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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悬中天。
赵谦带着岑照走入中军大营的时候,张铎正用一把匕首挑着青铜盏中的灯焰,焰影跳跃在人面上,致使其面目明明暗暗。
岑照的影子落在他面前,与此同时,镣铐摩擦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背后传来轻咳。
张铎侧面。
岑照身着一件暗青色的禅衣,额前仍然系着松纹素带,清瘦的骨骼透过单薄的衣料,清晰可见。他捏着镣铐的铁链,以免行走时磕碰出声。脚腕上的镣铐是赵谦带他过来的时候新上的,尚不至于磨损皮肉,只在镣铐周围露出些淡淡的红印。
看得出来,赵谦虽没刻意让他受太大的苦,但连日的禁锢也搓磨了他。
“坐。”
张铎放下匕首。指了指对面一方莞席。
赵谦体谅岑照看不见,上前扶着他的肩膀道:“来,我扶先生一把。”
岑照含笑推开他的手道:“不必劳烦将军,我站着与中书监说话便是。”
赵谦无法,只得退了几步步,对张铎道:“我出去守着。”
说完抬剑撩帐,两三步跨了出去。
帐中二人一坐一立,对峙般地沉默着。
良久,岑照终于忍不住喉咙里的嗽意,摁着喉咙连嗽了几声,镣铐伶仃作响,他甚觉失仪,脱开一只手稳住铁链,勉力将嗽意压回。
“岑照失礼。”
张铎看着向他的手腕,兀道:
“你是一个在囹圄之中,也能守着风度气节的人。为什么教出了那样一个身边人。”
那个身边人指的是谁,岑照与张铎尚有默契。因此他也没有多此一问,径直应道:
“那是个姑娘家,教得多了,她反而不能自在地活着。”
说着仰头笑了笑:续道“张大人,喜欢我家里那个丫头吗?”
张铎的手指在案上一敲,“她和你一样,该杀时则杀。”
岑照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意这一句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的话,含笑应了一个“是。”字。
转而又道:“后日献俘礼,是大人改日换月之时了。”
张铎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你猜到了多少?”
岑照拱了拱手:“镛关西望洛阳,如今全在赵将军的掌控之中。大人若要取当今皇帝而代之,非在此处不可。即便皇帝在镛关死于非命,朝内要问罪,拥护废太子即位,洛阳亦无兵敢叩镛关,问罪中书监。况且,若要弑君,此处还有一个绝好的替罪之人——刘必。此人是勇夫,生擒为俘,胸有大恨,明日献俘礼,大人只需推他一把,松半截绑绳,他便能助大人成事,此后大人斩杀弑君谋逆的大罪之人,再解决洛阳城中那个痴儿太子,便可顺理成章,登极大位,大人今日见我,是想我替大人做说客吧。”
一席话,说得立在帐门外的赵谦头皮发麻。
他自认也算了解张铎,却从来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手中把着一个什么样的局。岑照不过寥寥数语,便剖析至此,实令他心惊胆战。
张铎却面色无改,他将手搭在膝盖上,身子朝前稍倾:
“我今日见你,还是那个问题。”
说着顿了顿,抬头忽然唤了一个名讳。
“陈孝,偷生安乐?”
素带被灯焰带出来的细风撩动了尾巴。
那双眼睛被遮在带后,他唇角未动,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张大人还是不肯相信陈孝已死。大人怕什么?”
“你想错了,洛阳城再无可手谈之人,我亦寂寞。”
岑照笑了笑:“这话……若是陈孝泉下有知,听见定然欣慰。然而,要让张大人失望了,照……非擅博弈之术,亦不配与大人为对手。”
“所言过谦。”
他将手边的灯火移开,抱臂陷入阴影之中。
“郑扬虽已垂老,但却是一朝难得的良将,刘必手底下有些什么人,他自己又是何人物,我心里清楚,晋地粮草不足,战马不肥,你能领着这么一只军队,攻破汇云关,直插云洲城……你的演阵用兵之术,赵谦未必敢领教。
“不敢。”
他说着,朝张铎伸出一双手。
“如今,是张大人身边的阶下囚而已。亏我在青庐研习数年,也只得大人,赏了这一遭痛快而已。陈孝……其兵法心得,应远在我之上,只可惜,陈家是大儒门阀,子嗣远战,否则,他尚能与赵将军一搏。”
“假话。”
这二字落下,岑照勾了勾嘴角。
“大人不肯放过岑照,是因为害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似乎在顾忌什么。”
张铎抬头冷声道:“你既无畏生死,大可明言。”
岑照闻言,朝前稍显狼狈地迈了一步,声较之前,放轻了不少,“生死,倒是无畏。但我家的阿银,还在大人手中。”
张铎笑了一声,“我不屑拿个女人来威胁谁。”
“也是。大人在朝这么多年,不结姻亲,却能将大半个洛阳的门阀士族攒于股掌,实令人叹服。”
“我用的是什么手段,你心里是明白的,你也领教过,不用再对着我说虚话,我没有这个兴致。”
“是,那照就说明话。”
说着,他又忍不住嗽了几声,一时佝偻了背脊。
面前传来几下手指与杯盏敲击的声音。
“你面前有一盏茶。”
不算是关照,也没有羞辱的意思,岑照也不推迟。
颔首应了个“是。”依言弯腰,伸手试着朝前面的茶案摸去,却始终不能触碰倒杯盏。
张铎见此,顺手拿起手边的匕首,顶着杯身向岑照推去。
“端稳了,只赏你这一盏,献俘之后,廷尉狱中饮食不堪,这样的茶,你这辈子再也喝不到了。”
岑照端起茶盏笑了笑:“大人也这样对阿银说话吗?”
