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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风雨交加,诡异而凄厉,却又出奇地静谧。宫闱深处,长廊愈发地暗淡,越发地狭窄。

他们走了足足两刻钟才到刑房,刑房上头挂着两盏随风飘扬的灯笼,门口站着不少太监,齐齐盯着她。

“吱呀”一声,两名太监推开雕花木门,里头漆黑一片,倏地,灯亮了,明晃的烛光将刑房照得清清楚楚,三丈见方,刑具齐全。

老虎凳,钉桌,铁针,辣椒水,夹棍,烙铁……

若说自己此时心如止水,那一定假的。数月来,她虽被囚禁在淮越国的皇宫里,可元千霄从没亏待过她,吃穿用度更不比天巽国差。

从自由上说,她是阶下囚,可从其他方面来说,她不是。

随后,几名太监将她绑到了刑榻上,她的双手双脚全被铁环固定住,根本挣脱不开,更何况她还使不上劲儿。

只能等待死亡一寸寸逼近,无助而绝望。

这时,一名太监拿了一叠韧纸过来,另一名太监端了一盆清水过来。

她盯着那些可怕的东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闷毙。她知道这种酷刑,他们会将韧纸浸透水,韧纸过水后会变得异常黏,紧紧地贴在人脸上,封住口鼻,叫人呼吸不得。

“公主殿下,奴才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说完,最前头的那名太监拿过一张韧纸放入盆中,她拼命挣扎,奈何铁环锁住了她的四肢。

“若是你们放过我,太子……”

领头太监低着头,用两只手拿起过水的韧纸朝她面上铺来,她怕地浑身发抖,嘶哑地喊道:“放开我!”

冰凉的触觉上脸,她顿觉一层东西迅速黏上面颊,堵住了鼻子和嘴巴,瞬间便封住了她的呼吸,说不出话,也喊不出声。

她想,自己要死了么。

呼吸不畅,意识渐渐模糊。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我发誓,一定会娶你,相信我。”

“都给孤滚开!”乍然,一声怒喝响起。是元千霄的声音,她正要放弃时,他来了。

她双眼被蒙,看不清外头,心底却燃起了希望。

“太子殿下饶命,啊!”

耳边传来几声惨叫,有人倒地了,下一刻,面上的韧纸被撕去。

刹那间,双眼重见光明,呼吸也通了,她大口喘着气,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再看到他的脸时,不由哭了出来。

元千霄按下刑榻上的机关,“咔”,铁环一分为二,自动往回收去,他扶起她,哑声道:“你怎么样?”

她摇头,讷讷地看着他,他面色苍白地吓人,双眼分外通红,上身衣裳也没穿,每一处都裹着厚厚的细布,而这会儿鲜血正从细布里渗出,骇人地紧。

“你……”她咬牙忍住哭声,目光却被水雾模糊。

“我们走。”元千霄伸手半抱住她,带着她离开刑榻,谁知没走几步,他整个人一软,直直倒了下去,两人一道摔在地上。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元旭中来了,可她却没再害怕,兴许,是他在身侧的缘故。

“霄儿,你敢不听朕的话!”元旭中站在刑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瞧着两人,眼中杀意不减,“这个女人留不得。”

元千霄勉力撑起自己,似是头疼地厉害,“噗”,他俯身吐出一口鲜血,抬头看向元旭中,虚弱道:“父皇敢动她,儿臣便将破解幽都七郡的法子告诉孟苟。”

他每一字都说得极为用力,双眼红地妖冶。

“你!”元旭中怒极反笑,振臂道:“那你最好别让自己死了,你一死,朕随时都能处死她。三月,朕给你三月时间养伤。”

元旭中一走,元千霄便昏了过去,而他的手还握着她,握得很紧。

“……”她哽咽着,抬手想触摸他的面庞,却又压下情绪收了回来,默然看着一群太监过来扶他。

梁缨睁眼。

这是第五个梦,她缓缓按上心口,那里翻涌地厉害,仿佛有东西在渐渐苏醒。

梦里的事她都记得,不论感知还是心情,她甚至觉得面上还残留着到韧纸的凉意。

那晚,元千霄说要娶她,是哪一天?按理说,该在这些梦的前头,可逃命那天不是他们俩的初遇么?

