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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4:aterfall(瀑布公寓)

在血腥修女被猫血枷锁强行拖入体内的那一刻,犹如清冽泉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胸口的熊熊烈火。那种潜伏在脑海深处的恐惧,也随之消散而去,我竟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不论是悲,还是喜。果然,不同时期对恐惧的理解,是截然不同的,小时候尤为害怕之物,在成年后便会坦荡许多,即便再度瞧见,也能从容面对。

此外,我还发现一个真理,那便是愤怒将会驱散恐惧。也许就像林锐曾经描述过的那样,在山铜矿井深雷场遭遇桃子时的那一幕。倘若金发女患有极度惧怕生人的心理障碍,在被赶到绝境时就会狂躁症发作,她将再难体会到恐惧,而会勃然大怒,在脑海闪烁出这样的话:

“我一退再退,你仍苦苦相逼,那我只能将你狠狠杀掉泄愤,这是你的错,是你造成的。”

也因这种病态心理,她会将无辜的行人仇视为想要谋害自己,最终造成血案。当然眼镜和范胖也都说,那可能是此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哄骗吕库古小姐入套。总之,愤怒是件很有效的武器,这也难怪在许多文明落后地区,通常要干某件危险的事,神巫们总爱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拿皮鞭抽打自己,以期达到怒火的最高点,再一路吆喝地奔赴目的地。

既然已解开儿时记忆之谜,我便掏出便签开始记录。当手指划过最后一页,我惊异地发现,原本写着的字正慢慢变淡,大有消失的趋势,我不由大惊,慌忙将原文覆盖其上。就这样边写边沉思,我忽然质疑起来,这段至关重要的文字,为何会被记录在便签末尾呢它无疑揭示出一个隐藏的讯息,那就是之前写下的各条记录,全都无端消失了。以至于那个我再没地方可写,只能写在这个位置。那么,它会不会就是循环的分界点,在之后又将回到最初

在深红土砖的风巷里,曾经的我曾告诉自己手臂有箭头,难道它是来自未来的警示

此刻不是考虑这些的时机,我必须要找到迪姐,以阻止她去跳楼,并彼此交换讯息。

很快攀上朽木走廊,再翻过陈年堆积的铁课桌椅,课堂的后门虚掩着,逃窜的迪姐果然走得是这一路。不过这是魔魇,人的外貌可能会被扭曲,声音也同样会变调,倘若她此刻躲在讲台下,我风风火火进去,极有可能会再度惊到她。那么一来,她便会逃出门去,倘若没往窗台攀爬,而是上三层朝钟楼方向去了,又不知会横生出多少事端。

因此,当来到尾屋前,我有些迟疑,便打算先解除误会再进去。而当推开这道门,一股光亮铺面而来,险些亮瞎了我的眼。这是哪里一晃而过的环境,似曾相似又倍感陌生。

当我从这股强光中逐渐适应回来后,发现自己倒卧在红色的地毯之上,此屋不论格局还是外观都是054仓库,不论是几扇窗的位置,外墙斑驳的对面楼宇。然而又无法确定,因为它显然不是套间,而像个民居,没有任何酒店客房内会设有厨房。

一个浑身油污与尘埃的女人,坐靠在墙头。晚霞从窗棂射进来打在身上,与她整个人融成一片橙色。她低垂着眼,正在抚弄着我凌乱的长发,时而叹气时而搓揉着脸。

“你真的是dixie”当确认这个女人身着蓝衬衫并带着摄像头,我不仅悲喜交加,感慨道:“我终于追上你了!现在的你究竟是不是自己还是说它是另一场梦境的开始”

“谁知道呢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直视着我的双眼,说:“你不用怕我。”

“怕我怕什么”听闻此话,我不由一愣,难道我也同她开过这种惯常的语言玩笑

“不,你误会了,我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却又感觉自己曾经来过,我当然是我自己。你可知道在漫漫无期的梦境逃杀中,你的身份总在变,我只想说明,因不被你所害,不得不杀过你许多次。”她从裤兜掏出烟为自己点了一支,说:“其余的人呢,怎么这里只有你”

