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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座的年轻男人一头金棕色的长卷发,蓝如湖水的眼睛,笑起来自带桃花,顾盼神飞。

那句蹩脚的中文带着法语腔调,如果没猜错,这应当是位法国友人,至少从说话语气来看,态度还算友好的。

可文斯却不甚友好地皱起了眉。

难为他单身到现在,还是直男,却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男人的意图。

实在是那眼神太过肆无忌惮,而且吧台椅挨得近,这男人居然还拿腿蹭他,如此露骨的暗示意味文斯要是再品不出来那就真白活一世了。

“抱歉,谢谢。”他将酒杯推回去。

男人也不恼,笑问,“你会说法语啊?”

还没等文斯接着开口,男人边眨眼放电边低声又说,“别急着拒绝啊,看你似乎没什么经验,我技术很好的,保证让你舒服……”

文斯:……

不愧是那啥之都,随随便便就能遇到个gay,还约炮约的如此之开门见山。

平心而论,男人长得并不坏,但很遗憾文斯不好这口。

出门在外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文斯琢磨着先晓之以理,于是也压低声音回复,“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内个……您懂得,而且无功不受禄,所以我不能接受您的酒,抱歉。”

男人挑眉,“你不是?哦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那先谈感情也行啊,交个朋友,我也没那么急色,主要你条件的确有吸引到我。”

文斯噎了一下,意识到两人理解有差,索性直说,“我不是同性恋。”

男人湖蓝色的眼睛诧异地瞪起来,“你不是同性恋?”

“不是。”文斯坚定恳切地说,他看起来很像是吗?而且他刚才第一遍理解的“不是”又是什么?不就是同性恋吗?

“啧,真扫兴,不是怎么跑这里来……”

男人懊恼地转身,好像还有点愤慨,又觉得丢人,没等文斯再问,已经端着酒悻悻地走了。

文斯眼看他坐回靠墙的桌边,和朋友大声说了句什么,周围吵哄哄地听不清,不过坐在他对面那人身形却很出挑,此刻半靠在沙发座上,一双大长腿在前边随意交叠,很是吸睛。

房间内灯光摇曳,男男女女都是软的,唯有那人肩膀线条始终硬朗,光是背影就显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物以类聚,大概率也是个gay吧。

文斯被那法国人整得出了偏见,看谁都像gay,他也很扫兴,摇一摇头,暗想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呢?“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端起杯子正要送到嘴边,文斯突然顿住动作。

他有点反应过来,那人这么随随便便就认为自己是同性恋,难道这酒吧是gay吧?可是周围明明有很多女性顾客啊!

搜点评时光注意人气,文斯没留心别的,他忙打算点开网站仔细再看看关于这间酒吧的介绍。

手机刚刚解锁,调酒师就来到他跟前。

“先生,请问还要续杯吗?”

原来酒杯里的酒已经开始见底了,文斯低头划拉手机屏幕,随口说,“再来点儿吧……”

却在往下刷酒吧简介的时候,原本轻松愉悦的的神情逐步变了意味。

还没来得及消化某件事实,文斯忽然感觉一阵隐隐的头晕。

仿佛电光火石,前方视野暗了两秒,文斯闭了闭眼再睁开,见到调酒师正关切地看着他,询问,“先生,您怎么了?”

以为是对酒精耐受度降低的原因,文斯摇摇头,“还是不续杯了,你们这酒……后劲儿挺足的。”

调酒师在他眼里的轮廓开始发虚,重影逐渐变成两个、三个……

“您看起来不太好,楼上有休息室,我叫人扶您上去吧?”

文斯刚要谢绝,转身欲从吧台椅上下来,可那位调酒师却一把拉住他胳膊,“先生?”。

客气的话梗在喉咙口,仅仅刹那,文斯与那调酒师眼神对上,心头一凛,连忙捂住嘴,说,“不行了,我要吐了!”