“咚咚咚。”澜语叩响房门,小声问道:“公主可是醒了?”

“进来吧。”梁缨撩开帐帘坐起身。

今日休沐,是个好天气,满室金光。

梁缨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待会儿,她应该会变些模样。从昨日起,她决定不再留发片,这样瞧着不仅好看,也更熟悉。

“公主愣着做什么,为何还不梳妆?”澜语收拾完桌上的早点,顺口问了一句。

梁缨眨眨眼,拿起簪子旁的玉梳把玩,“澜语,你觉得我美么?”

“啊?公主没毛病吧?”澜语呆了呆,差点上前去摸梁缨的额头,“奴婢觉得这皇宫里属您最美,美地奴婢都要心动了。”

“是么。”梁缨笑出声,侧头道:“这后一句是话本教你的?”

“公主,叶家二公子来了。”小太监来报。

“你让他进来。”语毕,梁缨再次看向铜镜,最后望了眼里面的人儿,真到告别时,她竟有些舍不得。

“是。”

小太监出去后没多久,一道娇气的声音由远及近飞来,直钻耳蜗。

“哎呦,累死我了。”按照前几日的约定,叶更庭来了宣宁宫,吃饭家伙都带齐全了,满满一箱子。他跨进门槛,一边大声抱怨,一边放下肩头的红木箱,“我来这一趟可不容易。”

“啊……”他呼出一大口气,矮身在茶桌边坐下,拿起上头的团扇便开始扇风。“七公主,你这宣宁宫里怎么都没什么人,外头倒是人多,吓得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澜语刚示意宫女们将桌上的东西端出去,一听这话便不高兴了,小脸一皱,辩解道:“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公主喜静,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谁在说话?”叶更庭挑眉,风情万种地对上澜语,“小丫头,你这眉毛真丑,怪不得七公主的眉毛也丑。”

“哪里来的泼皮!”哪个小姑娘会愿意被人说丑的,澜语当即竖起双眉,冲到叶更庭身前骂道:“你不识货,娘娘腔!看我不……”

“澜语!”梁缨出声制止澜语,责备道:“别乱说话,来者是客,去沏壶好茶。”

“公主……”澜语委屈地喊了一声,也没继续说,跺脚道:“哼,喝死你。”

“小丫头片子,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的。”叶更庭翻了翻白眼,拎着红木箱子朝梁缨走去。

“用得着这么多东西?”梁缨满脸诧异,暗道,不妙。

“不一定。”叶更庭将红木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梳妆台上,再抬起她的下巴观摩一番。

梁缨本以为他在观察自己的五官,谁想他来了这么一句,“七公主,我可是个男人,为人也不如何,这么碰你你不怕?”

“不怕。”梁缨果断道,“虽然你划龙舟时不愿出力,但我觉得你本性不坏,应该只是不喜欢比试吧?”

“知音不愧是知音,还挺了解我。”叶更庭放开手,转过身去开箱,“老实告诉你一件事,我不喜欢女人。”

“当真?”梁缨再次惊了,昨晚刚发现一个喜欢男人的周宸游,今日又发现一个,还都是她同窗。

奇怪,以前也没听说都城有这么多男人好男风。

“你这什么眼神。”叶更庭从红木箱子里取出一把薄薄的小刀,不悦地又补一句,“我也不喜欢男人,别想歪了。”

“嗯。”梁缨讪笑。

“我这么美,谁配得上啊。”冷嘲一声,叶更庭抬起她的下巴,刚想下手,蓦然停住,“七公主,你喜欢秋娘眉还是小山眉,这俩都适合你。”

“我不懂。”梁缨诚实地摇摇头,“你看着办吧。”

“这么相信我的眼光和手艺?”对于她的话,叶更庭似乎有些意外,展颜道:“好,你放心,不出半个时辰,我定会将你弄成绝世美人,神仙看了都把持不住。”

“噗呲。”听得这夸张的话,梁缨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别了吧。”

“别动。”叶更庭俯身,拿刀比划着梁缨的眉形,等看准了位置,他才开始下刀。

梁缨秉着气没出声,怕影响他。等他修完一边眉形去拿丝绢时,她问:“你喜欢给人上妆么?”

