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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第二天,绿真就去看市局对面的房子了……哦不,她的房子了。直到早上酒醒,胡峻才想起掏出买卖合同,写的是她的名字。

说“小楼”也夸大了,其实是一栋只有两层的土坯房,破败得很,跟牛屎沟地震前的房子差不多,要不是就在公安局对面,这房子铁定无人问津。

而也正因为在公安局对面,想搞娱乐啥的也不可能,所以一直到现在没租出去。崔绿真打开小破门,往里面看了看,墙上全是蜘蛛网,地面也是潮湿发霉的坑坑洼洼,那味儿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里里外外看了一下,没啥特别的,楼梯已经腐朽得承受不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干脆推倒重建吧。

既然要重建,绿真当然不可能再走以前盖批发市场的弯路,直接让大河房地产公司来设计并建设,她只需要挑选出最满意的设计图纸,再出去定做好办公设备就行。

本来,她的计划是盖三层楼就够了,可春晖听说她要在这儿开笔迹鉴定专业机构,也开始蠢蠢欲动,想来这儿开个律师事务所。她这两年又改变想法,不想待深圳了。

绿真无所谓,反正一家机构要房子,两家机构同样要房子,只不过是多加两层罢了。这两年,阳城市渐渐冒出许多“高层”建筑,最高可打十二三层,她要盖一栋八层小楼,也不算出挑。

在向相关部门申报获批后,大河集团自己的设计团队、建筑工程师、工程队直接入场,跟本地农民组建的包工队就是不一样,几吨重的先进设备“轰隆隆”开起来,那速度,直接一天一个样!

本来,绿真计划四个月完工,这四月她可以顺便先准备一下鉴定所的审批手续,谁知她手续还没下来,高楼就一层一层盖上去了。

因为实在盖得太快,市里都传遍了,还有人专门大老远跑来看热闹嘞!下班不回家,来看人盖房子的盛景,估计在整个石兰省也是独此一家的。

因为看得人多,绿真都不用自个儿去看,汤圆姐弟几个每天放学都要去看一次,回来给她做实况转播,几乎是三天一层楼的速度,仅次于传说中的“深圳速度”……因为面积小,一层也只有四百来平。

八层楼只花了二十多天,再加上装修,三个月不到就全给搞定了。直到完工那天,看热闹的人把公安局前的路挤得水泄不通,为啥?

因为这是阳城市第一栋安装电梯的楼房!

整整八层,装了一个不锈钢的“铁盒子”,门一关,“唰”一声就能飞到任何一层你想去的楼层,比爬楼梯不知道快了多少倍,而且这是许多没坐过飞机的人第一次体会到“失重”的感觉,会上瘾!

绿真没想到前来“体验”的人这么多,可怜的电梯上上下下一天不知要运载多少次!第二天她直接把大门给封了,因为怕新电梯不稳定,出个意外啥的就不好了。

她的鉴定所因为仪器设备较多,需要稍微密闭的空间,不能有太多闲杂人员进入,她要上面四层,五楼仓储,六楼办公接待,七楼八楼是化验室……当然,光买设备她就花了四十多万。

这钱她想自己花,可胡峻不让,他从胡雪峰那儿分到“家产”原封不动全给了她,顺便再搭上几个月工资,正好给她凑够了。

这是他能力范围内,能送给她最“值钱”的礼物了。

顾学章虽然不说话,不干涉小夫妻的日子,可他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别的不说,小峻能把自己所有家产送给闺女,就为了搏她一笑,他就觉着不错。

男人拿那么多钱干啥?他不抽烟也很少喝酒,下馆子更是少见,一个月只需要花几块油钱就行,工资足够用了。

可女人不一样,尤其他顾学章的女儿,怎么说也是有求必锦衣玉食长大的,手里没钱不行。

一至四楼则分给春晖用,她把律师事务所开过来了,可惜人手不够,也没啥设备要放置,她也只用了三口和四楼,一楼二楼只能先闲置着,以后再说。

当然,亲姐妹,明算账,盖这栋楼和装修一共花了多少钱,春晖跟绿真一人一半平摊,就连平时电梯运营维护也是平摊,水电费则各付各的。这是老太太提出来的,她怕绿真脸皮薄,不好开口,对她们家来说,钱不钱的无所谓,最主要是得有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谁都找绿真合伙,都让她买单,那不是让她老实人吃亏嘛?

