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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听得那几字,梁缨瞬间扭过头,不解地望着元千霄,这不解下又有些心慌,什么叫再不练就没机会了。

元千霄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看她这样子,应该不清楚淮越国与劲武国之间的事,不清楚也好,省得他们之间有隔阂。“我打算回淮越国接娘亲过来。”

“啊?”梁缨听得更加迷惑,细眉微蹙,问道:“你去接娘亲过来?做什么,一起在天巽国当人质?”

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元千霄莞尔,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笨死了。”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比她快一个身位,故意没让她看自己的脸,“因为我打算娶你。”

“……”梁缨懵懂地眨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他要娶她?而且,他准备回淮越国将自己的娘亲接过来,那不就意味着,他打算入赘?

原本她想,先勾得他离不开自己,再对他威逼利诱一番,强迫他入赘,结果他自己说出来了,这让她有种无处使力的感觉。

许久不见梁缨说话,元千霄回头,用力咳嗽一声,“你,不说两句?”

梁缨抬头,一脸迷茫,摇头道:“说什么?”

仿佛被这问题问倒了,元千霄怔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我说,我要娶你,你父皇答应了,等我从淮越国接回娘亲,我们就能成亲。”

如此说来,今早父皇寻他去御书房定是为了这事。梁缨垂着脸,也不晓得为何,此时,她内心毫无波动,只得做出一副夸张的神情道:“不可思议,父皇竟然答应了!我好吃惊!”

元千霄:“……”

忽然,他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散在热闹的街头,眨眼间便没了。

“假地不行。”他抬手拨了拨额角的碎发,轻快道:“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去圣清道观的前一晚,我问过你一件事,还给你时间考虑,现在该给答案了吧?一句话,愿意还是不愿意?”

一对上他的目光,梁缨立即别开眼,她当然知道他在问哪件事。她早想好了,可真要当他的面回答,她说不出口。

“说啊,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元千霄又问一句,不待她回答,他果断自己说了,“愿意!我替你答,反正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心思被人戳中,梁缨娇俏地跺了跺脚,羞赧道:“没有的事,你胡说!”

“嘁,我还不了解你么。”元千霄松开手,长指从她的指缝间穿过,改为十指相扣,他故意放慢步子,侧头调侃道:“其实公主心里喜欢我喜欢得要命,但嘴上就喜欢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想。”

“你混蛋!”梁缨被说得语塞,恼地想揍人,伸手便往元千霄的腰间掐。

“嘶。”元千霄跟着跳了一下,长臂往梁缨的腰间搂去,语带威胁道:“你再掐,我要正夫纲了。”

“是你嫁给我,我正妻纲还差不多。”梁缨揪着元千霄的衣领踮起脚,她望进他的双眸,里头覆满了道上的灯火,明亮而璀璨,而她在最中间的位置,“你何时走?”

“四日后是你母妃的忌日,我陪你祭拜完就走。”元千霄扶着她的腰,两人默然对视,谁也不管道上行人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四日后是我母妃的忌日?”道上人来人往,太亲密得脸皮足够厚,而梁缨的脸皮还不到这么厚,她落下身子,闷闷地往前走去。

元千霄越过梁缨,拉着她快走了几步,“有心什么都知道,可惜啊,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

“嗯……”梁缨噤声,仔细一想,还真是,她对他的过去一点都不了解。

从今日开始了解也不迟,只是,过几日他便要回淮越国,他们俩得分开一段时间。

顺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从大街转到小巷,左拐右拐,最后,周宸游停在了缘牵戏园后院。

他惴惴不安地站在屋檐下,没敢上前敲门,生怕看到柳从准自责憔悴的面庞。

若是梁淳梁缨守信用,他如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周宸游无力地吐了口气,探手往怀里摸去,只有一锭银子。千金楼的饭菜太贵,而他出门时也没多带银子,剩下的自然少,何况这些银子还是他以前卖字画挣的,家中财产早已被父亲挥霍一空,哪里轮得到他拿。

也罢,多少都是心意,他刚走上石阶,手都没抬,“哐”地一声,小门开了。

里头出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柳从准,他亲昵地搂着一个妇人,姿态暧昧。那妇人三十来岁,身子丰腴,面如满月,长得也有女人味。

见着他,妇人面上一愣,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似是嘲弄。

周宸游讷讷地看着柳从准,浑身僵硬,犹如被人推入了冰天雪地里,他颤声道:“阿准,你……”

“阿准,你长本事了啊。”妇人拉着柳从准的腰带,暧昧地倒在他怀里,柔声道:“连我们都城第一公子都是你的入幕之宾,真是了不得。”说着,妇人朝周宸游抛了个媚眼,“小侯爷这长相确实俊,我瞧着都心动。可惜啊,是个龙阳癖,暴殄天物。”

“夫人说笑了,阿准从头到尾都是您的人。”柳从准瞧也没瞧周宸游,搂紧妇人笑得一脸谄媚,此刻,他的声音跟平日里大相径庭,是清朗少年音,不带一丝女气。

“……”周宸游怔然,喉间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啪”,心里坚持数月的东西塌了,碎了,被人无情地踩在脚底下。

