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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光芒,并逐渐透亮起来,虽然依旧昏聩,但比起之前要好了许多。我丝毫感受不到烈火烧化皮肉,淌出油脂的煎熬,却无端地喘不上气来。再一张嘴,便咕噜噜喷出许多水泡,呛得鼻腔后侧痛不可耐。我怎么会在水下难道又被拖入了冰窟

闻见疾呼,一双大手伸入水中,托住后脑将我猛地拽上水面,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在一间暖色调的浴室内泡澡,适才显然是打了个盹,不知不觉滑入了缸底。

如果它也是魔魇的话,可能是最接近现实的一个梦。环顾四周,这是个温馨的家,隔壁屋内还在播着轻音乐。正对着我的有扇大窗,能够瞧见铅青色的天空以及阴沉的黑云。几只渡鸦一掠而过,与这间雾气袅绕的盥洗室相比,显得既潮湿又寒冷。

“怎么说着说着你就睡过去了呢”在雾气袅绕中,一个头发湿漉的女人正站在面前,不时拿手拍我后背,说:“都咳出来,鼻子便不会那么痛了,你怎么会那么累”

毫无疑问的,她也是dixie,冲着这副架势,我与她理应又成了对夫妻,并待在自己的爱巢内。她见我没事,便趴在洗脸台前吹起头发来,并时不时从镜子里打量满面困惑的我。

“怎么了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她下意识侧转身,开始前后左右打量起自己来。

我摇了摇头,便准备坐起身,忽然感觉不到胳臂的存在,再往底下去看,不由惊叫起来。只见自己双手被人用铐子铐在背后,已让身躯压得发麻失去了知觉。难道说,我与迪姐既不是情侣也不是夫妇而是被她囚禁在这间屋里那么现在的她,身份又是什么人

“你为什么要铐住我还有我的衣服呢”我使劲挣了几把,不过是在白费气力。见她转过身,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扫视着我,便大声喝道:“快解开我!我不想再陪你玩了!”

“那是你自己铐上的,我怎知你将钥匙藏哪去了你别大喊大叫,孩子刚刚入梦,吵醒后就很难哄他睡下了!”dixie耸了耸肩,露出妩媚的笑容,问:“觉得今天我有哪里不同”

“不同我感觉你比之前高了一些吧。”眼前的迪姐高挑迷人,倘若她真是妻子,那我会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无疑。这种柔美的体姿,凹凸有致的曲线,宛若一具传世之作的雕塑。可现在被反铐着双手,我连起身都困难,又要怎么穿衣想着,我便让她去翻工具。

“不,这种事我再也不会干了!”她指着自己泛红脖颈要我去看,懊恼道:“过去你也曾这么说,结果却发了疯般殴打我,我哪怕现在背脊还在痛,连下厨做饭都直不起腰。”

总之,她又成了某个游戏里的npc,不论我软硬兼施,死也不愿打开这对铐子。我只得朝门背努努嘴,示意她为我披上浴袍,就这样回到了卧室之中。路过某间小屋前,我探了一眼,见到里头摆着张摇篮,有个面色粉嫩的婴儿正甜蜜地酣睡。这是一个三口之家。

卧室一侧是我脱下的衣裤,帽子上的嵯峨翼沾着水露,又红了几株,黑色鸟羽开始变得稀疏。迪姐似乎是个贤妻良母,见我一躺进被窝,便忙不迭地取来烟缸,为我点起支烟。

让人伺候的感觉真棒,好像我这辈子,也就六岁前有过这种记忆,再之后便全是痛苦往事。她正襟危坐,时刻打量着我的神色,显得尤为害怕。这种眼神很自然,倘若它是骗局,我的双手已被铐住,她想发难随时可以办到,犯不着战战兢兢,难不成我是家暴的那种男人

事情不会像眼前所见那么单纯,既然它是个魔魇,肯定会有许多意外横生。因此我首先想知道的,就是现在是什么时辰,以及我俩待在这里到底在干嘛。缺了那本便签,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个模糊概念,她在之前有过许多身份,而且每次都令我俩陷入危难之中。

“下午三点吧,你现在就打算睡下了”她在另一侧躺下,建议道:“咱们聊聊天吧。”

“诶既然是白天,咱俩不该去上班吗难道今天是休息日”我环顾屋内摆设,物品样样俱全,而且大部分灯全开着。感觉虽不宽裕,小日子应该也算过得美满。然而吃喝用度,以及各种电费燃气,这笔开支不可能轻描淡写,她看着也不像是吃遗产的那种人。很快,我注意到一个不同寻常之处,那就是屋子的正门,被无数铁链封着,并挂了五把锁头,这显然就是个牢狱。我暗暗吃惊,便又问:“这一大家子的开销,还得养小孩,难道像这样躺着吗”

