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掉马进行时(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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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云如絮, 湛蓝的天际涌动着灿金色的光晕,遥遥望去,似是在浓稠的云层之上铺陈开一层鎏金的纱幔, 随着轻风摇曳之间,变换着绚目沉醉的光影与色泽。
光线从梅兆阁的窗口映入, 在男人立体俊逸的容颜之上肆意流淌,流过精致挺立的眉骨, 流过飞扬如金丝翩跹般的碎发, 掠过他微微阖拢的半遮着双瞳, 眸光闪跃的惊心动魄的色彩在某种角度折射出犹若粼粼湖泊般的琥珀色光泽。
白衣男人一袭流水般垂顺的道袍,挺拔地端坐于矮几旁的蒲团之上,在一旁镂空香鼎之中氤氲着冷香袅袅里模糊了疏雪般冷淡的容颜。
一片如雪般纯白的色泽之中,男人手边宽大的袖摆蓦地动了动。
顾光霁缓缓张开双眼。
流云窜动般摇曳的广袖之中钻出一只通体雪白的毛绒小兔,长而透着些微肉粉色的耳朵动了动, 轻轻抬起头来对上顾光霁垂眸凝视的视线。
“你也想她了么?”
铺陈的灿白光晕之下,白衣男人淡淡抬手,修长指尖轻点阿萝小巧的脑袋,开口的声线是但凡旁人撞见便定然大跌眼镜的柔和纵容。
自从前一日得到了南门星的首肯,温萝与顾光霁便并无继续接触相处的理由,
两人便并未犹豫, 当即各自带着随行弟子,一个回了江夏,一个回了元和。
顾光霁虽有心留在她身畔观察探究, 却也不愿打草惊蛇激起她的狐疑与防备,便顺水推舟率先赶回了青玄宗,静心梳理心下繁杂交织却又沸腾翻涌的难以言明的思绪。
蔺妤与馨儿究竟是否具有什么他还未勘破的关联?
纷杂的疑点与线索似是一张细密交错的网,将他机械般跃动的心脏悄无声息地笼罩收紧,
酸涩刺痛之余,竟也恰到好处地赋予了它崭新的生机,那些冰冷的血液似是再一次染上了温热,一寸一寸随着雾里看花的期冀一同泵入他经络血脉,流经全身。
在原地静静坐了半晌,指尖轻抚阿萝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既然想她,我们便去见她。”
*
温萝以缪馨儿的身份死遁之前,在系统之中兑换的毒/药实在太过性烈,在她生前毒发之际便已将她体内五脏六腑腐蚀了大半,
故而,当初哪怕是无意识的呕血,呕出的也是粘连着内脏碎屑的粘稠血液。
在顾光霁亲手拔剑结束了缪馨儿生前的难耐痛楚之后,属于他的噩梦却并未随之结束。
反之,那只是开始。
在那之后,他眼睁睁地望着她染血却更添几分瑰艳的容颜渐渐干瘪、扭曲、最终以一种极为残酷的模样消弭于空气之中,
宛若一朵凋零的玫瑰,鲜活的生气被剧毒与他亲手赋予她的死亡争先恐后地吞噬淹没,仅余一瓣又一瓣干枯僵硬的花瓣,无可挽留地坠入一片冰冷的空气之中,无声无息地腐朽。
顾光霁曾在永泽院为了向韵流与无尽海谢罪而长跪三天三夜,面对秦灵怒火中烧的质问,他却也只能心下苦笑着沉默。
不是他不愿归还她的尸身,而是他真的有心无力。
尽管,若是她并未在他惊颤的视线之中化作一滩血水,濡湿一榻他亲手为她挑选的桃红色罗裙,他的确并无将她飘然而去留下的唯一慰藉拱手让人,
可她却残忍得连最后一丝退路也没有留给他。
元和城内人潮熙攘稠密,如今天光已明,林立的店肆已陆陆续续地开张,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之上已显出几人来来往往的人流。
白衣男人容颜立体气息淡漠,身姿挺拔如青松,清风拂动的墨发与衣袂纠缠,应和着他身后朦胧的天光,辉映出一副静谧安然的画面。
虽说这时候出摊奔波的多半并非修仙中人,可对于元和乃至五洲大陆都鼎鼎有名的青玄宗却依旧大多有所耳闻,
望见他一身滚着暗纹只一眼便知身份高贵的青玄宗道袍,皆是情不自禁却又小心翼翼地多向他的方向望了几眼,却又不敢多看,似是在他身上停驻的视线都会撕裂这一副谪仙坠入凡尘的绘卷。
顾光霁手提雪亮长剑,肩头窝着一只圆润小巧的玉胭兔,神色平静地踏开飘逸的衣摆,步入了身前高门朱漆却寥落寂静的府邸。
这是早已仙逝五百年的缪家的府邸。
由于缪馨儿并未留下尸身,故而,顾光霁只得按捺着心下震颤与哀鸣,将那件被她口中无止境般涌出的鲜血浸透的桃红长裙妥帖地取回,为她在缪府立了衣冠冢。
视线投向祭台之上他亲手于灵位上书的“缪馨儿”三字,那向来无甚波动的眸底隐约漾开层层波澜涟漪。
那堪称温柔怀恋的眸光还未自他眼底攀爬至那张如天山雪莲般皎皎孤寒的容颜,顾光霁便蓦地面色一沉,
袖摆浮动之间清寒剑意自其中悉数如狂潮般奔涌而出,瞬息之间便将整片缪府悉数拢于其中。
而他则在漫天罡风与无形蔓延的森寒威压之中缓缓转身回望,眸底乍然如有寒霜冰封千里。
“是你?”
