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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先前如何精心准备,承载了无数期盼的一个热闹除夕过后,时间也就晃得很快了。

从初一到初五,仿佛不过从昨天到今天。

虽然季明景他们剧组还要继续在山里拍摄一个月,文斯和闻礼却得按原计划启程回去了。

离开学校时,虽然孩子们都很舍不得,但也没想象中那样哭成一片,反倒是活泼开朗的富小薇和内敛爱害羞的大林,分别代表大朋友和小朋友们,默默红了眼圈。

文斯把画板留给了大林,还给鸽雪山希望学校设计了个logo,雪山简线条上方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鸽,下边一排小人儿,背景是轮红日。

剧组也有人来送行,不见季明景,他从年初一就忙着拍戏,虽然是男二号,戏份却不少,闻礼曾有事去过剧组两次,当然还带着文斯,不过没什么时间和季明景说上几句话。

也难怪,剧组这么大规模过来一趟不容易,必定是得分秒必争的。

“没见到偶像,会不高兴吗?”

返家的火车上,文斯正靠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急速后退的山景,忽听闻礼这样问。

转头一看,还不是调侃,对方是很认真在问的。

文斯摇头笑了,“你是不是特别不理解追星这种事情?”

闻礼正直地点头,不理解就是不理解,没什么丢人。

“想也是,”文斯无奈耸肩,“不过不理解也没关系……”

说到这,文斯突然想起下一个剧情任务,是要在微博上试探季明景对闻礼的看法,那现在坐火车正好左右没事,不如先试试闻礼对季明景的看法?

既起了这心,文斯故意叹口气,“虽然我是放弃了,但你不觉得季老师人真的很好吗?温柔耐心又好脾气,三十那天晚上和孩子们玩得多好,真算得上完美伴侣了。可惜啊不喜欢女生,我要是男生就好了……”

文斯无限感怀,瞥一眼闻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

“对了。”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微微靠近闻礼,压低声音道,“其实我觉得……说不定你们两个可以……”

后面自觉消音,但意思表达已经很清楚。

闻礼闻言看过来,眉梢高抬,毫不掩饰惊讶和怀疑之意。

文斯也挑眉,半晌仍没听到闻礼答话,只得讪讪替自己找个台阶:“开玩笑的。”

既然只试探,还是点到即止,1没谈过恋爱,需要他这个做姐姐的引导一下,文斯觉得闻礼也是聪明人,纵然先前没往那方面想,开了头之后看待问题就能稍微发散一点了。

闻礼却面不改色,也没表露出任何不好意思,只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文斯哦了一声,闲闲道,“我知道,你喜欢机器人。”

话没说完就差点咬到舌头,他是不是秃噜嘴了?机器人那话的是在巴黎那时……

但闻礼仿佛没多想,文斯迅速平复心情,又跟着笑了一句,“我开玩笑的,你说你是1,又天天捣鼓机器人,我就……”

“没关系,”闻礼淡淡道,“我朋友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说我只会喜欢机器人。”

“那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好机会!上次想问没法问出口的!

文斯还记得在巴黎那次,闻礼自言自语说,“可能吧,无所谓。”

他当时就恨不得反问他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文斯以为这次闻礼还会说“无所谓”,可他却见他似乎犹豫片刻,又沉默须臾,微微低下头,好像沉浸在什么特别严谨的思考中。

耐心等待许久,文斯听见自己的弟弟说,“我或许有喜欢的类型,不是机器人。”

文斯被震住了,他这是……?可他刚刚明明说季明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文斯顿了下,适时补充道,“姐姐帮你留意。”

闻礼目光在窗外游弋了一下,“我喜欢的类型,还没出现。”

文斯:“……”

这天似乎聊不下去了。

觉得自己有喜欢的类型,却说没出现,那他到底从哪儿知道喜欢那种类型的?

文斯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为什么多嘴问那么白痴的一句。

除了季明景,闻礼以后不会喜欢任何别的类型,这是早就定好的,哪轮到他来关心和留意?

