刚一走近,左边的女人恰巧开了口,嗓音缠绵:“贺少,今晚让我陪你吧。”
右边的人不甘心地咬了下唇,她虽然也对贺烛心动,但毕竟是孔非拉来的,不敢太明显地暗示,只能含恨瞪着自己临时喊来的塑料小姐妹。
让你来陪人,没让你自荐枕席!
贺烛手肘撑着桌子,没说话。
女人把这当成是默认,无视姐妹嫉妒的怒视,笑眯眯地又帮他开了瓶红酒,递过去时,酒瓶忽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拦住。
示好被打断,女人不满道:“谁啊。”
唐棉还穿着在剧组工作的白色短袖,看着贺烛,淡淡地说:“酒喝多了不好。”
女人愣了下,贴过去问贺烛:“贺少,你认识她吗?”
贺烛散漫地掀起眼皮,粗略看了眼出现在身侧的人,眉心皱了一下,冷淡地转回视线,声音又低又沉:“不认识。”
女人松了口气,刚要回头发作,唐棉已经走开了。
喷泉后面,孔非期待地问去而复返的唐棉:“怎么样?”
唐棉耸了耸肩:“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孔非失望地抓了把头发,道:“唉,真不能让他喝了,明天猝死了我也得进去。”
“你再想想办法吧。”她说。
麻烦唐棉白跑一趟,孔非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让自己的司机送她回去。
唐棉没拒绝。
目不斜视地穿过院子,软底的运动鞋踩过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知落在了谁的耳朵里。
唐棉站到别墅门口,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两分钟后,一辆白色轿车驶出车库,停在唐棉面前,她拉开车门,弯下脖子正要将上半身探进去,白色上衣的衣摆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动弹不得。
唐棉回头。
贺烛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她身后,低垂着脑袋,下颌线流畅利落,冷白修长的手指正拽着她的衣服。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站着,固执地拉着她。
唐棉想拨开,没拨动。
无奈道:“你认识我吗?”
贺烛缓缓抬头,眼神混沌,吐字缓慢却很清晰:“不认识,但我想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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