原来,他从未了解过柳从准,那些他以为的东西,全都是假的。

“哦,是么。”妇人扭着丰腴的身子,得意道:“你说清楚点,自己是什么东西,好叫他死心。”

“是,阿准听夫人的。”柳从准回过头,冷脸直视周宸游,“小侯爷不会以为我真有龙阳之好吧?错,我只是看上你的钱而已。只要有钱,你让我扮男人我便扮男人,你让我扮女人,我便扮女人。上次你给过钱,我给过人,钱货两清,我们再无瓜葛。”

“呵呵。”妇人看着周宸游傻眼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拨高嗓子道:“你以为阿准想从良做普通人么?不,他就不是这种人,他只爱钱,所以我们的俩也只是玩玩而已。”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利箭,一箭又一箭,将他整个人都射穿了。周宸游握紧拳头,心底涌起万般不甘,他以为自己找到了能共度一生的人,没想对方是个骗子。

两月前,他是都城第一公子,而今,他是人人唾骂的怪物。

他愿意为他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份名声,没想到头来,自己爱上的只是一个幻象。

“可怜啊,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哪家姑娘见了都会心疼。”妇人摇头叹息,勾了勾柳从准的下巴,“我们走,一刻值千金。”

“是。”柳从准点头,揽过妇人一步步走下台阶。

怒喊一声,周宸游冲上去打人,不料妇人身边跟了不少练家子。六个打一个,他虽习过武,但也不是日日练,自然算不上精通。

“嘭”,混乱间,一名黑衣人一拳打在周宸游的脸上,倏地,他只觉眼前一黑,重重摔在地上。

随后,六名黑衣人全围了过来,对他一通拳打脚踢,叫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被动挨打。

柳从准立在轿前,冷眼旁观。

“行了行了,你们快停下,真闹出人命我可是吃官司的。”半晌,妇人抬手制住黑衣人,怜爱地瞧了眼地上的周宸游,转身走进轿子。

黑衣人离去后,周宸游狼狈地躺在地上,方才被人踢中了脑袋,脑子晕眩,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他抽着气,失魂落魄地望着一处,而那顶软娇就在他面前走过,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下,没一会儿,天上便下起了大雨,街上混乱一片,收摊子的收摊子,关门的关门,行人各自回家。

“嘶……”周宸游咬牙从地上站起,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大雨倾盆而下,如黄豆一般,全打在他脸上。雨水从头顶连绵不绝地滴落,他浑浑噩噩地走着,脑中一片空白。

世间这般大,他竟不知该去何处。也是,这都城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么。

这会儿,主道上空无一人,来不及回家的行人都抱着脑袋躲在屋檐下。雨声很大,可他却觉得很静。

“啪嗒啪嗒……”

周宸游离开后,梁思思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她怕周宸游回来时寻不到她。

下雨了。她抬头往缘牵戏园子的方向看去,想想还是进店铺买了把油纸伞,一路慢慢走过去。

看清柳从准的真面目后,他会如何?心灰意冷么?

还没等她走几步,周宸游便出现在了视线里,他垂着脑袋,用力擦着嘴角的鲜血,身子一瘸一拐的,一看便是跟人打了架。

去之前,他穿着一身洁白干净的袍子,而眼下,白袍脏兮兮的,又是血又是泥。

“你们看,那不是小侯爷么?”

“还真是小侯爷,他这是被人打了?”

“谁会打他啊。”

“你们不知道吧,他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就该被人打?什么破道理。”

流言入耳,梁思思愈发难受,她撑着伞,快步朝周宸游走去。

“扑通”一声,周宸游双腿一软,直直跪在地上,他木然盯着地上流动的雨水,神情呆滞,仿佛被人夺了魂魄。

倏然,头顶的雨水停了,素色裙摆在眼前飘然一荡,裙摆下是两只湿透的白绣鞋。

他呆住,缓缓往上看去。是梁思思,她撑着伞,面容平静。

每次他狼狈的时候,她总会出现,儿时一次,两月前一次,今日一次。

梁思思蹲下身,将雨伞倾斜给周宸游,淡淡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别淋雨,容易得风寒。”

周宸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此时,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但他最不愿见的人就是她,“你走吧。”

“我带你去看大夫。”梁思思没走,又说了一句,撑伞的动作倾斜地更厉害,她眸中似有水雾弥漫,出口的声音很轻,“你方才答应过,要送我回王府。”

“……对不起。”周宸游别过脸,停顿片刻,再次转向梁思思,哑声道:“我食言了。”

对不起这三字,梁思思最不愿在周宸游口中听到,可是周宸游总对她说这话三字,她伸手扶他,“起来,我们一道去看大夫,等看完大夫,你送我回王府。”

他撑着地面起身,忽觉眼眶一热,哽咽道:“好。”

马车回到宣宁宫已是戌时过半的事,夜空里乌云密集,天际闪过一道道紫光,下雨在即。

澜语等在大门前,使劲拍着嘴巴打去困意,见两人过来,双眼一亮。“公主可算是回来了,叫奴婢好等。”他们俩回来,澜语提着的心便算是放下了。

“去歇息吧,以后也不用等我。”梁缨提着裙摆走上台阶,“我有分寸。”