王二妹背地里总得说两句老太太偏心,“要这钱是咱们家春晖自个儿出的,娘能舍得让绿真掏一半钱?”

崔建党白她一眼,“你怎么越活越回去?就不能学学人大嫂,好好在家待着,安享晚年?”

王二妹一拍大腿,眼圈立马红了,“大嫂有俩大孙子带,我带啥?你闺女连个正经对象也没有,我能怎么着?”

崔建党也沉默了。

春晖春月的人生大事,真是愁啊!

有了办公场地和设备,绿真联系了几个大学时的好友,因为专业在国内还不吃香,好几个都是分配在基层派出所当民警,不太如意,她干脆让他们来阳城,工资不在话下,主要是大家以前常在一起做实验,配合默契。

才来没几天,对面的市局就送来一个大单子——近两年来积攒下的各类需要鉴定的文书,有借条、买卖合同、银行取款签字单……甚至还有名人字画!

这下,大家都有得忙啦,绿真每天跟胡峻一起出门,中午回家吃饭,下午要么处理集团事务,要么鉴定一下难度高的“作品”,下午再跟胡峻一起回家,日子好不快活。

这天是周末,胡峻加班去了,绿真起床回顾家吃早饭,刚进门就听见汤圆和八斤叫着“生了生了”往屋后跑,“什么生了?”

“黑狼的孙女生狗宝宝啦!”

绿真一愣,黑狼早几年就没了,它的孙女?当时它跟着张良军来到顾家的时候已经八岁半了,后面又活了三年多,终因伤痛太多去世了。它居然有孙女?不是,应该说,它居然有后代?

绿真这几年一直在外面上学,还真没听说。

“姐姐你来看嘛,这是黑狼的闺女。”小汤圆指着一只脊背黑黑的狼狗。

狼狗警惕的竖起背毛,两只深邃的棕色眼睛警惕的盯着绿真,这副模样,毫无疑问就是黑狼的后代。本来,黑狼来家的时候已经是一只满身伤痛的老狗了,也没拴着它,谁知道居然就把“种”留在了外头。直到他病重的时候,汤圆他们在村里发现居然有只跟黑狼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狗,听说不知道是哪儿跑来的野狗。

小孩子嘛,也不懂什么生物遗传,反正只要长得一样,那就是亲人。

听说是只无家可归的狗崽子,她立马闹着要带回家来养,黄柔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了。谁知道吧,平时见只狗从门口过都要“呜咽”两声以示威胁的黑狼,对这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野狗娃子居然十分亲近,把自己的窝让给它睡,还分骨头给它。

于是,小汤圆更加笃定,这就是它流落在外的亲闺女,起名也姓黑,叫黑妞。

后来,黑狼寿终正寝,黑妞不知道跟谁家的狗娃子好上,生下两只小狗。因为两只小狗跟她几乎一模一样,在如此强大的基因遗传下,大家都看不出娃子爹是谁,只好养着呗。

正好一公一母做个伴儿。

可惜公狗还没断奶,跑大门口玩耍的时候让车压死了,只剩一根小独苗,也就是黑豆,今年黑豆长大了,也开始生狗娃子了,可把孩子们期待坏了,这一家子都是战斗英雄黑狼的子孙后代啊!

黑妞被小汤圆呵斥过,动了动鼻子,隐约知道她们是一家人,也倒是不凶绿真了,让开一条道允许她走过去。

没一会儿,在孩子们“哇哇”大叫声中,黑豆生下了一只小黑狗。

“黑豆加油哟,你一定很棒哒!”