“工作多么古典的名词呢,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难道你大脑缺氧或是被水呛傻了”迪姐掩着嘴阴阴怪笑,问:“打从刚才起你就一直逗我开心,还在想让我解开铐子吗这是不可能的。你我什么都不缺,我也不会放你一个女人在外打拼,挣钱养家是男人的天职。”

什么这话我怎么越听越奇怪不去上班倒还能理解,怎么连性别也颠倒了过来无数疑问自心头腾升,我再度用力挣了挣,可手铐牢不可开。既然这样问话不会有结果,不论你怎样向她解释,这个奇怪的dixie只会像个机器人般应付,所以只能从她谈话中去找线索。

“我昨天终于看清对面屋里住着的那个人了,他好像是前一家住户的儿子。”

“嗯,嗯,你扯,你尽量扯,我还是思考要如何打开这对该死的手铐。”我漫不经心地应着,将身坐直,手指在被褥间游移,企图能摸到发卡或耳镊之类的细小之物。

“既然那是个凶案现场,整家人全被灭门了,他又怎可能还活着”迪姐丝毫没注意到我的举动,依旧兴致勃勃谈着古怪的话题,道:“所以我趁他下楼,偷偷撬开门进去,想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dixie,你猜怎么了那座屋子还是原样,到处是血迹,墙皮剥落,地砖残破,大屋正墙空调位置下,出现了无法窥视的洞,所以我认为,他是打那头爬过来的!”

“s!aitaididucall”(停,等一下,你管我叫什么)虽然她说的话已经够让人无语了,但她管我叫迪克西,更叫我惊愕,难道此刻我的身份竟然是她

“对不起,我忘了你讨厌我这么叫,dee-dee(迪迪)。”她不以为然,继续侃侃而谈,道:“所以,我打算今晚再做一次,进去看看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会帮我,是吗”

很快我归拢出一个真理,看似温馨无比,充满喜庆的梦境,往往与现实越接近,背后掩藏的真相也越变态越恐怖。它不是你所见到的,那些全是假象,并伴随着无法预测的杀机。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究竟是谁快放我出去,我放弃了,你的破事我再也不想理,我只想回家!”想到此,我急出一头冷汗,便挣扎着起来,打算下床穿鞋。

“是你说不想再出意外,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所以才要检索周遭,确保大家的安全。你这又是怎么了”见我一味在抗拒,她终于有些生气了,便一把扯住我长发倒拖,叫道:“你先安静下来,门外太危险了,只要出去你挺不过半分钟。迪迪,你为何那么不懂事”

“不,我没说要出门,只想穿上衣服,因为很冷!”见自己气力拗不过她,我只得服软。

恰在此时,床柜前的扁平计时钟喧闹起来,迪姐扫了一眼,不由狞笑道:“三点半了。”

“三点半了那又怎样”见她忽然窜到背后,我只感心头一凛,慌忙侧头去问。

“这是你要求睡觉的时间,我会很快,你什么都感受不到便进入梦乡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脖颈被她打背后牢牢锁住,dixie开始死命裸绞,只不过短短十来秒,我便透不上气,浑身绵软得像滩烂泥,双眼一黑,栽倒在床头。而这个可恨的女人丝毫不敢懈怠,慌忙抓起一只枕头,照着面门压来,这是想要置人死地!我只感觉脖子处像盘着几十条蝮蛇,无论什么劲都使不上,双方气力实在太悬殊。没错,我在这幕梦境里就是个弱小女子,怎可能斗得过一个拘押我的狱卒但这是怎么发生的我又在经历着什么

以我身处的这个波诡云谲的残局里,似乎正身陷在另一种麻烦之中,自己所在的场所是座大楼,并被一个十分高大的迪姐牢牢控制着。她理应不会有害人之心,却千盯万防阻挠我跑出门去,那头究竟有什么她为何要将我勒死这是家还是牢狱困在无尽的黑暗中,我只得一遍又一遍去想这些问题。渐渐地,我能喘上气来,当困顿地睁开双眼,天已完全黑了。

