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 第四三五章 大地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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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请。」

王子做出送客的手势，冷静有礼，态度不容置喙。

四国使臣心里一突，还待说话的也突然闭了嘴，都感觉到自己被一道意识锁定，强大而危险，让人悚然，毫不怀疑再有质疑反对，他们会被强制昏迷送回使馆去。

「谨祝国王陛下早日康安。」

四国使臣各怀心思出了王宫，王子阿瑞斯托勒强硬的态度代表了王国和盖亚神庙祭司殿的立场，面对四大帝国也毫不退步，这难免让人狐疑国王真的遇刺重伤不醒，要么就是王国有后盾支持——譬如跟四大帝国的某一个或两个勾结，联合制造了这起「刺杀」。

冯卡伦伯爵、马提姆将军都更怀疑是后者，这很可能是克里特王国和大唐使团共同演出的「双簧」。

但目的呢？

有使团官员问出了这个问题。

将四大帝国使团都困在王都？这对欧罗顿、大食使团并没什么损害，反而有利，因为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破坏大唐特使与西洲各反动组织的联盟谈判，而王国的外围已经被欧罗顿和大食的舰队封锁，西洲反动势力的头目不会冒着危险进入克里特，而萧琰困在王都不能出去，就无法和西洲反动势力接洽，这岂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

「没这么简单。」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冯卡伦和马提姆都不相信萧琰会真的困在王都。

「唐人有句成语，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冯卡伦伯爵精通大唐语言文字，熟谙每个成语的典故，「明面上将四帝国使团都困在王都，吸引我们帝国的目光；实际上，暗里秘密将唐特使送出克里特，达成与反帝国势力首领会谈结盟的目的。」

「那我们要阻止吗？」

「不，为什么要阻止。」

「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死去的特使才是最好的特使。」

「既然大唐使臣萧琰在克里特王都，那死在外面的就不是萧琰。」马提姆冷笑说道。

深夜子时，萧琰正在下榻寝居中冥想，忽地听到一缕飘渺的歌声，响在她的紫府中，仿佛传说中的海妖歌声，神秘、空灵，又有无穷的魅力，让人不由沉溺沉沦……

识海莲台陡然一阵轻颤，似有梵音清唱透出，萧琰蓦地睁眼，双眼澄澈清明。

谁？她的神识在紫府中轻问，心中却隐有猜测。

——随我来。

歌声中传达出这个意思。

萧琰没有听到歌词，也无法听清神秘空灵的歌调，却莫名的懂得了这个意思。

她也听出了这道声音——奇异的隐在歌声中的声音，就如同大地的脉动自然隐合在山川起伏、江河湖海的流动中。

——伊利亚特。

她心里默默念道。

似有无形的歌符在寝居中开了一道水波流动的门。

萧琰起身穿衣，没有犹豫抬步迈进，秀俊颀长的身影没入门中，一瞬消失。

水波门消失。

寝居内平静如常，除了，少了一个人。

迈出门，她出现在一座高大、壮阔的神殿之内。

之所以说是神殿，因为中央矗立着一个明显的祭台，高大、沉厚、庄严。

萧琰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温柔的、博大的，像她在乌古斯神庙的星辰神殿中感知到的那颗水蓝色星辰的气息，但这里少了空邈，多了沉厚，让她想到伊利亚特的目光，沉默又柔和、沉厚又辽远，这是伊利亚特的气息，来自于大地的气息。

她对这个神殿有了猜测。

果然……

「这里是大地神殿。」

伊利亚特的声音在高远壮阔的神殿内温柔又博大，黑色的长发自然垂落，自然的卷曲如同大海平静的波浪，黑色的眼瞳沉厚辽远，又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柔，让人亲近、信赖，但那身华丽繁复的长裙让人不敢直视——不是炫目，而是神奥不可直视，这是大地法则的力量。

萧琰低目尊敬行礼，敬称大地意志赋予的道名：「伊利亚特。」

「伊利亚特」，大地之眷者，人间行道者。

伊利亚特温柔又沉远的声音像从久远时代回响过来的风声，迴荡苍茫，「这里是第一座大地神殿，始于第一纪元，沉于第二纪元之末，诸神的黄昏。」

萧琰惊愕抬眼，「这是……大地始殿！？」

道门记载：毁于第二纪元之末的巫族内战，此后消失于纪元，无迹可寻……竟然，是在这里？

沉于？这是地底还是海底？

她游目四顾，神识却无法透出殿外，大地神殿隔绝了一切，感知不到外面，不知是在地渊还是海渊。

伊利亚特微微招手，萧琰抬步走近去，伊利亚特说道：「这里是海渊高山，名曰：不周。」

两个华夏古铭文闪现在萧琰的眼前，如水纹荡漾开去，消逝无痕。

萧琰睁圆眼睛，「……不周？」

不周！不周山？

传说中的天柱，盘古大陆的最高山脉——第二纪元之初毁于巫族和妖族之战，山塌地陷，其峰沉于「西北海」……

盘古大陆的西北海在哪里，道门记载没有详述，由得后人去猜想推测。第二纪元大破灭后地貌大变，洲陆洋海不复原样，萧琰推测「西北海」可能是在如今中西二洲北纬交界的大范围内，心里嘀咕，自己一息之间可能已在北极海西海的某处渊底了，距离克里特王国的爱琴海已有几万里之遥。