“加油,再生几只,多生几只,玉明哥哥要一只,妞妞姐要一只,还有我们班张大鹏也要一只呢。”八斤在那儿安排得妥妥当当。

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一直等到天黑,黑豆也再没生出狗宝宝来,顾老太用手按了按黑豆的肚子,“没了,又是只独狗。”

不知道是黑狼家基因遗传还是怎么着,这已经是连续第三代只生独狗了,而且,奇怪的是无论黑妞还是黑豆,都是两岁多才开始生育,至今为止都只生一窝。

几个孩子失望极了,这独生狗可不好分配啊,谁都想要据为己有。最后还是被绿真抢到,她从小就想养狗,可惜一直没能独立养,现在家里就她跟胡峻俩人,养只狗应该不成问题。

小狗取名黑牙,为了防止被其他孩子“私吞”,绿真每天要来看三次,看着小不点儿会喝奶,慢慢睁开眼睛,学会走路,学会嗷嗷叫,让人觉着人生充满了希望呀!

这天,黑牙满两个月,她准备带回家去自个儿养了,忽然林巧珍悄悄来到她身后,“绿真现在忙不?”

“不忙呀,三伯娘有什么事吗?”

林巧珍叹口气,“你鉴定所楼底下那两层租出去没?”

绿真摇头,其实她也不想出租,因为来询问的都是准备开理发店和饭馆的个体户,她不想每天上班的时候楼底下飘来食物的香味,那简直就是折磨!

“伯娘跟你商量个事儿,要是没租出去的话能不能租给我?”

绿真一愣,“三俺娘你要做什么吗?”

林巧珍再次叹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春芽被她宠坏了,别的姐妹们都能自己挣钱,还有一技之长,她倒好,除了吃喝玩,没啥本事,整天只想去哪儿玩,毕业至今,已经换了三份工作,都是因为早上起不来床,迟到太多次不干的。

当爹妈的,都快愁死了。

绿真一听,三伯娘这是打算自个儿花钱租过去,给春芽姐用?问题是,春芽想干什么呢?她拿了两层楼会不会就只想睡觉……毕竟,她是说到做到的人呀。

“我问过她了,她说想开家旅行社,我也不懂那啥旅行社和招待所有啥区别,就觉着要是能把她叫回来,放咱们眼皮子下,我也就放心了。”林巧珍跟其他几个妯娌不一样,她踏实,节俭,也不爱说长道短,跟黄柔关系最好。

这一招,还是黄柔教她的。

春芽终究是大姑娘了,总这么任由她在外头飘着也不好,年轻人最是需要奋斗的时候,贪图安逸享乐不是好事儿。以前在家虽然也比其他孩子懒一点儿,可至少有大人鞭策着,不至于样样落后,现在上了四年大学,骨头彻底闲懒了,必须让她回来“悬崖勒马”。

绿真其实也跟妈妈一样的想法,只是以前一直不好开口罢了,“行,伯娘放心,我晚上就给春芽姐打电话。”

“好好好,春芽从小就跟你亲,也听你的话。”林巧珍老怀甚慰,绿真可真是太懂事了。

没想到,崔绿真出马不仅叫回了春芽,还把她对象也叫回来了。

看着门口并排走进来,手还牵在一起的俩人,崔家人呆若木鸡!春芽有多懒他们是知道的,大家都以为在这个以劳动为荣的时代,她能嫁出去都难,没想到她居然……居然找了个世界冠军的对象!

是的,春芽的对象就是李思齐。

不仅崔家人意外,连崔绿真也惊呆了!他们俩?

面对她惊讶的目光,春芽十分不自在,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李思齐握得紧紧的,用力甩了两下,李思齐依然不放。

崔家人看李思齐,那是越看越喜欢,本来以前就觉着他是好孩子,每次回来都会来看绿真,给老人买东西,后来拿了世界冠军也没骄傲,对崔家老人依然敬重得很。就这么精神的,笔挺的青年站在眼前,谁能不喜欢?

这顿晚饭,所有人的目光就没从李思齐身上离开过,尤其林巧珍,那是郁闷坏了!绿真怀疑,三伯娘怕是要确认一下,思齐哥哥脑袋有没有出问题,是不是被春芽姐给绑架了?

晚上,李思齐跑到绿真房里来,用脚踢着地上的影子,“绿真你们家人怎么了?”

绿真看着他,不答反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李思齐摸了摸鼻子,“你们是不是特想不通,我跟春芽怎么忽然在一起了?”