此时的我,已挣开了手铐,人正躺倒在小屋内,身边塌倒着粉色摇篮床。一个白嫩的婴孩滚在底下,已被床架压得纹丝不动。莫不是孩子断气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最后记得的,便是被迪姐狠狠掐住脖子,她似乎一直在解释,这是我自己要求的,不那样我便无法入睡。她为何要这么做既然起杀心又何必不停地道歉反正我想不明白。

支起身后,我立即搬开摇篮床,去查看孩子的究竟,然而,当触碰到婴孩脑袋,他竟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空灵且诡秘,轻微又嘈杂。很快我便发现,它不是人,而是只声控玩具。这个凌乱的小屋,遍布各种扭打痕迹,显然有过一段遗失的记忆,我与迪姐在屋内搏斗过,因此抓到了发卡,为自己打开手铐。可现在四周寂静无声,她又去了哪里

蓬头垢面地爬进浴室,我扭亮灯,站在镜子前打量起自己。映出的人形果然是她,我成了dixie的本身。那种过去林锐所能体会的感觉,我也奇妙地感受到了,猛然间成了其他的人,眼见困惑越聚越多。既然我出现在此,那她现在可能就是我,从小屋爬行到浴室的一路没受到任何干扰,显然她人不在屋内,许是出门喝酒生闷气去了。

“不,不对!”我对着镜子正好奇地抚摸着自己时,猛然记起她的话,晚上还要再去做一次难不成她这是跑隔壁邻居家,所谓的凶案现场,为我俩安全而清除隐患去了

这是同一个梦,至少我记得之前曾发生过的种种。我这般想着,开始在杂物间倒腾,很快翻到把猎枪,便填上子弹,端着榔头扳手回到了卧房。果不出我所料,这间屋子到处是血迹,和砸破的家具,我与她曾在此殊死搏斗过,并一路扭打到婴儿房里。此刻,地上拖着一道血痕,径直往正门去了。再一抬头,钢链已被卸下,屋门洞开,室外弥漫着湿雾。

来到门外张望,我不仅乍舌,对自己身处之境陷入五里雾中。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高到云层就飘荡在自己身旁,以至于令人误解成夜里起雾,活像是片流动的大海。不仅如此,周遭其余的楼也是同样挺拔,在黑夜中仿若崇山峻岭。它本身已高得可怕,而我那个犹如家暴现场的家竟然还在最顶层。寥寥几个门洞围绕着一道u字形迴廊,这便是楼内全部住家。

四周既黑又沉寂,好像只有我家才亮着灯,拖行的血迹一路往左,越过楼廊折角,淌进了一扇门牌号为320的大门内。我不知这座破屋是否就是她所描述的凶案现场,便端稳猎枪贴墙徐徐靠过去。沿途经过的门内显然住着人,只是全都黑着灯,躲在背后嘁嘁喳喳低语。

就这样我来到暗雾尽头,努力定了定神开始迈入阴冷的屋内。进门便是个厨房,狼藉满地并且倒着一台红色的冰箱,将地砖砸得支离破碎,挤破的管道污水横流,以至于想进到屋内必须踩着板砖才能过去。接着是一间空荡荡的客厅,木地板上画着一堆粉笔人形,有大人也有小孩,满地都是干透发黑的秽物,甚至喷溅到了天花板上。拖行的血迹再度打了个弯,穿透一扇贴满黄色警示条的侧室,我探了探头,又迅速缩回,不敢只身涉险。

当往里丢了几块碎砖毫无动静后,我这才状着胆走了进去。这间屋子显得更空旷,只有简单的几件家具,对面摆着个巨型鱼缸,里头黑漆漆几乎不透光。难不成迪姐已经遇害被歹人杀了浸在水里一般的噩梦桥段总是这么演,我在摸过去的同时,已做好了思想准备。而当擎起手电打算查看时,背后老式电视机忽然毫无预兆地亮起了花点,顿时将半个屋子照得雪亮。一张大花脸睁着死鱼眼与我隔着玻璃相视,我惊得怪叫一声,打响手中的枪!