他不过是个走剧情的工具人罢了。

闻礼见文斯忽然不说话,又联系他之前的试探,也明白几分,缓缓道,“和圈里的人交往,太麻烦,我以后要喜欢谁,应该也不会是这一类。”

意思是,不要再打季明景的主意,也不要再打他和季明景的主意。

文斯心里却没来由有些忿忿:fg立太早小心打脸。

“你对娱乐圈的人有偏见?”

“有,”闻礼坦言,“那就是个大染缸。”

他这样说的时候,从喉咙里溢出的不喜,虽有所收敛,文斯也还是听出来了。

“染缸是染缸,但无论哪个圈里都有洁身自好的人。”

“很少。”

文斯听见这两个字,心中隐隐的火苗有向上窜的趋势,他努力压下了,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少也不代表没有。”

闻礼本要答什么,一瞧文斯神情波动,会错了意。

“季明景可能是那少数。”闻礼凭着自己的观察给出结论,“但……”

话未尽,意思却明显。

文斯也听懂了,季明景不止是少数,而是极少数中的极个别,现在不代表未来,个体不代表群体,闻礼应当是这样想的。

静默片刻,文斯摇头笑了,是那种带着点无所谓又无奈的笑,可他放在身侧的手却微微攥了起来。

“其实我觉得,娱乐圈更应该被叫作演艺圈,演员和其他任何职业一样只是一种行当,许多人兢兢业业是因喜欢这份事业才做了演员,却被以偏概全的想法伤害太多,最后那少数违规者反而成就了规则,挡了真正想要前进者的路。”

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真情实意地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我们站在圈子外面,看到的都是金字塔的顶端,那里有荣耀、也有肮脏,只占了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而底下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那些平凡的人们成了垫脚石,永远不会有谁看到的。”

他语气寻常,语调适中,这样不疾不徐说着,仿佛半分自我的情绪也未夹杂在里面,全然客观。

闻礼看着姐姐平静又淡然的侧脸,静静听完,许久后才道,“是我看得片面了。”

文斯垂下眼,手指尖有种宛如抽筋的感觉,刚还澎湃如海潮的内心仿佛随着那些话出口,又迅速沉寂下来。

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毕竟来得突兀,便又转向闻礼,随意笑了笑,“其实是关注了季老师这么久,他从前也曾有过灰暗的日子,所以……有些感悟。”

只是有感而发,并非因为旁的原因。

闻礼理解地一点头,“以后我会试着不戴有色眼镜,也会去多了解季明景,但并不是抱着你说过的那个目的,而是因为他是你全心支持的偶像。”

文斯想,这不就够了?

他释然道,“其实你也没必要为了我说的话怎样,感情这种事吧,说白了就是顺应自己的心。”

心里想着谁就跟着去追谁,追上了两颗心在一起,追不上两颗心就远离,就像数学题里的两点之间相向运动或者单向运动,要么就是两点会合,要么就是两点分开,文斯虽然没爱过,但觉得应当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闻礼在他话里也思索了一下。

他想起除夕那天晚上自己不经意看见的那幕,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春晚小品带来的喜悦中,那边角落的暗处,富小薇踮起脚亲了一下彭方汉的脸。

两个年轻人没有再多其他的举动,他们就那么低着头,身前双手牵着双手,还有点幼稚地上下左右轻轻晃动,那种掩饰不住的羞涩与甜蜜,与周遭新年的气氛明明是两种感觉。

可那一刻闻礼收回眼,竟然觉得,心里隐隐的有点……被触动。

“这就是顺应自己的心吗?”他喃喃。

文斯没听清,“你说什么?”

闻礼摇摇头,文斯以为他还在纠结季明景,搞得自己好像多逼迫一样,他转道,“不说这些了,其实我一开始就没在想季明景,也没有不高兴,你总误解我,我刚是在想大林他们。”

他确实是在想那兄妹两个,不怪他多愁善感,而是真的有点牵挂。

闻礼想到临行前,文斯和孩子们挨个拥抱的情景,虽然仍旧没有摄影师想要的煽情效果,但那笑容底下到底是藏着一份细腻的心思的。

“等过十个月,公司的定向帮扶项目就能批下来了,是国家‘彩虹基金’的分支之一,届时会有和这边的架桥活动,你再想回来随时可以。”

听到闻礼的话,文斯惊喜不已,“你是说彩虹基金?”