绿真点头如捣蒜,何止是想不通,简直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事儿。不是她看不起春芽什么的,亲姐妹,她心里是爱护春芽的,可也得实事求是啊,这差距大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就成一对儿了?

“你还记得去年,在书城吗?提起来劝我,她是不是很反感?”

绿真仔细一想,是有那么一点印象,但她也没多想,因为春芽跟思齐哥哥本来从小就不对付,因为“占有欲”,对她身边一切好友她都有点轻微的敌意。

“莫非那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

李思齐摇摇头,“比那早。”

其实,跟其他人不一样,大多数人看见两三个女孩在一起,总是会把目光投向最漂亮那个,可李思齐当初第一眼看见春芽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觉着他跟她是同类。

那种孤独的感觉,简直如出一辙。

她对绿真和菲菲之间的友谊羡慕,嫉妒,又无可奈何,因为她插不进去。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年她能跟着绿真一起到子弟小学上学前班,也许她们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了。

而女生之间的感情很微妙,即使是姐妹,也很难容忍第三方的“插足”,春芽的黯然神伤,她曾经以为只有她自己能懂。可有一天,那个不为众人所接纳的,桀骜不驯的李思齐,忽然说他想跟她做朋友……同病相怜的幸福感,并没让她们很快熟悉起来,反而吓到了春芽。

她不相信他能懂,更不相信他会跟她交朋友,她觉着他一定是跟她们班的男生一样,看她乡下丫头不顺眼,故意逗弄她罢了。

李思齐越主动,她越讨厌他,讨厌到听到他的名字都烦。所以,在绿真和菲菲看来,她跟李思齐就是水火不容的“仇人”,越发尽量避免他们单独相处。

其实,李思齐一直没说的是,那年他获奖,对着记者镜头时,他最想说的话不是感谢崔绿真,而是:春芽,我想跟你做朋友。

然而,大男孩的自尊让他说不出口,哪怕说出来了,也是害她徒增烦恼。

获奖后没几天,他从上海赶回来,其实买了两只电子表,红色的送绿真,紫色的想送春芽,可惜被小丫头义正言辞拒绝了,还威胁他再敢烦她,她就告诉绿真和家里人。

李思齐也觉着自己真是头脑发热,屁大个丫头懂什么嘛,他居然看见啥好东西都会想着她没有,要给她带一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后面几年,他都尽量让自己不要想起那个孤独的,极力想要让自己融入好朋友圈子的小姑娘,可惜李自平和苏兰章给他张罗的是绿真,他当时就跟家里人翻脸了,乱点鸳鸯谱。那一刻,他心里闪现的是另一个女孩的身影,不过他知道他们不可能的,她太小了,当妹妹还嫌小。

直到她到书城上学,俩人偶然在街头碰面,这才惊觉这么多年过去,纵然身边有再多朋友,本质没变。

他们还是孤独的。

而且,上大学后,天高皇帝远,春芽的打扮瞬间成熟很多,再加身形姣好,很有两分成熟女性的美,看着不是当妹妹还嫌小的人了……在李思齐穷追不舍下,俩人好上了。

绿真:“……”你俩瞒得可真够紧啊!

虽然,春芽现在还是觉着跟他不现实,一会儿担心他身边漂亮女孩太多,一会儿担心自己没别人努力上进,可还是处了好几年了。

“这次要不是我拉着她回来,不知道我啥时候才能转正……成你姐夫呢。”李思齐坏笑着,挤眉弄眼,“叫声姐夫来听听。”

绿真抱起抱枕扔他,“做梦,我姐可还没答应你结婚呢。”

“没事,她答不答应无所谓,只要我丈母娘答应就行。”他可是知道的,林阿姨看他的眼神跟其他人不一样,他觉着有戏!

崔绿真:“……”好吧,从现在开始,胡峻“大臭屁”的封号可以拱手相让了。

无论崔绿真怎么吐槽他,可在崔家人眼里,春芽能找着这么个对象,是名副其实的高攀了,他们总觉着李自平和苏兰章那儿不好过关。

然而,第二天,李自平和苏兰章就请龙葵陪他们来提亲了,动作之快,令春芽自己也没想到!

而再一次让崔绿真意外的是,三叔三婶居然没答应!