然而那并不是人,而是只被丢弃的充气玩偶,遍体生着绿色绒毛,已和鱼缸粘结在一起。她究竟上哪去了为何要跑来这种地方冒险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便开始倒退着准备出去。好言难劝断命鬼,慈悲不渡自绝人,我肯定在以往多次阻挠过她,但这个一根筋的人却死不悔改。以至于嫌我啰嗦,用手铐将我铐住,想来可能会是这样吧。

就这样视线逐渐远离了这只恶臭鱼缸,其背后的墙体显露了出来。果然在头顶空调底下,无端冒出个大坑,就像是挨过炮弹,显得既黑又深邃。这果真是堵墙吗怎么越看越感觉像山洞尽管我一步步在后退,这个古怪的破洞却越变越大,似乎正有双眼睛在窥视着我。

难道这就是迪姐形容过的无法窥视之洞我无法判断洞里躲着人,但墙洞本身就像只怪兽的独眼,直面着它令人感到不寒而栗。身边柜子上的电视机闪了几下,缓缓传来人语。

那似乎是身体的一个局部,有人在自己肚子上纹了两个诡异人像。一个着红衣,一个着紫衣,两个扭曲的人伴随呼吸正在对话。紫衣小人问红衣小人是谁,红衣者回答是住在320单元家的儿子。紫衣者不待听完便立即打断它,说那不是人该住的屋子,因为它是屠宰场。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家姓格雷,除了我还有几个弟妹,那里不是屠宰场。”

“不论你姓什么,我们都管320叫屠宰场,因为在三十年前有许多人在那里被切碎了。”

“可你与我一般大,也是个小孩,怎可能会知道三十年前的事是你家人对你说的吗”

“不,是他们亲口告诉我的,你只要去到风巷,等待路过的鬼魂,就能向它们提问。”

这个凶案现场,不正是320单元吗难道所谓的灭门案是另一起屠宰场恶件抑或是说这座破屋本身就是个屠宰场,会将进入它獠牙舌尖之人无情地切碎我不由双腿一软,顺着墙皮滑倒在地。就在这时,原本空荡荡的鱼缸破桌下无端冒出一对人腿。

我再也管不住手指,端起枪乱射,现实中百发百中的我,却在魔魇里枪枪失误,鱼缸岿然不动。但这双细长的腿并没有直起身子快步追来,反倒是枪声惊动了无法窥视之洞。一颗与洞眼同等大小的漆黑怪头猛地探了出来,并拖着一长条鼻涕般的身躯滑落下地。

“这哪是什么隔壁邻居家儿子,分明就是头豪无形体的怪物,她怎可能看着那种东西出门走了难道她也是神经不正常的”我一边快速倒爬一边慌乱填弹,心头不停诅咒。这东西蛮劲十足,大脑袋就像个撞锤,不停追着我砸,不消半刻,已将这间破屋捣得满是窟窿!

凑得近了,我才辩出那是颗核桃般的人脑,并布满利齿,铜浇铁铸般坚硬,比起我整个人都还要大,活像是只袖珍版的古蛮大脑袋!猎枪很快被它噬烂,扳手榔头砸进脑壳被甩飞,除了自己虎口开裂之外,丝毫不能阻挡它前扑。就这样,我被这鬼东西撵出了大门。

人脑在漆黑屋内得逞地阴笑,大门随即被重重合上,它已驱逐了不受欢迎之人。我来不及长吁一口气,就感觉脚下空空。再一回头,发现自己半条腿踩在围墙之外,早已是重心不稳,直望着无尽深渊般的楼底坠下。这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想不过来,只听得轰隆一声,似乎是砸穿了许多层遮阳棚,被这股力缓冲,摔在一片满是碎砖渣的阴湿沟渠里。

“我怎么又回到这个鬼地方来了”眼前出现一段红色土砖石墙,翻开便签,仍旧是末尾那段话,除了一组箭头,并提示看自己左臂以外,还有个巨大的问号,写着迪姐等于我。很显然我曾到过这个逼仄墙缝。但那是几时发生的事果真是同一块地方吗按着指示向前走了几步,面前逐渐宽阔起来,我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乡下城镇的十字路口。

这个小镇处处都是十字路,基本是每栋独立住宅之间就是街道。整片地方死气沉沉,每户人家窗全都黑着,只有街灯还亮着,发出绿豆大小的光斑,甚至照不到脚下。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水汽,四下里弥漫着浓雾,所有东西都朦朦胧胧,可视度不超过五米。

虽然四周无人,但却感觉到处都有人在说话,有些是自言自语,有些是机械得重复同一句话,还有些在彼此打听,怎么还不来呢我往浓雾尽头打量,见到许多黑影正在街上飘荡。

就在这时,所有黑影停了下来,只听得有个带头的男人声音在喊,来了,来了,都快准备好。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躲进巷子深处,恐惧地望着泛着青光的大街。十多秒后,一大团黑影覆盖下来,有只难以想象的怪物正打远处缓缓走着。