墨发玄衣的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片不算宽敞的空间之中,轻覆于面上的黄金面具在倾泻而入的日光之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泽,更衬得暴露在空气之中紧绷的下颌凌厉而深邃。
他挺拔脊背倚着墙壁,修长双腿交叠点于身前,闻言微一用力,后心便自墙上撤离,淡色薄唇微扬,勾起一抹似是讽刺似是冷淡的弧度。
“缪府。”
意味不明地轻啧一声,柏己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步上前。
“缪馨儿与你……是什么关系?”
长眉狠狠一沉,顾光霁猛然抬眸,凌厉视线如冷电般霎时扫向不远处看似散漫实则肌肉紧绷的玄衣男人。
一股来得莫名的直觉直冲天灵,牙关不自觉紧扣,一字一顿自牙间挤出:“与你何干。”
回应他的是柏己一声轻哂:“本君问话,哪里有你质疑反问的资格。”
与此同时,他似是再也按捺不住心口艰难压抑许久、即将破封而出的沸腾杀意与愠怒,衣袂骤然随着一阵拔地而起的汹涌魔气翻飞飘扬,
若隐若现的扭曲赤色火舌裹挟着毁天灭地的令人心神剧震的威压升腾而起,将周遭流淌的空气尽数炙烤、挤压、扭曲,虚空似是也在这一阵携杂着滔天怒意的压势之下震颤哀鸣。
顾光霁眸光沉了沉。
为何柏己会突然问起她与他之间的关系……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发觉,她身上萦绕的谜团远比他想象之中多得多。
她执意不惜沉默地欺骗他牺牲性命也要让他重铸长恨的思量,她与蔺妤本该并无渊源却莫名牵扯的关联,甚至,连柏己都特意为了她找到他为她重修的缪府,问出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心下似有什么在这一瞬间寸寸碎裂,随着失控的剑意与汹涌流淌的暗芒,一同自震颤的灵台与混沌之中暴涌而出。
腰间高悬的长恨剑乍然出鞘,凌厉耀目的剑光划破空气,化作无数道雪亮残影在顾光霁身前陡然散开,浩瀚无匹的剑罡几乎震碎虚空。
那琥珀色的湖泊倏地没入一滴色泽殷红瑰靡的浓墨,丝丝缕缕荡漾开来,化作一片浓稠诡谲的色泽,和着他一身高洁的雪白道袍与一如既往淡漠无澜的神色,更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
顾光霁缓缓抬眸,两人视线穿越虚空中躁动的火星狠狠相撞。
“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
与顾光霁辞别之后,温萝便带着一众目光炯炯有神在她、顾光霁与南门星之间来回逡巡的弟子匆匆赶回了奚辞水榭。
没了南门星肉眼可见的诡谲阴鸷气质的压迫,原本静默如鸡的几人一路上纷纷再一次不长记性地打开了话匣子,争先恐后地凑到温萝身前叽叽喳喳——
“家主,南门星方才说顾前辈将您从他手里抢了去,这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您是怎么和南门星搞……哦不,牵扯在一起的?他对你也像对别人一样阴晴不定吗?”
“你傻呀,刚刚没看见吗?家主只随口提了个要求,南门星立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不是爱是什么?”
“怎么办,究竟是顾前辈来做家主夫人更好,还是南门星呢……好纠结哦……”、
“当然顾前辈好了,南门星敢来,你敢认吗?”
“此言差矣,南门星其实也不错,这种‘对别人毫不留情,唯独对你百依百顺’的反差萌最戳人了!”
“反差萌?顾前辈不也一样吗?‘人前冰冷淡漠,人后温柔解意’你怎么不说?”
“……”
温萝面无表情地望着一群越说越真情实感的弟子,一阵无语凝噎。
话都被他们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而且……其实事实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啊!