见她一脸茫然,我便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大致描述了一遍,然后给她确认,帽檐下的嵯峨翼和微型摄像头这些特征,说明现在的我们,是最接近自然常态的自己。迪姐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说这东西看上去很像阿提拉披风。我顺势也扫了一眼,不由发现只剩下两株黑色鸟羽。既然已找到了她,接着又该怎么做要怎样逃离这个逆流幻日

“也许,同样像这样坐着,同样的对话,我们经历过许多次。因此我不怀疑,这个地方没准是个轮回节点,一切从这里开始,一切又在这里结束。”她从脖子上解下吊牌,翻到背面去看自己写过的字,问我要来便签,然后坐上沙发开始排线索,看看彼此间有什么出入。

趁着她在忙乎,我背着手在屋内散步,对环境做个初步了解。这肯定是某人的家,只是没有挂着任何相片而已,而且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说明原本屋里有人,这会儿出门去了。时隔不久我听见一阵水壶的尖叫,不由就走到浴室位置的厨房打量。

“诶头顶的小窗自然光”我猛地记起侦探曾站在一行标有水台边是花瓶的指示前说过,这个位置原本有过窗,左右两厢的屋子理应属于两栋楼。而眼前的不正是答案吗它仍是一座大屋,只是被人用木板墙隔断了,大窗射入的阳光,正巧可以透进来照亮整间厨房。

“你过来一下,我找到分歧了。”迪姐蹙紧柳眉研究着纸片,向我招招手,说:“这里面,至少有三段话是对不上的。一些关于你,一些关于我。”

通过描述,在她的经历中,大致有过这样的梦境,其一是迪姐手中无端多了把枪,正瞄着倒地的我。她说那个我腿是瘸的,并对她说过些话,然后趁她不备抱住她的手扣动扳机,将自己打死了;还有一段是她被人堵在屋里,有些看不见的人以她作为要挟,正在威逼利诱我。结果那个我暴怒起来,说不论怎样委屈求全,最终仍是保护不了家人,话没说完就抱着炸药包引燃,然后整个地方烧成了灰烬。而她缺失的,就是残鸦修道院这一幕内容。

从这些蛛丝马迹,我和她慢慢悟出缘由。拼凑起来的大概有七个梦境,彼此间不存在分歧,我只要出现在记录中,那就必然到过。然而瞬间被杀了,或让人挟持,无法留下字。而绕了一大圈到了这里,便成了内容上的空白。理论上我俩是不灭的,任何外力都无法消灭,正因为不在其中,而化身成魂魄一类的物质,故而杀而不散,散而重聚,生生息息。

“但真的是在做梦吗”我从裤兜里掏出乱葬岗捡回的香水瓶,端在手中把玩,不仅悚然,问:“如果对它的解释是梦,那么这东西也会像文字一样消失,可现实是它被我抓在手里。这件事距今已相隔快十年,换言之我已回到了过去,并救回了从前的我。”

冷静下来的迪姐,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我俩都没有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既然她是在化妆间走失,而我也是搬了凳子坐在屋里才进入了幻日,那么只能回到那里看看会发生什么。想着,我招呼她开始往右厢去,便见到抽烟间那只旋把式开关,顺手一拧,花瓣状的吊灯便被打亮,泛出柔和光芒。这套宅子,正是054仓库。

绕过大木桌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我俩不由暗暗吃惊,对她而言是外墙怎么不见了,而成了同一间屋子;对我而言就是回到了前一天的噩梦,与枯槁女人搏斗时的那一刻;在原本摆着化妆台的角落,是一排没有靠背的矮沙发,以及几只装旧物的藤箱。