“嗯。”叶更庭细细擦拭着小刀,目光还在她面上,认真道:“我喜欢将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美人,那种感觉,尤为自豪。”

“那你不如开个这样的店,可以卖自制的胭脂水粉,也可以给有人修眉上妆。”趁着他下刀的前一刻,梁缨飞快说了后一句,“如此,你不仅满足了自豪感,还能赚银子,双赢。”

“我倒是想过,可惜没钱。呵,都城的铺子贵上天,再说家里也不同意。”他继续下刀。

都城的铺子有多贵,梁缨不知道,但她有钱,而钱可以租到铺子。

一盏茶后,叶更庭放下手,左右瞧了瞧她,满意道:“不错,脱胎换骨,就是唇色淡了点,得上口脂。”

说着,他从箱子里取出一盒口脂,是偏浅的红,有股好闻的桃花味。

“这是什么口脂?”梁缨好奇地瞧过去,她平日里难得上胭脂,见叶更庭拿出个新鲜的口脂便想试试。

“我自己做的,桃花味的口脂。”叶更庭得意地扬起嘴角,意有所指道:“你若想要其他味道的口脂我也能做。不过……”他拉长调子顿了顿,“我不做亏本生意,你得付钱。”

这弯转的,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大秘密,梁缨笑开,“你若真想开店做生意,我可以借钱给你。”

闻言,叶更庭手上动作一停,将信将疑道:“这么大方,想坑我的口脂?”

他弯身拿出一只细细的棉花棒,轻轻勾了点口脂,均匀地往她唇瓣上涂。“成了,自己看看。”

“嗯。”结束了。梁缨心下忐忑,慢慢移动目光。

待看清镜子里的那人时,她整个呆住。这不是就是梦里的自己么,初遇元千霄的第二天,她在镜子看到过,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她心底浮起了一丝凉意。

“有这模样还不开心?”叶更庭万分不解,悄悄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手艺。“不会吧,我觉得够美了。”

“不,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梁缨垂下眸子,但愿那些梦是前世,而不是今生。

“哦,差点吓死我。快,现在去找你的六姐,看看自己有没有被比下去。”叶更庭利落地收起好东西,将那盒桃花味的口脂放在梳妆台上,“这盒口脂送你,加上修脸的银子,一共得给我五十两。七公主这么美丽善良,应该不愿见我饿死街头。”

“五十两?”澜语端着茶水进屋,听得这报价立马惊叫一声,“无赖,你不如去抢好了!”她走上前,气呼呼道:“你和公主还是同窗呢,为何要坑自己人。”

“亲兄弟都明算账,我们只是同窗而已,难道你还想让我做善事?”叶更庭一把拉过澜语,指着梁缨道:“你看看,你们家公主是不是脱胎换骨了,你就告诉我有没有?”

“……”澜语张大嘴,好半晌才道:“有。”

“有就行了。”叶更庭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诱惑道:“这就是五十两的妆容,你试不试,我可以收你四十两。”

“不试!”澜语踌躇片刻,咬着唇瓣道:“四十两?那可是我好几月的月银了。”

两人正说着呢,门外来了一太监。

“公主,方才千竹苑的人来过,说是九皇子跟阮世子去蹴鞠场蹴鞠,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公主想见他便去蹴鞠场。”

“九皇子?”叶更庭挤眉弄眼,对着梁缨不怀好意道:“好一个郎……”