“思齐是个好孩子,咱们家春芽被娇惯坏了,不大懂事,我和孩子妈觉着不大合适。”崔建军拒绝得很爽快。

苏兰章没料到他们会拒绝,毕竟以她儿子的外表和能力,以及“世界冠军”的头衔,求着他们说亲的女孩多不胜数,门槛都快踏坏了,什么市委的干部啊,老伴儿单位的领导啊,人民医院的护士啊……她都快挑花眼了。

要不是儿子主意大,她不敢替他做主,现在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昨晚,儿子回去说让他们来崔家提亲的时候,她还纳闷,绿真不是结婚了吗?她婚礼思齐也回来过的……崔家还有哪个适龄女孩?当听说是三房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姑娘时,苏兰章惊讶坏了。

倒是李自平,似乎挺能理解儿子,拍拍儿子肩膀:“放心,明儿我请龙老做媒。”

哪成想,崔建军两口子居然给拒绝了?龙葵也怔了怔,抚着胡子哈哈大笑,“思齐这小子,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努力啊。”

笑着打岔过去,也就没人尴尬了。反正说亲说亲,全靠“说”,也不是所有亲事都像绿真他们这么顺利,一次不成说两次三次,总有能说成的。

虽然亲事没说成,可这件事最大的积极意义就是让崔家人增强了对春芽的信心,既然能跟世界冠军处对象,那找份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林巧珍和崔老太像两个喝血吸髓的地主,鞭策着春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每天天刚亮就催她快起床,跟绿真两口子一起去市里看门面,她既然想开旅行社,那就开!

崔建军甩出十万块,想怎么装修怎么装修,前提是家里谁也不许帮忙,就让她自个儿琢磨去。

春芽一开始确实挺抵触的,像一只被保护过度的小动物,忽然被推出温暖安全的巢穴,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外面的人打交道,图纸不会画找绿真,请不到工人找绿真……渐渐的,在绿真的引导下,她发现做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尤其吧,找的都是绿真公司里的熟手,只要说清楚要求,设计师出图很快,工程队干活也很麻利,效率高,十天半月就给装修好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一楼和二楼,还挺有成就感的!

有了成就感,就有了信心,接下来注册旅行社,办各类审批手续,挂牌,营业,难度一步步增加,可她却再也不退缩了。

她的旅行社叫做“大河旅行社”,借助大河集团的名头,刚开业就有人上门来咨询,“什么是旅行社?旅行社是干啥的?”

刚开业,谁也不知道业务怎么开展,幸好她大学学的是导游,手里还有几个省城著名景点的联系方式,凭着导游资质,她跟对方谈妥了团体价,她再这个团体价的基础上能挣点辛苦钱。

譬如去书城市动物园看大熊猫,阳城市市民已经在报纸上看见新闻了,说从成都请来了两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周六周日开放,孩子们都乐疯了。可怎么去?坐火车还是班车?无论火车站还是班车站,距离动物园都很远,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去到动物园?去到怎么买票?会不会门票已经卖完了?是不是又要多耽搁一天?看完如果时间太晚,怎么回来?不回来的话住哪儿?

这一串串问题,都是每一个家庭去之前就要相好的。可现在,忽然多了个叫大河旅行社的东西,他们家长们再也不用操心这些问题了,去——玩——住宿——回,有了一条龙的服务,大家只需要在特定的时间点,来旅行社门口集合,有专门的大巴车送到动物园门口,票已经提前买好了,甚至进了园还有专业解说员,看完太晚还有招待所,早的话能直接给送回家!

整个阳城市的老百姓都惊呆了,原来“旅游”还可以这么省事儿!

只需要花钱,带着眼睛去就行。

对于绝大多数工薪家庭来说,周末两天完全够用啦!