文斯在新闻里看过相关报道,彩虹基金是国家层面的地区帮扶计划,是鼓励企事业单位利用自身产品或人才优势帮助贫困地区、同时享受税收减免的政策。

但为防止有不良商家钻政策空子,国家对参与者有严格准入条件,只有各方面评估后堪称表率的单位可以获选。

而一旦参与这个项目,就意味着社会责任和企业效益的双重上升,同时财务方面也会面临更加严格的监管,只有真正磊落和自信的企业家才会选择加入这个计划。

文斯越发觉得自己的弟弟是个宝藏,他太想为他打call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后续项目的愿景,等午餐时间到了就向乘务员订了两份餐食,吃完后稍歇一会儿,文斯便戴上耳机,安静地听法语教程,闻礼则用笔电处理一些工作。

这么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两人已经形成一定默契,什么时候可以说几句话,什么时候各自做各自的事,不需对方明说,就自然地进入某种状态与平衡。

但闻礼今天敲着键盘,没过多会儿,手指就停下了。

他又看了文斯一眼,心中觉得疑惑,他姐姐在试探自己对季明景的态度,闻礼不傻,能感觉出来,难道他是真有心想撮合他和季明景?

可文斯曾经那么喜欢季明景,现在却可以随随便便将他推向另一个人。

这样复杂多变的感情,比起“喜欢”二字还要让闻礼不能理解。

那如果是他自己喜欢谁,也会放弃得这么干脆吗?

答案必定是:不会。

过了这个春节,文斯和季明景的关系意外更近了些,当然不是原主本来希望的那种近。

也是剧情任务的要求,让他【在微博和季明景聊闻礼,不要太刻意。】

头一个月季明景人在深山片场,又忙着拍戏,几乎不看微博私信,文斯也就是到家当天给他发条信息报平安,同时说了句祝拍戏顺利之类的客套话。

没想到等剧组从山里出来,季明景居然回复了他,结束这段拍摄后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不再那么匆匆忙忙,两人顺势聊起来。

文斯为着任务,当然乐意奉陪,从自己刚买的家居产品说到创致科技的新系列上市,而那也是由季明景代言的。

而后才顺着产品,话题转到闻礼,正所谓不要太刻意嘛。

[我弟最近工作特忙,年轻人拼是好事,但他现在一门心思就知道工作,我总担心身体吃不消,要是能有个人多关心下他生活就好了。]

季明景回复:[有你这个姐姐关心他,他已经很幸福了。]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男生有些事情不愿意和女生讲,闻礼又比较闷葫芦,我还不好问,我要是哥哥就好了。]

[别这么想,我看得出他很在乎你这个姐姐的。]

文斯心想季明景连这都能看出来吗?

他道:[可毕竟亲人不能陪着一辈子,我还是希望他找个能够照顾他的人,让他工作之余多体验生活。]

暗示暗示,使劲暗示。

季明景发来个调侃的笑脸:[原来如此,闻总才二十多岁吧,你就着急了?]

听这话意,他果然不知道自己是“文明敬礼”CP粉头的事。

文斯胆子大了些,[就因为才二十多岁,才应该在恰当的年纪做恰当的事嘛,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说得也对。]

然后文斯就趁机和季明景讲闻礼的大学时期,根据之前的专访一半逻辑推理一半添油加醋,比如他这弟弟如何早早独立勤工俭学,又如何坚持原则不跟那些富家子弟同流合污等等。

闻礼那么会打架,对付坏人还丝毫不手软,怎么也不会是在国外养尊处优过来的,而且嫉恶如仇行侠仗义,绝对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

