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7 黑胡子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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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林和黑胡子是有交情的，甚至于黑胡子团还是整个加勒比海唯一与洛林真正有过合作的团队，这份交情自然也不仅仅局限于个人。

莱夫和查穆亚姆是酒友，扎因尼指导过海娜，双方的对抗是必然，不是朋友，却惺惺相惜。

洛林与黑胡子也有相似的关系。

眼下胜负已定，房子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塌，黑胡子也没有能力在百万军中取洛林首级，所以洛林不介意给他最后的自由，顺便也解一解自己心里那些无关紧要的疑惑。

“所以说，你是怎么和这群娇惯坏了的小老鼠们搅到一起的？”

这个问题似乎不好回答，黑胡子想了半天，在吧台斟了两杯酒，提着杯走到洛林对面。

洛林把搁脚的沙发让出来，他坐下，把其中一杯推到洛林面前。

“我很意外，你居然不知道。”他说。

“我该知道么？”洛林反问，“我知道迦南礼，知道他和亨利摩根的渊源，但他们应该分开了。”

“因为资本有洗白的本能。整整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的迦南礼应该发展得更像一个共济会，而不是海上兄弟会。”

“大体上你猜得没有错。”黑胡子认同地点头，“但有一点偏差。你一直把海盗帝国当成一个主体来看，想着迦南礼在帝国中什么样，离开帝国又是什么样。可实际上，它只是一件工具。”

“亨利摩根建造了或许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工具，加勒比海盗帝国，里面有成千上万野蛮的、低贱的、卑微的，轻易就能被煽动的愚蠢海盗。”

“它让那些无法得到私掠特权的商会有了伤害敌人，同时又不伤害自己的手段。而且这手段如此的廉价好用，只要竖立起一杆标旗，既不用费力去雇佣，也不用担心损失和抚恤。”

“白帜，像这样好用的工具，你嘴里的资本真的舍得放弃么？”

洛林恍然大悟，继而失笑“原来在你们眼里私掠商会真的只是一群合法海盗，我想想……奉旨抢劫？”

“不然呢？”

“私掠商人是特权阶级。”洛林翘起二郎腿，正视着黑胡子，“就以我自己为例，德雷克商会十几年历史，真正遵从战争原则抢劫的敌国商船几近于无。但我们仍被视作这五十年来血统最纯正的私掠商会，为什么？”

“第一，我的资产大约有1/4是抢来的，抢海盗，抢军队，抢劫宣战状态的敌对商会，抢劫大不列颠宣战的国家。”

“这个比例在商会初期甚至超过1/2。毕竟传统商业的增值速度慢，十年工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三百镑变成六百万镑。”

“第二，我充分了解私掠许可证赋予我的特权。”

“在马提尼克，我炮轰了勒弗朗索瓦，摧毁了法兰西的舰队，最后得到的是法兰西在泛加勒比殖民地的减税特权。”

“在圣卡洛斯，我引爆了半座城镇，又得到了当时被俘的西班牙贵人们的友谊。尼加拉瓜殖民政府倒是把我列为不受欢迎商会，但也仅仅是不受欢迎而已，对于我的暴行，他们连一句纸面的谴责都没有。”

“还有马斯喀特，我重伤了两艘葡萄牙的战列舰，伙同一群人瓜分了一个独立国家。然而尊严的葡萄牙女王陛下还是得在马德里和我对簿公堂，而且她还败诉了，一国之尊不仅不能为自己战死的军官和士兵伸张正义，还得捏着鼻子承认我在葡萄牙的合法地位，小心翼翼地呵护合同赋予我的神圣权利。”

“私掠许可证代表国家。我的一切行动，只要不侵犯大不列颠的利益，代表的就是大不列颠的意志。大不列颠是强大的，所以我才能肆无忌惮。”

“可你们呢？你们又代表了什么？代表了海盗帝国的意志？迦南礼把自己当成了海盗帝国的私掠商人？”

“成千上万野蛮的、低贱的、卑微的，轻易就能被煽动的愚蠢海盗赋予你们权利，现在权利无法得到保障，所以你，尊贵的黑胡子殿下，就像条狗一样代表伟大的海盗帝国来为你们讨回公道了？”

黑胡子沉默了，坐在那，一口一口抿着酒。

直到酒杯见底，他低声说“你又错了，我一直是我们的狗。”

“可笑，你一直是……”

洛林的嘲讽僵在半空，他突然想通了。

不同于海盗黄金时代之后的那些海盗王们，黑胡子的威严来自于胜利，来自于一次又一次挑战海洋强国而取得的无可争议的胜利。

仅说与洛林有关的战绩。

在圣卡洛斯，他带着几十个人就屠尽了马拉的别墅，其后又攻破了水坝堡垒，在西班牙掷弹兵的驻地斩杀了他们的长官。

第二次结社战争，黑胡子团又攻破并洗劫了法兰西帝国的重镇太子港。

正是太子港的沦陷宣示了后海盗黄金时代的来临，真正开启这个海盗时代的是黑胡子，而不是洛林这个有名无实的“假海盗”。

可是，黑胡子不该攻破太子港。

这么说或许听起来有点无能狂怒的味道，但事实就是，随着能够发射开花弹的新型火炮列装进当世强国的军用清单，攻打列装了新型炮的岸防炮台就成了战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太子港就是这样一座不会沦陷的军港，布置在港口沿线的新型炮台的数量是……十六座。

第二次结社战争结束了整整五年，洛林一直没有太深入地思考过黑胡子攻破太子港的手段。

仔细想想他根本没有任何手段，唯一的可能就是内应，不止一个、高规格的内应。

这不是海盗能营造的人脉。

洛林像是第一次认识黑胡子的本尊。他是迦南礼耗费多年塑造起来的超级海盗，是资本家的走狗，是用阴谋而非勇武武装起来的虚假的战神。

洛林诧异地发现自己心里居然感到了失望。

他自嘲地笑一声“其实自从得知迦南礼的存在和由来，这几天我一直在猜测迦南礼和海盗帝国究竟还有没有关系。”

“就像之前说的，我认为它们已经分开了，但迦南礼或许会在海盗帝国扶持一些代理人，为他们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西贡阿比夫谋杀案，这个案子充斥着野蛮的气息，绅士们虽然也有野蛮的一面，但他们的野蛮很业余，这件事更像是专业的不法者做的。”

“迦南礼的代理人是谁？在五分钟前我还坚定地认为是巴夫洛缪，高傲却胆怯，自私又虚伪。谁知道，我完全猜错了。”

“巴夫洛缪？”黑胡子的眼睛放出奇异的光，“没错，巴夫洛缪和我一样，事实上海盗帝国所有的大海盗身后都有我们的影子，你是唯一的例外！”

洛林深皱起眉头“所有的大海盗？”

“是的，没错，所有的大海盗！”黑胡子像疯子一样愉悦地大笑，“我已经把迦南礼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看在圣卡洛斯并肩作战的份上，你能不能放过我？”

“很遗憾，不能。”

洛林失去了谈性，意兴阑珊地站起身。

“你在说谎。我不知道你到底想陷害谁还是保护谁，但毋庸置疑，你在说谎，这是我不能放过你的第一个原因。”

“我和我的盟友有过约定，从沦为人囚的那一刻起，你们的处置权的归属于费城礼，那是美国人的共济会。是杀是放，我不会干涉，这是最重要的原因，大概。”

“美国人会用他们的法律审判你，而无论你的归宿在绞架还是农田，我们应该都不会再见了。”

“永别了，纵火者维尔弗特，预祝你在审判中得到好运气，我会托上帝保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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