“我有何必要与一个奴婢多话。”
“那便好,阿银心气弱,平日我偶尔一两句重话,都会惹她的眼泪。好在大人不屑理睬她,不然,她要哭成什么模样。”
一席话毕,其言辞云淡风轻,却像一块烙铁直烙铁在张铎的胸口上。
将才的言辞交锋,二人皆在试探,互有来往。
然而,说到与席银有关的事上,张铎竟不自觉地,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谎话。
什么不与一个奴婢多话,天知道,他对着席银说了多少原本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说不出口的话。
就更别论“什么该杀就杀。”
他面对那个女人,甚至连口刀都飞不出来,怎么杀?
张铎忽地会出意思来。
眼前的这个人,在用席银攻他的心,他不断地强调席银身上那一段他看不顺眼的软弱和卑微,反复谈及他对席银的关照,以及席银对他的倚赖。
这些都是张铎急于从席音身上破除,极于要席银斩断的。
字字句直插他的要害,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
想至此处,他抬手一把握住岑照手腕上镣铐,往案上一摁。
岑照扛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身子猛地朝前一倾,屈膝在案前跪了下来,不及出声,就听到了头顶传来其意不善的话。
“岑照,世人都知道,张铎是个无心之人,亦不屑攻心之道。是以与我博弈,攻心为下,你至多在死前,为自己多讨得一层皮肉之苦。”
岑照跪在地上直不起身,只得被迫仰头道:“大人当真不屑攻心吗?”
“何意?”
“大人利用阿银逼迫皇帝囚禁皇太子母子,并以此反逼郑扬东伐。致使郑扬身死于战中。虽然,大人因此受了大司马的重刑,几乎丢掉性命,却也因此避开了朝内军务,让叛军一路杀至云州城,将郑扬的这只的军队消耗殆尽。至此,各洲郡外领军之中,再无可以掣肘赵谦的势力。这一连招的实棋,张大人走得绝妙。但照私猜,大司马之死,应是其中攻心的一环。”
“呵……看得不差。”
他说完,松开摁在案上的手,“那你试试,你的攻心之道,能否在我这里给你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岑照扶着案,半晌才慢慢站起来。
磕碰之下,镣铐哗哗作响。
“阶下囚而已,哪里敢对大人使什么攻心之道。照……从未想过在你手中还能有什么生机,我不走,无非是不想我家里那个丫头伤心,她小的时候,不敢一个人睡觉,怕我再丢掉他,非要拽着我的袖子才肯入睡。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让她相信,北邙山的青庐是她的家,我永远不会丢下她。我不能骗她。哪怕死在洛阳,我也要让她明白,我回来找过她,我没有丢下她。”
他说完这一番话,面前却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良久,方从背后突兀地吐来四个咬牙切齿的字:“龌龊至极。”
岑照顺着声音转过身。
“无非孤人求偶而已,中书监,言辞自重。”
“自重”二字,陡然点燃了张铎的心火。
但他发泄不出来。男女之事和那些幽玄无用的玄学清谈一样,是过于浮于乱世表面的东西。张铎弃置多年,从未想过,有一日竟会被人就此明斥,要他自重。若是此时发作,无外乎把他这十几年的禁欲修炼全部焚了。
他背过身,强抑住怒意,内翻腾不止,他不由握紧了手指,然而,那夜在清谈居中,手掌捏握之时,那柔软温暖的触觉一下子全回来了。他继而想起了席银的脸,睫毛上挂着晶莹的眼泪,喉咙颤动,连吞咽的声音都几乎能听见。
“来人!”
赵谦在外听到这么一句,忙挡下摁刀就要入内军士,挑开门帐跨了进来。
见张铎面色涨红,不禁道:“你们这是饮了酒。”
话音一落,岑照竟笑了一声,朝着赵谦的方向道:“赵将军,送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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