“就是这里,这个位置,”迪姐走上前,趴倒在藤箱前,双手开始摸索,不多时擎着一只打火机朝我晃了晃,说:“我记得它,它是我最后见到的东西,像这样捡起转身交给了边上的人,而扭头回来后,就感觉双眼一片漆黑,随后便莫名其妙半蹲在沙砾地间。现在也是一样,但是对象却变了,原本站在边上的是侦探,而不是你。”

“我的记忆和你一样。侦探说,如果能在现实中找到魔魇里丢失的东西,那就太有趣了。随后你俩摸进了这里,跟着被人搅局,你就无端消失了。正因为这样,我搬了椅子坐在这里,想将你从幻日中拖回现实。在之后的梦境中,这只打火机一度不慎遗失了,当来到这里后,始终没在裤兜内翻到过。”我缓缓走上前,朝角落扫了一眼,惊道:“不过,你先等等。”

面前的摆设与魔魇中一模一样,但贴墙的沙发却少了一只,犹如整齐的牙缺了一颗,显得十分突兀,而那只缺失的,恰恰就是曾卷住藤箱内织物,我出于好奇搬开看的那只。当打开坐垫,想查看发出荧荧光芒的究竟为何物时,我瞧见的是个冰窟,随后梦便醒了。

如果说这间屋子是个轮迴节点,而矮沙发是出入幻日的道具,那么,眼前所见的这一幕,无疑是在说,它因某些缘故已然消失。因此,也等于断绝了我们返回现实的出路。

我蹲在原地,思量着该不该告诉她这个无情的现实,恰在此时,起居室方向传来有人进屋的响动,我俩不由一惊,迅即站直了身子。出现在这里时,厨房烧着水,咖啡杯是热的,沙发上丢着衣裤,显然这是别人住家。而现在主人回来了,当见到自己家里无端出现两个不速之客,不知会有什么反应。而我俩,又要怎么跟这个人解释

“我没听见开门声,这人是何时进来的难道他原本就在屋里”迪姐不由困惑不已。

“先别说话,这下恐怕麻烦了。”我对迪姐做了个噤声,将她拢到身后,双目死死盯着过道口,大气不敢出。既然这里与我前一晚魔魇相似,这个人极可能就是那个枯槁女人。上次我已被她打了个半死,幸亏被女兵及时弄醒。这次有没有那么走运,那就很难说了。

“先别慌,看见橱里的奖杯了吗”我朝立橱努努嘴,示意她悄悄端在手里,等那人一露脑袋,就毫不犹豫地砸下去。附耳语她,说:“一会儿你这般,我那样,如此……”

“不,要干你干,不问青红皂白打晕他人,而且还是在别人家里,那种事我做不到。”我话还未说完,迪姐严词拒绝,低声叫道:“理亏的是咱们,懂不懂你怎那么野蛮”

就在我连连摆手让她收声时,木地板上涌过来一滩水渍。紧接着,更多的水从其他屋子喷涌过来。我和她看傻了眼,一时也没工夫去计较那人要怎么应付,想先找出这洼水是哪来的。东张西望之际,我俩同时注意到侧窗之外,刚才还充满暖意的晚霞已被铅灰色的乌云所替代,此刻室外正下着瓢泼大雨,并伴着狂风,一轮接着一轮冲刷着破窗。

“难道是屋子漏水可这里是五楼,哪怕酒店再破旧,也不能夸张到这种程度!”我心头隐隐觉出不妙,便一把拖起她的手,说:“别再管屋里的究竟是谁,走为上策,这种在现实里永不会出现的状况,即代表新的危机已经触发了!”

话音未落,这座屋子开始倾斜起来,更多的水流打四面八方涌过来,眨眼之间,已蔓过了小腿。我与迪姐此刻仿佛身处撞上冰山的铁达尼克号客舱内,急得手足无措,她甚至都忘了将那只奖杯摆回原处。就这样,我们在各种杂物纷飞以及立橱倒塌中闪避,狼狈地回到了起居室。可是,眼前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走在屋里,更多的水正打窗缝往里淌进来!