调酒师一迟疑,文斯立刻挣脱开抓起手机快步跑出酒吧。

他并不是要吐,而是要赶紧离开这里。

可出门迎面冷风一吹,没有觉得神思清明,相反愈发头重脚轻,还没跑出多远,就撑不住靠向路旁树干。

文斯自认酒量尚可,但从正式入圈起,就极少饮酒了,因为那些酒局多半都是带着各种各样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他又不想顺了那些目的。

于是他一开始就谎称自己酒精过敏,然后每次但凡被迫喝下一点酒,就去卫生间把脖子上化上小红点,伪装成真过敏的样子,次数多了不能喝酒的事便顺理成章,但也因此,他被公司划入没价值不上进的那一类,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文斯是没料到一杯低度果酒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他警觉性高,知道不能在酒吧这种地方接受陌生人的酒,但他万万预计不到的是,自己点的酒竟然也可能有问题!

文斯试着解锁手机,却手腕发抖不小心掉在地上。弯身刚要捡,旁边一股大力拍来,将他手机再次拍落。

“先生,原来您在这里啊?”

调酒师颇为礼貌地笑着,浅色瞳孔在这渐冷的空气里泛着森森寒意。

“今晚下雪,要是您在外边睡着,可是会冻死的。”

说到那个“死”字,他诡谲地弯起唇角,对文斯伸出了手。

有车飞速驶过,紧挨着马路牙子带起一阵凉得刺骨的风,甚至还有空载的出租车,可它们都不肯停下。

临近十二点的平安夜,那间“有名”的酒吧门口,两个男人在路边互相拉扯,这场面不光是司机,就算临近的路人,怕是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更何况其中一个还穿着调酒师的制服,看起来彬彬有礼,像只是在劝诫喝醉酒的客人。

不远处的酒吧霓虹灯闪烁,嘈杂的音乐声掩盖住一切,无人理会这黑漆漆的道口正发生什么。

文斯感觉自己越来越神志不清了,从脚趾和手指漫出一股深切的无力,缓缓蔓延向四肢,让他只想滑坐到地上。

更可怕的是,他喊不出来,声带只能发出微弱的一点声音。

又有辆私家车过来了,文斯豁出去,直接一咬牙扑过去就要拦车,却还是被调酒师锢住,眼看着那辆车短暂刹车后扬长而去。

“臭小子,还敢跑!”

调酒师厉声威胁,文斯双目直直盯着那辆车尾灯远去,突然发狠两腿猛地蹬住前面那棵树,身体一个后仰,连带着将那调酒师掀翻在地,胳膊肘反顶住对方咽喉。

正是这动作,调酒师外套被拉开,露出他脖颈下角纹身图案,是那个暗色豹形!

文斯心头剧颤,陡然明白过来。

艹那三个家伙明明已经进去了啊,还是他太低估黑帮的情报能力了!

调酒师在他动作的一瞬扬起手臂,文斯迅速往旁侧翻滚避开,爬起来朝反方向拼命跑去。

强烈的危机意识激发体内潜能,他不顾一切朝着亮处狂奔。

该死,手机掉了!意识到这样跑绝对坚持不了不久,硬碰硬肯定是敌不过,只能剑走偏锋。

来人啊,快来个人,只要现在来个人……

有了!就前面那个!

文斯不管不顾,低头朝那道路灯下的影子猛冲过去。

闻礼上学时特立独行惯了,能近身的人极少,除了一直腆着脸和他捏造关系的杨冬冬,余下就只剩法国人詹姆斯·朗克。

他俩的交情起于不打不相识,后来阴差阳错成了好哥们儿,至少詹姆斯是这么定位的。

“Leadle,来都来了,干嘛还苦着一张脸,就冲你这张脸,我今天得损失多少桃花!”

“你想钓桃花,就不该带我。”

詹姆斯摊手,好吧,他早知道这位大爷是什么死德行。

“詹,我明天回国,接下来和Very的合作……”

“我知道我知道,”詹姆斯举双手投降,“出来玩儿别谈工作,成不?”

最后那个“成不”还是用的中文,别扭的发音带着股歪果腔调,又土又洋,旁边有人听见都笑了,唯有闻礼一个无动于衷,依旧端着酒杯像尊冰雕。

詹姆斯放弃了,决定自娱自乐,突然他四处逡巡的眼睛一亮,禁不住吹了记响亮的口哨。

“极品啊!”老司机垂涎欲滴拊掌赞叹,坐在对面的闻礼微微皱眉,无甚兴趣地继续喝酒。

詹姆斯俯下身,手肘撑在膝盖上,边摩挲下巴,边满脸兴奋地低声道,“喂,那边吧台有个小美人儿哎,你说他是不是MB啊?自己到这儿来,还直接就坐那个角落,故意钓男人的吧?”