“澜语,给他五十两。”梁缨面无表情道。这个混账东西,他怎么不自己来,还让人传话,先斩后奏么。

“哼!”澜语不情愿地去拿银子,叶更庭想了想道:“七公主可知今日都城里的流言。”

梁缨扭头看他,疑惑道:“什么流言,本宫日日待在皇宫里哪会知道外头事。”

“今早,我一出门便听到了不少精彩事,而其中最精彩的一件事与小侯爷有关。”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压低了声音,“说是小侯爷喜欢男人,私下混乱,强逼良家少男,不配做都城第一公子。老侯爷知道这事后气地差一点一口气没上来,于是决定将小侯爷关在家中。”

梁缨侧耳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身前的长发,“那,后来他怎么样了?”

会这么巧么?

昨晚就他们四人在缘牵戏园,她不信他们三个会将此事传出去。

究竟是谁传的流言,怎么乱按罪名,周宸游也没强逼良家少男吧。

“还怎么样。”叶更庭拉过椅子坐下,无奈地叹息,“为了让他喜欢上女人,老侯爷喊了一群丫鬟待在小侯爷的屋内,让他时时刻刻瞧着,非要扭转他的观念。而且,梁思思今早还去了侯爷府,说自己与小侯爷情投意合,力证小侯爷喜欢女人,会有这一出是某人故意陷害,然而老侯爷不信她的话,依旧将小侯爷锁在房里看女人。”

“这个某人,是我?”梁缨放下玉梳,不安地皱起眉头。“我没有,我都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娶我。”

“你说呢?”叶更庭一脸天真地撇撇嘴,扬起下巴道:“我知道一件事,老侯爷生性好赌,赌得家产所剩无几,如今的侯府就是一个空壳子。”

“原来如此。”她终于知道周宸游想娶她的原因了。一月前,父皇在宴席上喝醉,说给每位公主都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还送一座城池,但那是醉话,不想有人当了真。

皇宫里不止她一个公主,而周宸游为何独独选自己,原因很简单。大姐是寡妇,他不会要;五公主喜欢魏栖,他也不想要;六公主跟暗卫不清不楚,他更不能要。

剩下的便是自己。

叶更庭走后,梁缨念起昨晚之事,想着去蹴鞠场找他们问问清楚,没想刚一出门便碰上了李桑。

“老奴给七公主请安。”李桑见着她时微微诧异,恭敬道:“皇上有话同七公主说,还请七公主随老奴去御书房。”

“嗯。”

梁缨一步步走着,心想,父皇今日找她不会又是为婚事吧,她眼下还不想嫁人。

御书房内,梁钊没在批奏章,反而在看画像,时不时点头,时不时摇头。

“儿臣见过父皇。”梁缨进门。

梁钊转过身,神色一顿,言语中透着几分涩意,“你今日真美。”她这模样叫他想起了当年的璃妃。

如今灵族没了,她……罢了,想这些也无用。

“平南,过来。”梁钊扬手示意梁缨,“父皇按照你说的要求在都城里找了十几名青年才俊,来,你挑一挑。”

一抬头,梁缨看得瞠目结舌。只见侧墙上挂了不少年轻男子的画像,上头写有他们的年纪家世性子。

她一看便知这算怎么回事,连连摇头,“父皇,儿臣不想选,儿臣也不愿嫁。”

“这是为何?”梁钊明知故问。她为何不愿,他心里清楚地明镜似的,但若能换人,那还是先换人,实在不能换人再找御医治。

他昨晚想了许久,淮越国里御医甚多,他们都治不好,那天巽国的御医多半也不行。这要是嫁了,以后有罪受。

“儿臣……”梁缨低下头,嗫嚅道:“等儿臣想嫁的时候,儿臣再嫁。父皇,你别催儿臣行么?”