“事到如今,跟我去酒店露台躲避,那里视野宽广,我俩得先搞清这是怎么回事。”

“不,你先等等,”她一把拖住我死不松手,气力之大,险些将我拉翻在地。望着这种焦虑表情,我不由站直身,刚想开口问,她却说:“别去开这道门,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是以前多次来过这里的原因,总觉得门一开,我俩会立即遭到不测,或是重新开始。”

“这个好办,只要先记录下来就成。”我拔开笔帽,示意迪姐将衬衫撩开,打算在她脊背上写上“回到054后发大水,再不走就会淹死”等字样。可她丝绸衬衫才拉到腰际,我便注意到上面已被写了字,那是数字3,在我的便签也同样有记录,这代表着什么含义

此刻想不通,总有能搞懂的那一刻。我将它丢到一旁,迅速将这些字写上脊背。这才壮起胆子来到正门前,回头看她意思。迪姐朝我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我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出一千几百种可能,便扭开把手,着急忙慌地朝外打量,不仅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下巴。

这究竟是酒店还是冰海沉船熟悉的走道,油腻的地毯,以及每扇门的位置,都在告诉我它是五楼走廊。更多的水洼正打天花板流淌,转角处简直如山洪爆发,大水无情地吞噬着眼前一切,倘若我俩还在屋内踯躅,也许连门板也拉不开,局势已到了不得不逃的境地!

“你紧紧跟着我,自己也注意些,别被水冲跑了。”前脚踏出房门,后脚走廊倾斜成了四十五度,迪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我抓起她湿漉的胳臂,挽住她的腰,朝拐角努努嘴,叫道:“不论潮水有多湍急,我们必须跨过去,只有到楼梯口,才能往上爬去六楼。”

这是幻觉,梦境里的一切都是反物理和反常识的,因此全是假的,但让梦中人死去却是真的。我与迪姐保持着重心,贴墙移到转角,开始艰难的逃生之旅。此刻三楼以下基本都被大水吞没,并且势头仍在不断上涨。我们只得攀附住各种门廊栏杆,这才勉强来到楼梯口。

伴随着“叮咚”一声,客运电梯停在了五楼,竟缓缓打开了门。我让她先停在原地,探头进去扫了一眼,哪知它只有往下的按钮,却没有上楼的按键,简直就像是死神的嘲弄。我只得返身回去,继续拖她爬楼梯。这么一抬头便瞧见电梯井的壁钟,更是叫人感到莫名其妙。

这只古色古香的破钟,排在最顶部的居然是3,而且不论时针分针全是倒着走,恰似一道谜题,又像是种恶意玩笑。迪姐也注意到了它,便高声喊我停下,有滋有味研究起来。

“别看了,这就是噩梦,它许诺你希望,最终便要夺走它,再不跑水就冲上五楼了!”

“你等等,为什么钟也有3这个数字我觉得不搞懂它还是会白忙一场。”她见自己不论怎么喊仍被我拽上楼道,便高声疾呼起来:“或者,你将你的便签给我一下。”

“就在裤兜里,你自己掏吧。”我只得松开手,随后要她走在前面,继续往上攀爬。可谁曾想,这短短的折转楼梯,我们爬了几分钟都不止,依旧没有尽头,活像鬼打墙那般。

“停,让我歇歇,我走不动了。”迪姐面色煞白,抱着胸粗喘起来,我只得慢下脚步,走回她跟前,看看她情况怎样。哪知她是装的虚弱,随即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看起便签来。

“我也知道爬楼比下楼累得多,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若不逃到高处,我们会被大水吞没。”我听着耳畔边洪水一阵紧似一阵的嘶吼,不由跳骂道:“你究竟还要磨蹭到何时搞不懂就搞不懂好了。再不走我先跑了,为了你我可真是倒了血霉,白白搭上老命!”