闻礼不予置评,他不关心这个。

倒是詹姆斯又说了一句,“还是个东方面孔呢,真难得,啧啧,看着也不太像MB,不过来这里连个伴儿也不带,太没自我保护意识了,我这么热心肠,还是去教导教导他吧。”

詹姆斯整整衣服,大摇大摆地过去了。

听到说“东方面孔”,闻礼这才有所动容,也稍侧身望向吧台。

果酒刚调好,那位所谓的东方美人对着调酒师点了点头,随后端起酒杯,但却并没马上就喝,而是将酒杯抬至与视线平齐,轻轻晃了晃。

虹灯下泛着葡萄紫的溶液,晶莹剔透,在五指间幽幽摆动。

美人似乎在盯着酒中某一点出神,因为他坐在偏暗处的关系,闻礼其实不大能看清他的表情和具体长相,只能在酒液晃动时,吧台灯光折射的间隙,隐约瞧见那双眼睛,随着果酒深紫色和浅蓝的流彩微微闪烁。

依稀有那么些眼熟?

可惜不等闻礼再细看,这幅静谧而美好的画面就被突然闯入的某人给破坏了。

詹姆斯往那一坐,本来就暗的角落只有更暗。

闻礼回过头,不再看那边正发生什么。

本以为这一去得有些时候,没想到他饮下两口酒的功夫,詹姆斯便铩羽而归,一脸愤然又极度惋惜的模样,仿佛是到嘴的肥肉突然变成纯瘦的精肉,咬不下去又放不开嘴那种。

“MD竟然是个直的!”

闻礼挑眉,没发表意见,敢情精肉直接变成钢管,牙都咬碎了吧。

詹姆斯把那一大杯酒都喝光,脸上立刻浮现两圈搞笑的红,他微带酒意地嘟囔,“难得看上个不想走肾的家伙……害,直的还是算了,太难搞。”

“不想走肾?”

“呵呵,”詹姆斯搔搔头,说了实话,“不止想走肾。”

闻礼边喝酒边漫不经心道,“他说自己是直的,你就信?怎么不想是为拒绝你找的借口?”

詹姆斯突然瞪大眼,“你的意思是,他是弯的?”

闻礼说,“感觉。”

“靠!”詹姆斯骂了句,“你不是说你1吗?什么时候还有gay达了?”

“旁观者清而已,”闻礼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从某隔间里传出的声响,不大,但也不小,足够这里所有人听见。

洗手间里不止闻礼一个,他们似乎都见怪不怪,闻礼在水池洗手时,还听到有人谈论,说隔间里那个MB如何带感之类的,听得闻礼紧皱起眉,快速洗完手走了出去。

不知怎么,他记起詹姆斯开玩笑的那句“小美人不懂自保”。

出来时,闻礼也不知怎么想的,朝吧台方向望了眼,角落的位置已经空了,但视线延伸,他瞥见门口一个背影匆匆忙忙跑出去,似乎还被门框撞了一下,脚步明显踉跄。

调酒师从吧台后走出来,闻礼听他对侍者说,“那位客人好像喝醉了,我去看看。”

闻礼坐回座位上,詹姆斯揶揄,“这么快啊?”

他是这间酒吧的常客,所以很显然,知道闻礼去卫生间可能会撞见什么好事。

“你前脚刚走,就有个小帅哥跟着你进去了,碰见没?”

这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闻礼心里隐隐觉得烦躁,“走吧。”

说完就拿起旁边的大衣外套,连杯子里剩下三分之二的酒都不喝了,长腿迈过沙发转身就走。

詹姆斯跳脚,“怎么突然要走?就算不满意那个你也不至于吧!”

闻礼理都不理他,詹姆斯无法,眼看闻礼就要拐出门了,这才捞起自己边套边跑边骂骂咧咧喊,“哎等等我啊,你这人真是!”

外面的风更凉了,半空飘下碎雪,闻礼风衣还敞着,出门就看见几十米开外,路边那两道推搡的身影。

其中一个看着瘦却身手不错,两下把另一个撂倒,身形晃了几晃,朝这边急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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