黑影们显得无比激动,纷纷开始向那东西提问,一时间喧吵得像个闹市。过来的这团巨大东西似乎十分温良,只是并不回答。随着路面震动,它距离我越来越近。

“为什么巨大问号写着我等于dixie”我心头正念着这个疑问,一不留神便读出了声。那团巨大黑影强烈震动了一下,便停在十字路街道中心,似乎感触到我的存在。

“这就是移魂,然而它却是残次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如果没有听错,他是老戴。

难道说侦探施法将自己弄进这个鬼地方来了那也就是说巨大黑影便是他我顿时感到无比激动,便朝着那物跑去,结果还未窜出巷子,便听这东西又发一声喊:

“这就是移魂什么意思难道说此地就是风巷或者叫露巷就这鬼地方”

说出这句话的人,正是我自己!我暗暗吃惊,便加快步子朝着巨大黑影扑去,当自己与它交融在一块时,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石阶下!这地方似曾相似,但可以肯定,它不是魔魇,而是现实中我曾到过的地方。难道这是吕库古公馆阴暗的地底还是水银心瓣黄金屋的左星门抑或是山铜矿井车厢里的某一段感觉既像又不是我有种直觉,如果搞不清这一点,我将会被永远困在这个逆流幻日之中,活活拖死。肩头的嵯峨翼此刻只剩得三株鸟羽仍是黑色,留给我的时间,已经极其有限了。

当看见一个残破的十字型墙砖,我猛然意识到,此地正是前些天在犀角餐馆里,我向众人吹嘘的,带给自己挥之不去阴影的恐惧之源,残鸦修道院。我怎么又回到这个鬼地方了

在我头顶逐渐显露出教堂拱道的穹窿,这里还长着许多怪异的植物,但它们不是树,而是被人简易捆扎的无名氏十字架小灌木,天长日久饱浸雨露,让它们生出枝桠,都同榉木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再往前便是那道腐朽的铁门,爬满锈锁堆积的黄斑。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纷列在这片静谧的乱世之土,与儿时记忆完全契合。

我忽然像所有的梦中人,获得了某种超能力,幽灵般地越过了栏栅,走进了这片数百年来无人敢擅闯的乱葬岗。忽而东,忽而西,夹杂着石块的黑泥地在脚下延伸,在这片荒凉芜秽的孤坟之间,时而还能辨别出以往孩子嬉闹时故意丢到中庭的物品,例如棉鞋、卷笔刀还有饭盒。这其中,有只干涸的宝石蓝香水瓶,那是老妈最后用剩的物品。我怀揣着它,每当入夜就掏将出来,凑近鼻翼去嗅那股清香。渐渐地,它被体温蒸干,直至被坏小子丢下楼去。

我伫立着,摩挲着开裂的瓶壁,心脏在胸膛怦怦剧跳,眼眶被泪水阗满,带来一种异样的痛楚。不论过去多么久,我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事,她怎能不打一声招呼就这么走了呢出现在此是有原因的,虽然恐惧,我也曾多次在梦中照访过这块绝地。

“你以前是干香水销售的吗为什么架子上会陈列着那么多空香水瓶”几个月前,林锐首次跑来我家,一进门就注意到屋内特殊的摆设。当听说我是这方面的兴趣者,便时常借此取笑,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会喜欢这个,没准幼时爱摆弄洋娃娃,并幻想自己是个女孩。

“像你老妈那种不幸的女人,感到心力憔悴,也许会喜欢玩静的游戏的女孩,所以你常故作乖巧,尽可能不打扰伤心欲绝的她。随着天长日久,逐渐心态也跟着一块变了。”

多年之后,从小爱玩dollhoe被证实其实是他自己,曾恶意嘲讽我的林锐绝不会想到,冥冥中老天都记得,总会有报应的一天。是啊,打小我并没对调制香水产生过任何兴趣,这是从何时开始的久而久之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会对此情有独钟,具体时间就在送入残鸦修道院后不久,我身心屡屡遭他人侮辱,以及生活上产生巨大落差之后。

那并不像林锐所说的梦想成为贵族,而是想调制出老妈独有的气味。然而,我做不到,时间无情地流逝走太久,我早已将它彻底遗忘了。

月光能带给人奇异的美感,即便对于梦中人也不例外,尽管那口破井近在咫尺,我肃然站在跟前,竟感受不到恐惧,它已是空洞的躯壳,不再像过去是拥有魔力,在呼吸着的妖物。

望着手里这只在月光中变幻着色泽的香水瓶,我猛然意识到,自己无端跑来这里,多半是与儿时那段失落的记忆有关!一时之间变得无比兴奋,看来解开千古之谜的时节,便是当下了。我有必要搞清这件悬案!只听得耳边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那是个女人!声音正来自之前独坐的那段封墙背后!我知道奇妙之事正在发生,便借着这股血胆,打算去闯一闯!