于是,哪怕价钱贵点,大家冲着“大河集团”的牌子,买票。

要不怎么说一事顺,事事顺呢,旅行社挂牌成功,联系到市运输公司,他们有多余的大巴车,还有专业的几十年驾龄的老司机,第一波生意就成了。

当然,她想多懒,让书城同学帮忙接待,绿真没同意。既然把客人招来,就要好好的做好陪护,哪能偷梁换柱让别人顶上?反正旅行社门店这边有姚安娜来帮忙看着,她去几天也不影响。

于是,崔家最懒的最咸鱼的春芽,就这么被鞭策着,敲打着,走上她的导游之路。一趟下来能挣好几百,这可是妥妥的暴利啊!有了钱的动力,半推半就开始了第二趟,第三趟……一个月下来,带了十几个大熊猫观光团。

有事儿做,接触到各色各样的人群,春芽整个人看起来自信多了,也阳光多了。于是,等李家第二次来提亲的时候,崔建军就没直接拒绝,只说“考虑几天”。

晚上,绿真窝进胡峻怀里埋怨,“你说思齐哥哥怎么这么能藏住事儿啊,亏我还这么信任他。”

胡峻捋了捋她柔软的青丝,在床上不想谈别的男人,毕竟春宵苦短啊,这暖烘烘的被窝,是他工作一天的动力。

忽然,脚底板一痒,他点了点妻子鼻子,“又调皮。”

绿真抬头,“嗯?不是你挠我脚底板吗?”

胡峻也愣了,他好端端,没动啊。

俩人傻眼了,莫非这床上还有第三个人?实在是被八斤吓怕了,屋子里但凡有个空隙有个隐蔽空间他都能藏起来,两口子立马坐起来,“谁啊?”

没人说话。

忽然,“呜呜”一声,他们的被子从床尾开始一拱一拱的,有个小包一直拱到枕头旁,露出一张乌漆麻黑的狗脸,两只耳朵竖成了尖尖的三角。

“黑牙!”

别说牙黑,胡峻脸都黑了,谁允许这臭狗爬床的?“下去!”

黑牙才不搭理他,屁股对着他,对着小爪子一搭,就要爬到绿真身上去求抱抱。

胡峻咬牙切齿:老子媳妇儿老子都还没抱上呢!拎着后脖子扔出门,再把门关死,气得黑牙“悉悉率率”挠门,嘴里“汪汪汪”,肯定是骂人的话。

绿真笑得肚子疼,“胡小峻你也有今天。”

他不在的时候都是放它进来卧室的,就睡床底下拖鞋上,半夜但凡翻个身或者起夜上厕所,它都会亦步亦趋的跟着。有时一个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有人敲门,它比主人还警觉,站在门后吼两声,敲门的人吓得自动倒退两步。

这可是根正苗红的三代单传的军犬后代呀!走家属区那都是威风凛凛追随者如云它不带正眼看的!蔡明亮家那大黑狗的不知道多少辈后代,以前在厂里作威作福数代人(狗)的,自从它来后全都夹起尾巴了。

到春节前半个月,友娣结婚了,虽说是直接嫁到上海去,但婆家根开明,主动提出以后不跟小两口同住,让他们随时想来阳城市就来。

在她结婚前一天,崔老太、刘惠、黄柔三人跟她彻夜长谈,知道她以后只想在上海开办烹饪学校,估计回家的机会不多,第二天出嫁的时候,当场给了她二十万的股票作压箱钱,更何况还有车子房子等价值三十几万的不动产陪嫁,算是风风光光大嫁。

这是老崔家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嫁出去的闺女,因为出嫁,她在大河集团的股份,也让春苗折成现金给了她。

王二妹私下少不了要念叨几句:“这友娣小时候看着鬼精鬼精的,咋长大反而变笨了?现在几十万就给打发了,要是留着股份在里头,以后那都是几百上千万的分红。”

只有春晖知道,友娣现在何尝不是明智的选择?

男人政治前途一片光明,公婆明理并且支持她的事业发展,她想要嫁过去也情有可原。这样的婆家,她已经不需要娘家来撑腰了,娘家唯一能给她的,就是钱。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妈你别老说长道短,有那闲工夫不如好好休息,友娣可不傻。”

“是不傻,可也不聪明,放着这么好一棵大树不乘凉,搞啥自个儿奋斗,她奋斗一辈子,能赶上大河集团一年的盈利不?”王二妹在春晖手上掐了一把,“你不也是个傻的,大河集团现成的招牌不用,你在外头琢磨几年,还不如就跟着你四婶干呢!”