伊利亚特却说道：「这里不在任何洲海中，也在任何洲海中。」

萧琰一怔。

伊利亚特说道：「不周山，出自道门的神话，它不是盘古所化，但的确是地维天柱，这个柱，不是实体，是通天之路。神话是真实的变幻，它可以叫不周，可以叫建木，也可以叫巴别塔，是此界通向本宇宙之外的虚空通道。不周，在华夏古语中是不完整，灾难，第一纪元终结于巫族联合妖族驱逐神族于本方宇宙之外，封印虚空通道，这就是共工撞倒不周山、建木消失、巴别塔倒塌的神话源头。」

「……」萧琰怅然又沉默一阵，说道，「所以，它实际是移动的？」不周山、建木、巴别塔，都是它，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在不同的位置。

伊利亚特微微一笑，「确切的说，你可以理解它是一个虚界，或者是秘境。」

虚界？秘境？萧琰理解了，难怪它「消失」于纪元之中，除非它愿意再显现于世上，或者拥有通入的秘钥，否则云端大能也无法寻得其踪。

「这里，还是通天之路吗？」

萧琰抬头仰望中央的祭台，很高，高四十九重，但再高也有层数，却如登天梯般给人向上无尽的感觉，似乎一直通向幽暗深邃的宇宙。

「通天之路已经不存在了。」伊利亚特轻喟说道，「第二纪元破灭，幸存的巫族大能在天道劫杀下十不存一，实力大减，已经无力加固虚空通道的封印，「封印」其实是打碎，以当时最强的女娲部大能为首，集聚诸洲巫部力量将虚空通道打碎，被虚空乱流吞没。」

萧琰怅然复杂的情绪再次浮起，纪元辉煌又破灭，人族开创了巅峰，却忘了曾经的初心，为生存和有尊严的活着而强大，成为最强大的存在后却为利益和欲望自我毁灭，成于强大，也毁于强大。这不是强大的罪，但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强大带来

的就是毁灭。正心而行，不失吾道，萧琰再次警醒自己，追求强大而不为强大所迷，成为强大的生命后也不可藐视普通的生灵。

按下这些情绪，萧琰想到自己迈入的那道「门」，她亲身经历过先天宗师瞬移构建的空间通道，这个「门」的空间法则更加复杂玄奥，应该是这大地始殿的空间传送通道，或许正是属于曾经的通天之路的一部分。通天之路被打碎，碎的是星外虚空的通道，地星上的通道应该是保留的，或许还保留了地星到附近星系的通道，也就是说，「这里是天尽之途的起点？」

伊利亚特轻叹说道：「这里是起点不是。通天之路已被打碎，要走天尽之途，在任何地方破开地障，进入虚空，都会卷入空间乱流，那里就是天尽之途。」她微微侧脸看了萧琰一眼，「迄今，只有一人，是从这里开始天尽之途。」

萧琰好奇，「谁？」

「李见素。」

萧琰惊讶，楚国长公主李见素？「这里，是有什么特殊？」

「是有特殊。」伊利亚特轻笑又轻叹，「只对某些人的特殊。」

她转脸望向祭台，温柔辽远的眼眸里有追思、怀念、感叹，声音悠然，「很少有人知道，你们高武皇帝在这里留有四分之一的精血。」

「……什么？！」萧琰震惊。

精血是修行者的生命和精气所在，失去一滴精血要修养几年才能恢复，遑论失去四分之一？「这是什么时候？」萧琰脱口问道，还有……为什么？高宗皇帝的精血为什么要留给大地始殿？高宗的寿命原本可以更长……

「是啊，她可以活得更长。」伊利亚特温柔一叹，叹里有笑，有敬，这是挚友的选择，她不会为她遗憾心痛，只会为她祝祷，至道长远。

「她已经不需要了。」伊利亚特温柔说道，「她的世界已经创立，她的思想已经传承，她培养的继承人也已成熟，可以带领帝国向她的道前进，生命继续存在意义不大，不如在正确的时候，完放手给她的继承人，给她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