梁钊深深看了梁缨一眼,随后命李桑将画像收起。他拉着她坐下,“对了,朕有件事想同你说。这三月天气热,轻鸢得去圣清道观养胎。朕琢磨着,她性子野,一人在那儿定会惹事,你先陪她几日,朦妃病好了便去替你。”

“这,要待几日?”梁缨愣了愣,她倒不是不愿陪六姐去道观养胎,只是这一去,来回至少半月,随便一待都要一月。

太久了。

“怎么,你不愿意?”梁钊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淡淡道:“有事放心不下么?”

“没有。”两字脱口而出,生怕被人发现心思,梁缨扯开嘴角,乖巧道:“儿臣愿意。”

“嗯。”梁钊也不继续探究,“轻鸢明日一早出发,你回去记得收拾行李。”

“好,儿臣知道了。”

梁缨离去。

梁钊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是这么打算的,这俩还小,分开一段时间更能看清内心。要是御医能治好元千霄,他便随他们俩,要是治不好,那他们俩就得分开得更久一些,到时,感情自然会淡。

今日休沐,男学生通常会相约蹴鞠。

梁缨踩着石板走进蹴鞠场,正前方看台上站了不少人,除学堂里的女学生外,太监宫女也多。

相较之下,两侧看台上倒没什么人,她提起裙摆往右侧看台走去。

朱式开伤着没来,所以这次二哥做了队头。

场内人多,且穿着同样的衣裳来回跑动,可她还是一眼就能看到元千霄。他额上戴着一条红头巾,身姿灵活,这么看,红色其实挺衬他的。

教正拿着鞠球站在两队中央,等铜锣一响,他便用力往上抛鞠球。

二哥并没争过元千霄,元千霄带着鞠球连过三人,直接将鞠球踢进了风流眼。

下一球,二哥抢到鞠球,元千霄拦,两人轮流抢球,一人出一脚,恰好都踢在对方的脚踝上。

鞠球从中落下,阮熙光眼疾手快,一个滑铲将鞠球踢给张焱。

张焱踢着鞠球往前跑,一看有人拦他便慌了,飞踹一脚,又将鞠球踢给元千霄,“千霄,接球!”

元千霄跑得很快,侧身躲过一人,跃起旋身一踢,又一次将鞠球踢进风流眼。

比赛结果没什么悬念,红队胜。

“啪啪啪。”梁缨拍手鼓掌。她总算知道自己那时为何会讨厌他了,因为她嫉妒,嫉妒他这么张扬,这么肆意。

蹴鞠时候的他有种别样的风采,动作干净利落,又让人安心,队友给球一定进球。

比赛结束,元千霄抬眸朝她看来,他面上挂着明媚的笑,在日头下熠熠生辉。她对上他粲然的视线,面上一红。

元千霄跟人交代几句,朝这边跑过来,他没走台阶,而是直接跳上了看台,“你……修过眉了?”

他在他面前站定,盯着她发懵。这张脸,跟梦里的别无二致。

心口又是一疼。

“嗯。”梁缨从衣袖里拿出帕子递过去。他额上都是汗,碎发也打湿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炙热的气息,几乎包围了她。“拿去,擦擦汗。”

“谢谢。”元千霄回神,接过她的帕子往额上擦,他愉悦地挑起眉梢,笑着问:“我踢得好看吗?”

“一般。”梁缨偏头往下瞥了眼,他们一个个都朝他们俩瞧过来了。这感觉,恼人。

“你是特地来找我?”元千霄放下手,没等她说话,他又说:“还是想问周宸游的事?我没做,你二哥阮世子都没做。”

“哦。”梁缨抬头看他,用一种自己都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我明日要陪六姐去圣清道观养胎。”

“去多久,那个地方很远么?”一手扯下碍事的头巾,元千霄转着灵活的眼珠子,用目光扫了她几下,“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我今晚陪你睡一夜?”

“放肆!”一听这话,她顿觉手痒,出手便要捶他。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往身前按,唇角上扬到最高点,戏谑道:“那你想不想啊?”

“不想!”梁缨使劲抽手,命令道:“放手,我要回去了!”

“急什么。”元千霄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下走,“先陪我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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