春晖哭笑不得,她妈自从那年炒股大亏后变成保守派,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敢闯敢干的王二妹了,谁再权她投资就跟杀了她一样难,平时拿了分红和工资,全存银行里。

甚至有时还得了多疑病,总觉着存一家银行不靠谱,万一哪天银行倒闭,工作人员携款潜逃怎么办?愣是把钱取出来,分几个银行存,存折藏在好几个地方。

有时崔建党急用钱翻箱倒柜也找不着。

春晖:“……”

而且,因为不信任绿真而吃了大亏,王二妹矫枉过正,现在是唯绿真之命是从,干啥都把绿真当风向标,总觉着只要有绿真在,大河集团就是全天底下最大最安全的大树!

其实这确实是最保险的做法,无可指摘,春晖只是不想让自己重生一回还碌碌无为,她想比上辈子多念了那么多书,她一定要学有所用。

春芽的旅行社渐渐步上正轨,招了三名导游来帮忙,她不用再亲自带团,平时就待单位做做文书工作,也再不用早起坐班,每天待四五个小时,懒病改了不少,但病根还在。

崔家人算是看出来了,得吧,这丫头就是条咸鱼,旅行社虽然挣不了大钱,但能满足她每个月开销就行。以后哪怕父母不在了,至少他们家在大河集团的股份还在,饿不死。

于是,当龙葵带着李家三口第三次来说亲的时候,崔建军就同意了,婚期定在来年五一国际劳动节。

跟春苗绿真一样,崔建军和林巧珍也不要李家一分彩礼钱,只有一个要求——不嫁不入赘,以后孩子一个姓李,一个姓崔。

李家本来也是三代单传,自然知道冠姓权的重要性,人家崔家三房这么大的家业,没人继承也说不过去,倒是爽快答应。

主要是李自平,文化人,想得开,只要儿子开心就好。而且他跟老妻不一样,他不会自个儿死要面子而让孩子吃苦受罪,所以当崔建军提出要在大河口给小两口出资建新房的时候,他不仅没反对,还把自个儿存了小十年的退休工资取出来,再把珍藏多年的字画拿出去卖掉,又把市区小院子租出去一半,想办法凑了三万块钱给他们。

崔家在意的不是钱,而是态度。

他这般有诚意,崔建军高兴,直接大手一挥,为方便上班,给小两口买了辆小汽车!

1989年春节,春晖律师事务所搬到市公安局对面的第一个春节,接到了两个全省关注度很高的案子,最后还打赢了,律所一时声名大噪。她自己是商业民事诉讼口的,她多年的合作伙伴则是刑事口的,非常吃香,还有个师妹是婚姻家庭诉讼,前景不赖。

事业蒸蒸日上,家里人再一次把催婚挂在嘴边,也不知道是被催得狠了,想要找个人来应付一下,还是日久生情,她居然把合作伙伴带回家里,说这就是她对象。

小伙子人不错,身高一米七八,五官端正,外貌清秀,浓眉大眼高鼻子,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业务能力也很强,出名的两台官司就是他打的,现在全省找他打官司的人都能拍到年底了。

籍贯虽然是广东的,可父母已经去世,现在老家已经没人了,婚后估计也不会回广东,春晖去哪儿他去哪儿。

可问题就在于,他年纪太小了——居然比春晖小六岁!

今年才二十四,听说大学刚入校就崇拜春晖这位研究生学姐,认识她也是花了不少缘分和心思。春晖要出国,他连本科也没念完就跟出去;春晖要做外贸法务,他就跟到深圳;现在春晖回家发展,他也跟来阳城……还一来就打出名声,成为律所的招牌!

真正的小奶狗本狗了。

可崔家人在意的,正是他的年纪,男大女小很常见,女大男小还大那么多,除了崔老太,这十里八乡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春晖啊,奶知道你主意大,可过日子是经年累月柴米油盐,你能照顾他一时,顾不了他一世啊。”崔老太抹抹眼泪,她当了这么多年娘妻,嫁的丈夫不是丈夫,而是“儿子”。

这种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她不想闺女走她老路。

春晖抱着她胳膊,用手帕帮她擦泪,“奶奶放心,这次我一定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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