文斯把自家弟弟夸得天花乱坠,季明景耐心听完,说:[闻总确实挺不容易,也很厉害。]

[是的吧?要不你考虑一下他?]差点这话就要发出去,还好及时收手。

系统要求的“不要太刻意”,那就是现在还不能挑明了撺掇,只能暗搓搓地牵线搭桥。

结束与季明景的聊天后,再看系统已经更新了任务,下段剧情在4月15日。

剧情梗概:【捍卫“文明敬礼”作为季明景相关真人cp超话第一的地位,将季明景和新晋网红的绯闻苗头盖下去。】

文斯纳罕,新晋网红是谁?季明景向来绯闻不加身的,居然能跟他传出绯闻,不简单呐。

不过既然是新晋,那现在估计还没红呢,等红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春节时期相对密集的助攻剧情圆满结束,文斯终于不用受系统指使经营“圈外男友是年下霸总”超话。

不过那个圈子已经从最初的崭露头角发展到现在的日益繁荣,不用文斯这个创始人怎么管,每天都保持不错的发帖量和活跃度,还有妹子主动申请当主持人,专职超话管理和定期发糖,文斯乐得放权,抽出身来做点儿别的。

阳春三月,《大学的你们我们》迎来美好结局,季明景人气上涨,已经稳稳当当跻身二线,有向一线冲刺的势头。

闻礼工作依旧忙碌,周周九九六。

文斯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祛疤药膏,在某天晚上拿给闻礼的时候,对方那副意外的表情,让文斯成就感满满。

“知道你忙顾不上,每天睡前擦一次就好,不麻烦。”他还热心道,“你如果记不住,我可以按时提醒你。”

闻礼看着那个罐罐,本来想说“这是你们女孩子用的东西”,却也在文斯那话里默了一息。

“知道了。”他说,收下了去疤药。

手臂上的确留了一道浅浅的疤痕,他从没当回事,但如果文斯要求,他会照做。

大约春天真是好时候,文斯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

从春节回来他就一直在学习日语,挑了挑地方,还是暂时先放弃西班牙语了。他期待在正式春暖花开的时节,趁淡季人少去北海道看看最后的雪、泡泡温泉什么的。

不过日语班没有法语班的奖励力度,只因为文斯是老客户,报名的时候赠送了他两张全息世界体验券,就在首城东部开发区,距离和上次去远郊听演唱会差不多。

那个体验券有日期限制,虽然票价不值钱,但据说挺难抢的,文斯不想浪费,打算问问张录录有没有时间来看,全息世界里有许多日本游戏,还有现场实景换装秀,各种假想角色随便挑,绝对是他会喜欢的菜。

张录录果然兴奋得不行,当即欢天喜说要打飞的过来看,可没过半天,又说没办法跟学校请假,好像是论文被挂了,导师限他三天内修改,不然就影响毕业考核。

文斯安慰他一番,最后只能自己去了开发区,当然不必和张录录见面,好处也很明显,省得扮女装——张录录没见过他男装,所以他原本还打算继续扮成个女装大佬的。

这下去酒店换身男装,文斯就可以轻轻松松出去逛玩儿了。而他现在一个人,对全息世界的兴趣没那么大,也不必赶在第一天人多的时候,索性先四处走走。

东部开发区位于海湾与内陆交界处,城中有条河贯穿南北,现在三月偶有河风吹来,稍比首城那边冷些,但也更加湿润。

一路行来街道干净漂亮,绿化也好,放眼一片嫩嫩的颜色,看上去生机盎然。

文斯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后头好像有人在跟着他。

他不由地呼吸一促,巴黎的经历给文斯留下了心理阴影,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对,短暂的脑神经发麻后,他意识到应该不会。

大白天的,周围人来人往,又是在国内,谁敢这么明目张胆跟踪他?而现在跟踪,又能出于什么目的?

继续如常地走了一会儿,那道隐隐约约的视线还是时有出现,没有完全脱离。

可文斯借着停留转身,街道上人们各走各的路,并没有形迹可疑的家伙。

但,“肯定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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