“爬楼比下楼累得多”她迷茫地望着我,似乎是明白了我的苦衷,便顺从地站起身,紧紧跟在身后,边走边问:“刚才,你是不是这么说”

“当然说过,这又怎样谁都知道爬楼累得够呛。”我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刚想斥责她几句,就感觉背后一凉,回头去看,见她掀开我t恤,拿着水笔在奋笔疾书!

“我明白了,十三不是数字!”迪姐瞪圆了双目,直直望着我的头顶,叫道:“完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不由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只见超级洪流正顺着梯道往下冲来,波涛汹涌其势之猛。我连神都没回转过来,便像棵海草般被卷走,什么意识也不存在了。

当我从这场窒息中逐渐清醒回来后,见自己又倒卧在红色地毯之上,身边依旧是个靠窗而座的迪姐,她被窗棂射进来的晚霞而覆盖,整个人融成一片橙色。见我肢体有了反应,便伸手托住胳臂,拉着我坐到自己身旁。

“我只记得一个字,那就是下。为什么会是下我也不理解,仿佛记得到过这间屋子许多次。”她打裤兜掏出包烟,为自己点了一支,问:“嘿,你还好吗”

接着便是走程序般的照常发展,她要我交出便签,拿出自己的名牌拆开,坐上沙发开始对照,而我则背着手往厨房去,很快见到令侦探百思不得其解的窗之谜面。恰在这时,她在外喊了一声,拉着我坐到身边,开始重复起适才说过的那些废话。

但是,真正的分歧,就在那一刻产生了。这是因为参照我留下的“回到054后发大水,再不走就会淹死”等字样,她也注意到写在便签背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那是她连奔带跑时留下的记录。见我不耐烦地催着她起身去化妆间转转,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毫无悬念地,我俩在地上发现了红色打火机,跟着开始研究为何缺了一个沙发。迪姐并没在听我讲解,而是盯着原本摆着镜台,现在是空荡荡的板墙,不久之后发出阵阵笑声。

“你笑什么冷不防的,我差点让你吓尿裤子。”我有种被愚弄感,不由扫了她一眼。

“我可能搞懂了这个逆流幻日的原理。”迪姐意味深长地问:“你知道什么叫自我意识”

见我一脸大谬不然,她开始解释起来。有一个学科叫做认知心理学,这个领域的研究认为,地球之所以被人类支配,而不是动物,主要因为人类具有一种独特的能力,那便是通过协作发展出极其复杂的社会结构以及体系。而要打造这样的社会,首先需要物种拥有自我意识,每个个体能区分自己和周遭环境的一切,也就是对单数自己的认识。在领悟到这些时,还得明白自己与他人不同,接着摸索出融入群体的方式,精诚合作赖以维生,也就是我们。

“你扯这个是什么意思嘲笑我是个打工仔,没你有文化”我翻着白眼,从鼻孔中轻哼一声,道:“可现在你就得仰仗我才能脱离幻日,别卖弄学识了,嵯峨翼几乎全红了。”

“不,再急你也得先听我说完,这些鸟羽是无关紧要的,甚至可以说是个骗局。”她扯了扯我的袖管,要我去看板墙,问:“在这间屋,这个位置,原本有面大镜子,还记得吗你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的这个就是我的发现。”

“镜子谈不上真实还是梦境,它理应属于映照外界的图像罢了。”我背着手,就不说顺着她的话,笑道:“这个也算是发现我还当什么呢,别浪费时间,干脆点说完。”

“好的,那么我说一个镜子与动物的故事。这不是卖弄,而不那么说你将很难理解。”

dixie微微一笑,拿手比拟描述起来。她说许多人家里养猫狗,是因为觉得它们既聪明又可爱,而其实猫狗是分不清镜中的自己,它们觉得那是入侵者。同样的情况在绝大多数动物身上都会发生,只有个别几种例如大象能区分。而我们素以为智商很高的灵长类,却只有倭猩猩能明白那是自己,然而比起哺乳动物,低等得多的鱼虾,也同样能明白。因此自我意识,既不是物种高低间的区别,也不取决于智商,而是一种特殊的观察视角。