虽说话中提到的差别对待她曾经体验过,可过往如风过无痕,现在的她只是个卑微打工仔。
“叮——警告!男配【顾光霁】情绪剧烈波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请维序者温萝迅速赶往他身边解除危机!”
“坐标已发送——”
温萝凝神一看,心跳猛然如擂鼓般狂跳起来。
顾光霁并不在青玄宗。
他在缪府干什么?!
又会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到前任四大男主之一的顾光霁的性命?
答案只有一个。
——来人同样是剩余的三位前任男主之一。
可在她已知的线索里,墨修然与顾光霁是交好的前后辈关系,柏己则跟顾光霁光在时间线上看便八竿子打不着,唯一与他称得上有着仇怨的,便只有南门星。
可若当真是南门星,他突然心血来潮顺着顾光霁的气息摸到缪府去截杀他的缘由是什么?
温萝身体骤然一僵,缓缓回过头望向身后一群满脸写着“不明觉厉”神色,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奚辞水榭弟子。
该不会,真的被他们说准了……
南门星和顾光霁在争夺她?!
可是为什么?
即使南门星瞬间变脸毁约决定前来将她的身体据为己用,他应当寻来的也当是江夏而非元和,
更何况,如今的顾光霁又有什么立场和理由替她拦下南门星的追杀堵截呢?
难道……
一阵不祥的预感裹挟着森冷的寒意骤然自心头攀爬蔓延,如水流般不可抑制地顺着肌理肆意铺陈开来,席卷至她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该不会,南门星和顾光霁之中,至少有一个人得知了她披着蔺妤皮下的灵魂真正的身份吧?
难道南门星在这短短的时间之中重新回到了幻境之中,察觉了姜芊灵魂失踪的异常?
可即便如此,又与顾光霁有什么关系?
莫非顾光霁也察觉了她那一日灵魂离体而出的真相,并且与南门星发觉的异常两相联系在一处,一口气合力扒下了她两层马甲?!
心虚之时哪怕碰上半点风吹草动,心下发散的思维也似是惊涛骇浪般,几乎将她最凄惨的结局定下。
在原地胡思乱想并无实际意义,温萝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一路上景致向后疾速飞掠,葱翠绿意间或点着几朵绯红的鲜妍,温萝却全然并无心情欣赏,心跳如雷般一下又一下沉闷地击在胸口。
及微载着她向远方飞快行去,来时足足半小时的路程,愣是让她压缩至一炷香的功夫便勉强赶到。
不远处,原本繁华稠穰的元和街道此刻满目疮痍,罡风卷积着碎石尘屑漫天如雨纷扬,
人群远远地退在一旁在一抹不知从何处笼罩而来的防护结界之中,成片地遥遥望着风暴正中翩跹缠斗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面上覆着困惑、震惊、恐惧等等繁杂负面情绪交织而成的盔甲,却半点担忧愤慨也无。
温萝眉头微皱。
顾光霁一身青玄宗校服并不难认,此刻他临危,周边观战之人却似是半点也不忧虑他的安危,反倒隐约带着几分惊怒与骇然。
“他的眼睛……”
“莫非他入了魔?”
“青玄宗顾光霁竟然入魔了……”
眼睛?
入魔?
心头不自觉狂跳起来,
勉强按下心下狐疑,温萝飞快地抬眸向一片尘石飞溅的战场之中扫了一眼,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松。
来人并非南门星,看来她前夜偷梁换柱的小把戏并未被拆穿。
随即,看清飞沙走石之间那道玄色的身影,她却再一次僵硬了身体。
柏己为何会千里迢迢追来元和截杀顾光霁?
视线在顾光霁腰间始终并未出鞘的长恨剑上略略一顿,温萝恍然大悟。
或许,柏己是特意来取这把他亲手自元渊剑域之中替公羽若取来长恨剑的?
虽说他明明可以在前一日顾光霁身在他地盘上时更方便地动手,可万一他就喜欢迂回辗转地吊人胃口、折磨人心智呢?