“就算公主再有分寸,奴婢也还是要等的,万一呢。”澜语瞄了眼元千霄,也没多待,小跑回房。

第一道雷声打下来时,梁缨刚进寝殿,元千霄抱臂站在门口,他想看看梁缨还怕不怕。

“轰隆”,梁缨应声停住步子,身形显然僵了一瞬,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你不怕打雷了?”元千霄踏入寝殿,顺手关上房门。梁钊说不能在这儿过夜,那他待一待应该不成问题。

梁缨回头,等元千霄转身便将他往房门上一按,她踮起脚,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双手拉着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

“不怕。”她吐出两字。念及他过几日要走,心头仿佛堵了东西,沉闷不畅。

元千霄不明她这动作的意思,轻轻哼了一声,配合着低下头去。

他一低头,她便亲了上去,舌尖笨拙地闯入他口中,先是试探几下,再勾着他嬉戏。

正如白芷姑姑所说,交吻这个事能练,练得久了,什么都熟,十三式融会贯通。

她尝试着用书上所写的动作去亲他,两手轻车熟路地扯开他的腰带,顺势摸上去。

这忽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元千霄背靠房门,一动不动的,任由梁缨胡闹。

心道,她是,舍不得他走?

他可是正常男人,哪里受得住她这般撩拨,撑不住便想推开她,霎时,心口一疼,双眼黑了一下。

近来,他心口总不舒服,不是抽疼便是有东西在拉扯,尤其是跟她在一处时,古怪地频繁。

两月前,十几名御医都瞧过他,没人说他有心疾,那他多半没心疾。也不知这毛病是不是前世带来的,毕竟被射了一箭。

上次是她去道观,这次是他回淮越国,经过梦中之事后,梁缨更怕离别,怕元千霄一走就会跟梦中所看到的那样,彻底忘记她。

她急切地往下亲去,细细地咬他的喉结,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锁骨。

“……”

“够了!”元千霄低喝,用力按住梁缨,瞳仁悄然泛红,“不准再闹。”

她往两人中间一看,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这算有感觉么?”还记得上次,她逗他时,他连点情绪起伏都不曾有过,稳如泰山。

两相比较,她发现一件事,自己的技术应该提升了一个档次。

“不算。”语毕,元千霄抱起她放在书案上,粗暴地翻搅她的舌尖,结实地封住她的呼吸。良久,他抬起头,掐着她的腰往身前拉,出口的声音低沉且沙哑,“这样才算。”

她瞪大眼,好奇地伸出手,结果还没碰到便被他扣住了手。

元千霄伏在她身上,呵斥道:“别乱动。淮越国的皇室每人都带有兽血,我体内虽不多,但也会伤到你。”

他一说,她便想起了他背上的刺青。是,雄鹰?

“……嗯。”灼热的温度透过衣衫传了过来,梁缨瘫软在书案上,心口不住起伏,她喘着气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淮越国。”

“不行。”他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好玩似的拨弄她的耳朵,“太危险了。淮越国的皇宫可不比天巽国。你等我半年,半年后我一定来娶你。”

梁缨摇头,扬手圈住他的脖子,使劲蹬着两腿踢他,“不等,我讨厌等人。你为何不让我跟你一起去,你在淮越国有定亲的女人是不是。”

“没有,我哪来定亲的女人,瞎想什么东西,我有其他事要办。”他压着她乱蹬的双腿,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其他事?梁缨敛眉思索起来,会是父皇让他去办的事么?他不说,她也不愿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办完尽快回来。”

“废话,我还怕你等太久会喜欢上别人。”沉默许久,元千霄抱起她往床榻上走去,用一种相当后悔的语气说:“啧啧啧,一听我要走,你都不别扭了。早知如此,我两月前就该走。”

“混账,少拿话揶揄我。”她搂着他的脖颈,板着脸厉声道:“你要是敢在淮越国拈花惹草,我一定连夜赶过去把你阉了。”

“哈哈哈……”元千霄笑得止不住,感叹道:“公主真歹毒,我要是做太监,你的下半身幸福可就没了。”他将她放在床榻上,侧身坐着看她。

“呸!”梁缨冷笑,高傲地仰着下巴,“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驸马人选多的是。”

元千霄眯起眼,拉过梁缨的手正要说话。

“九皇子,夜已深,您该走了。”冷不丁地,李桑的声音从外传来,异常清晰。“您若是再不走,老奴便去禀告皇上。”

闻言,榻上两人皆是一愣,梁缨皱起脸,小脸鼓鼓地。不用猜,这定是父皇的意思,他为何不让他在这里过夜。

元千霄收回视线,见梁缨鼓着脸,不由伸手捏了捏,“我还没走呢,你还有什么话等我走的那天再说,不然,我怕自己忘了。”

说完,他起身离开,拉着她的手跟着放开。“哐”,房门被合上。

梁缨张开嘴,想说话又咽了下去。

他不准,她还不能偷偷跟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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