所以,我们所经历过的梦境,就像是面镜子,那可能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却因炮制出幻日的人所遭受的磨难并开始分享。倘若72年的女追兵不幸沦陷在魔魇里,也是为了追查这些踪迹,可惜的是她并未领悟到这点,外加没有其他帮手协助,最终不幸身亡。

话说到这里,她忽然要我脱去t恤,然后高举双手给她仔仔细细瞧个遍。接着,她指了指隔壁的小卧房,神秘兮兮地示意我跟她走,并开始解自己的上衣扣子。

她想干什么难道在这种魔魇绝杀中,她还有心思想那事这个女人打侧面看,恰如侦探的描述,生得十分惊艳。皮肤异乎寻常的细腻,身板凹凸有致,主要身上有血渍,特别符合我的审美,即便上了岁数,仍旧十分有风韵。我不仅看得恍惚,便干笑一声:问:“你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想换换口味寻机来上一发早说嘛,装什么正经。”

“不,我记得那间屋橱子上也有镜子,打算周身看看有否留有笔迹。想请你也帮着找找,以免有遗漏。”她闻言一惊,扭头看向不怀好意的我,问:“怎么了是不是我无意中说错了什么话,伤害到了你的自尊”

“我这个人没有自尊,就是厌恶你卖弄学识,以凸显你有文化我像个低能。想嘲讽就大声笑出来好了,何必绕着圈扯什么认知心理学。倘若你是那个胖子还好说,顶多大家相互挖苦,可我总不能找你一个女流抬杠斗嘴,不是吗”我将手背起,冷哼一声,道:“再说了,我也算是年轻帅哥,真来一发你能损失什么你这种成功女人将精力全放在事业上,私生活必然很枯燥乏味。”

“可我见你有女友了,好像你俩都十分讨厌我,我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你误会了。”迪姐轻叹一声,道:“直到三十岁前,我一直无法纠正语言障碍,也就是口吃。这些年来,我努力克服困难训练自我,吃过的苦只有自己能明白。成了家又很快离了婚,那是段噩梦,别人要我去见见约会对象,但我太自卑,始终没有去。所以直到今天,也是孑然单身。没有家庭氛围的那种成功,不要也罢。对了,话说回来,你俩为何讨厌我”

“她说像你这样的人,时刻都在提防独处时被我打劫,表面笑容可掬,背后全是公关。你这种阶层,打心里就瞧不起我们这种底层人。”我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说:“而且,你最令她恼火的是,当着她的面称呼我小名。我倒还好,没她那么极端,不然也不会只身犯险。”

“抱歉,可我并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始终站在人后,而且彼此间并未自我介绍。我怎会知道你的名字其实从刚才起,我就想开口问,但忙起来就忘了提。总不能管你叫喂,或者那个谁。”她耸耸肩,笑道:“因此,我怎会当着她的面喊你小名你也许记错了。”

我嘴张得老大,心想这不能吧。小樱桃正是因为迪姐唤我besson才赌气离开,并且说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不准她这么叫。怎么到头来,她会不记得这件事难道我的记忆出错了抑或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也被篡改了但话说回来,通常这样的一面之交,并且时间那么短,我怎会告知她自己小名最多就是alex这个俗名。被她一提,我也觉得十分古怪。

“你想多了,也许我在戴斯蒙眼中是年轻姑娘,但对你来说就是个阿姨。你知道我今年多大我今年已经三十六了。哪怕再亲密,我也不会未经别人同意就随便称呼对方小名,这样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么,你究竟叫什么”她好奇地打量着我,问:“你看上去很年轻,为什么说自己没有自尊你理应还是个在校生在酒店打工挣钱吧”