她心下沉吟间,漫天旋转纷扬的交织罡风与魔气似是感受到了她的靠近,裹挟着一阵猛烈的劲风,将在场唯一一个并未受到防御结界庇佑的来客飞扬的墨发卷起向后吹拂。
执意不愿拔剑,更有心顾及缪府之中三枚灵位不受罡风波及的顾光霁,显然并非来势汹涌杀气森然的柏己的对手。
飘逸轻薄的雪白交襟道袍沾染着瑰靡的血色,似是朵朵血梅于一片纯净的雪原之上无声地蜿蜒绽放。
顾光霁发顶之上规整缠绕的发带早已化作齑粉逸散无踪,三千墨发在一片剑意罡风之中狂乱作舞,
宽大的雪白广袖之下,骨节分明的五指坚定却又轻柔地扣着长恨剑身,却始终不愿拔剑而出。
他微微垂着眼睫,似是在遮掩着什么一般,若有似无的金色光芒在身体之上如水流动,点点莹光如柳叶浮动般自他修长的指尖轻盈荡漾而出,在空气中洇开一片磅礴暴烈的剑意,
在身前虚空之中汇聚成一道金色巨剑,空气之中躁动的剑意呼啸着灌注其中,一道短促却嘹亮的剑吟霎时散入虚空。
与此同时,柏己面上坚不可摧的黄金面具终于随着这一道裹挟着劈山凿海之势,轰杀而来的剑意应声而碎。
在一片不堪压势而炸裂的尘石之中,面具“当啷”落地的声响几乎细不可闻,
可温萝却恍惚间感到那一下犹若一记重锤,狠狠砸落她心头。
她不由得猛然抬眸观察柏己的神情。
一片轰鸣的闷响与微观众人不约而同的屏息宁静交织而成的矛盾空气之中,那张颠倒众生的深邃容颜再也无从遮掩,避无可避地暴露在耀目的日光之下,暴露在无数道紧紧黏附于他的视线之下。
他却似是早已习惯这种肆无忌惮的打量和惊惧,浑不在意地垂眸,目光意味不明地扫过足畔碎裂成数块的面具,唇角微动,缓缓勾起一抹堪称嗜血残忍的笑意。
“很好啊。”他不辨喜怒地轻笑一声。
他的语气并不重,相反,比起他平日里乖戾张狂的言语,甚至显得平静得冷漠。
可温萝却登时沉下了脸色。
完了。
柏己真的动怒了。
虽说并不清楚柏己陡然前来并痛下杀手的缘由,可她多少能够感受到,柏己并不想立即将顾光霁斩杀在此。
或许他仍有话要亲自确认。
然而若是柏己动了真怒,一旦他祭出不焚尽一切阻碍便永不熄灭的苍冥邺火,这事就彻底绝无转圜余地地闹大了。
温萝心头狂跳,下意识运起全身灵力抬步冲入两人间隔不远距离的正中央,背对着顾光霁将他牢牢护在身后,抿唇迟疑了片刻,并未抬手拔剑,只倔强地立在远处。
人群之中随着她不要命的动作霎时掀起一片哗然。
一前一后两双眼眸不由得同时抬了抬,打量起这个突然闯入战场之中的纤细身影。
身材曼妙有致的女人一袭质地上佳的烟粉色长裙在空气之中无时不刻不猛烈碰撞的气息之中上下翻飞,连同着如海藻在狂浪之中摇曳般的墨发,
合该是如蒲柳般羸弱、如桃花般娇艳却又柔弱的模样,此刻那双清润迷蒙的双眸之中却似是染上了什么锐利坚定的色泽,与天光一同在眼尾流转迂回,渐渐沉入那双轻抿的樱粉唇瓣。
柏己望着她眸中几欲点燃黑夜长空的光晕,指尖的动作不自觉顿了顿。
而顾光霁则是早已僵在了原地。
他眸底氤氲的血色光华不知何时已因眼前这一幕悄无声息地如潮水般褪去,仅剩一片潋滟的清泉,
不可置信与狂喜的浓重情绪在其中交织,翻滚出一波又一波更加躁动不安的浪花。
自面前的女人现身之时,早被他妥帖安置在灵位旁他以剑意凝成的结界之中的阿萝便动了。
那个自缪馨儿离世之后,便似是通了灵性一般,再也不愿主动亲近旁人的小小一团,似是感受到了什么,
原本仿佛对外界天崩地裂的动静都提不起兴趣般耷拉的小脑袋,猛地抬起。
随后,它便义无反顾地踏出这五百年来唯一亲近之人为它亲手安置的静谧安宁的方圆天地,踏入破碎的空气与废墟,
似是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无数流淌的岁月与爱恨,自顾光霁震动的心神之中冲破桎梏,与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了悟与愕然,一同以牵挂了五百年的力道与思恋狠狠撞向温萝纤细的脚踝。
温萝只觉得右脚脚踝微微一痛,似乎有什么熟悉而温热的事物不顾一切地朝着她奔来,不由得垂眸向下看去。
视线却正对上阿萝仰起的小脑袋上,那一双一如往常水润剔透的眼眸。
温萝:……
她当时心下只有一个念头。
她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每次看到评论区有小天使问“兔兔在哪”我心里就很惶恐,差点被发现了我心里的小九九!
恭喜顾总第一个扒下萝萝子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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