再度像幽灵般穿墙入壁,我开始向着石阶上端进发,才转过一个折角,我立即辩出那熟悉的梦境。三十节台阶上,摆着三只瓷碗,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吓得几乎背过气去,她划亮一根黄磷火柴朝我抛来,打算看清黑暗尽头是否躲着妖物!那个人,正是dixie,而她此刻的身份,却成了当年的我。

望着她,我百感交加,原来当年我感受到封墙底下有东西,那正是现在的我,这个神奇女人在月光斜影下显得尤为可怜,泪珠挂在两颊上。这种表情在我记忆中很熟悉,那是对镜唉叹的老妈,她时常捧着脸发呆,然后问我是不是看上去越来越老我不知此刻对她,究竟是种什么感情是因为瞧见年少的我而激动还是再度望见那种慈母面容而伤心欲绝

我打算走出去,告知她一切都是误会,并带她离开这座充满悲伤回忆的废墟。迪姐在未熄的火光中如约见到泛着青光的脚丫,不由抱着脖子呜咽一声,大有昏厥当场的可能。我再也等不下去,正欲大声唤她名字,就在这时,半个肩头之外的黑暗深处,传出破童车的吱吱嘎嘎声,一张涂着白粉的怪脸缓缓探出,长着食指长短的獠牙,正是传说中的血腥修女!

“你昨晚说的残鸦修道院故事,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追你的就是血腥修女,她是如何做到同时出现在好几个地方的”几天前,小玛托着腮帮发问,当时我解释不了,只能推到林锐头上,让他以后去烦他。现在,我搞懂了一切,为何鬼魂会同时出现在各道阶梯口,不论往上还是往下呢这是因为,在噩梦中,它可以重复许多次,走在无人的荒墟之间,正如054仓库那组脚印,只需踏出一步,就像花瓣那样向着四处绽放!

无计其数的它,不论是活在过去式,还是死在未来式,都在不断循环在这道怪圈之内!

此刻的我,其实与这老妖属于同种虚幻之物,不然它会首先发现我,因为彼此并肩站着。那哪是拖着童车在漫步,分明就是鬼魂的磨牙声,血腥修女见到dixie,喜得连连搓手!便怪叫一声开始飞身上楼!我急出浑身冷汗,忙追将上去,同时口中大呼:

“把碗砸破,那是烈酒,可能原本就是我摆放的,烧死这祸害好几百个无辜小孩的畜牲!”

迪姐不知是不是真的能听见,总之她往楼上逃窜时,右腿一拐,果然踹翻了几只瓷碗,我怒骂着揪住老妖飘扬的iple(温帕尔头巾),使足全力往下猛拽,血腥修女全无防着,便一头坠下,跌了个狗吃屎。我这时才感悟到,原来幽灵是有体积感的。

我往那张丑脸狠狠踹了一脚,便追着迪姐而去。老妖岂肯作罢,便发出啸叫,爬将起身。我叫了声好,忙抓过地上的黄磷火柴,擦亮丢进瓷碗膏浆中,顿时无数道火舌扑向血腥修女!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浮现在她脸上,她任由自己被烧成个火球,直愣愣望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那对血窟窿!是啊,不论dixie还是虚幻之物,这两者都是我,并且一大一小!情绪也是截然相反,一个恐惧得几乎背过气去,一个怀着冲天愤怒!

我只感到胸口如火烧般灼热,一股难以想象的怪力撑开下颚,打我体内分解出像蛛网般的唾涎,刺向那头老妖,瞬间将它捆成个粽子!血腥修女左突右闯,也脱不开束缚,它已知自己死期将至,不由双膝发软,“噗通”一声给我跪下了。耳边童车怪音频响!

我岂肯忘却这段宿仇,伴着狂吼,唾涎一下将之拖到面前,瞬间被吞落下肚,成了食餐!

我的天哪,原来所谓的骁鸷,就是派这种神威的,与狄奥多雷的猫血枷锁结合一起,简直成了无往不利的幽灵杀手!我在恍然大悟中放声大笑,这道噩梦般的记忆,由我制造,谜面也由我终结!这就是当年的我,为何能逃过老妖毒手,来到二楼窗台之外获救的原因!

:0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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