“我叫,我叫besson,正因你曾喊出这个名字,所以女兵气呼呼走了。我说,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你没必要展现涵养,这里就只有你和我!我明明说了许多令你反感的话,你理应对我破口大骂。”我沉重地垂下脑袋,叹息道:“像我这种人,你没有必要知道我的过往,母亲早死父亲失踪,你会感兴趣吗我哪还有自尊早就被这个社会磨灭了!你是身处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所有人都舔着个逼脸巴结你。而我所能瞧见的,就是各种红眼,毒眼,唾弃鄙夷的眼神。你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甚至希望你也同样这般看我,总好过虚情假意,故作关怀的模样!什么在校生,我一辈子都在逃窜,根本就没正经念过书,满意了”

“besson,你过来。”哪知我的一席话,竟让dixie泪流满面,她张开双臂,一把将我脑袋抱在起伏的乳峰间,抽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实际情况是那样,正因为我的无知,才触怒了你,伤害到你的自尊。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合适,但是,你想哭就哭出声来吧,也许此时此刻,你需要一个年龄接近于你老妈的女人这样抱着,想发泄就全部尽情发泄。”

“为了救你脱出幻日,楼上楼下百多十人都在阴阳怪气等着看我闹笑话。我也不理解为何要冒这种险。曾经我说服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败他们兴子,别人越想看我出丑我就偏要那么做。但是,我记得残鸦修道院的那一幕,你在月光下惊惧得缩成一团,脸上挂着泪滴,那一刻,与我印象中,老妈临死前的面容像极了。我想,也许是那种表情触动了我,这才是我闯入幻日的原因。”我紧紧抱着迪姐,惨伤地呜咽,道:“我巴不得你唾骂我,甚至管我叫臭流氓,也好忘却这些无法磨灭的记忆。你为什么要善待我你我根本就不认识!”

“我曾有过一个儿子,他出了车祸。在那时我将自己锁在屋里,抱着他的相片没日没夜痛哭。明明我应该自己去接他回家,但所托非人,结果却因为忙工作,导致了不该发生的一切。就这样我离了婚。”迪姐抱着我的脸,说:“也许因为你我心头都有缺憾,当你说出自己没自尊这句话,我被深深刺伤了。甚至,我不知道这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但它是那么熟悉。生活中我的性格并不好,就像你俩形容的,是个比较虚荣的bitch但此刻我想自作主张,在你最痛苦的一刻,替代某个年长女人,听你倾诉,我知道自己流泪时很丑。”

“我一直很孤独,不是我离经叛道,而是被这个社会折磨得奄奄一息,对人已基本不抱任何希望,直到我遇上人生最重要的哥们。这也许就是时空,我仿佛理解你刚才想说的涵义。在之前并未发生的,却发生在之后。结果比说出口时,更早一步地感悟到了,尽管这也是疑团之一,是不是那样”我仰着脸,不由自主地为她拭去泪水,问。

“也许吧,接下来我来说重点。这本便签上的字,要我检索你身体,说明你我已实际死过起码两次以上。正因为不断的惨死,才将线索慢慢凑全。这就是我说嵯峨翼红不红无关紧要的原因,因为最终仍会回到这里。”她举着我的便签,要我留意写在封底的字样,然后指着这个3,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它,没准这不是数字,而是阶梯。”

被她这么一说,我不由抓过便签,仔细研究起来。这个3写的确实很离谱,初看之下,像是奔逃时手指乱颤,歪歪扭扭写就。然而,竖杠和3分得比较开,3比划生硬犹如阶梯,而竖杠超出了纸背,再结合她之前一直嚷嚷的下,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正因为死前我不住叫着下,下,下,所以被强行记录在脑海中。besson,我们一定能逃出这个可怕的逆流幻日,竖杠就是标写往下的箭头,你再看我虎口,这不是没写在纸上的箭头吗因此,我们不能爬楼而是要下楼。”她一把拽紧我,拉到小卧房内,脱去上衣,要我为她检索。很快,我在她身上也找到同样的数字,但它恰巧是反写的。

数字3的用意,便是让我们反其道而行,或许只有那样,才能真正揭开它的终极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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