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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使吃的下马威、少傅大人吃的闭门羹,这些都是小插曲,影响不了世子建的冠礼。储君的成年礼,是极重要的庆典,除国君夫妇外,王室宗亲、满朝文武大臣均盛装出席。楚王虽较五年前老胖,但精神颇佳、威仪十足;一旁的王后保养得宜,一派雍容,看得出年轻时的美丽,她一脸欣慰骄傲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在礼乐声与巫尹的唱诵声中,建昂然上前,撩衣而跪。礼官将盛着缁布冠的托盘送至伍奢身前,伍奢才要抬手,费无极灵敏地上前半步,微微欠身,双手抢先拿起了缁布冠。
礼官大是意外。世子的加冠之礼共有三道规程,第一道加缁布冠,定了由师长为其加冠,之前拟出的细目,是由太傅加冠,少傅只在旁陪同,费无极此举,难道是不忿太傅得世子看重,仗着自己得楚王宠幸,有意抢太傅的风头
正惊疑间,却见费无极含笑将缁布冠递向伍奢。伍奢声色不露,却并不正眼看费无极,接过缁布冠,双手郑重捧定,为建加冠。礼官偷瞄了一眼楚王,见其并无异色,松了口气。再由令尹囊子常上前取下缁布冠,为其加皮弁。最后再由楚王上前取下皮弁,为建加爵弁,建郑重下拜。
巫尹大声颂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寿考不忘!
建朗声答道:建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楚王扶起建,父子携手走至阶前。众人齐齐下拜。楚王面现微笑。年轻储君的脸由于激动,泛起微微的红,愈显得神采照人。
突然,宫门处一名内侍,手持一卷竹简,飞奔而来,穿过人群奔至阶前跪倒,喘息着高举起竹简。
楚王神色一滞。
竹简上的标记他看得明白,这是军情急报。
本是晴朗的天气,此时天边却有乌云,长长连成一片蔓延开来,渐有掩日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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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细密,宫灯明灭照耀下,雨湿的宫道上,步伐匆匆。
夜已深,早过了宫门下钥的时辰,但入宫议事的大臣毫无离宫的意思,彤华台内,子常、沈尹戎、费无极等近臣楚王议事,鸠舍只率了两名亲信近侍随侍。气氛有些凝重,显得殿外的雨声格外清晰。
秦晋宿有旧怨,楚王即位后为复国力,息兵养民,与晋国好容易消停了几年,谁知春汛之后,短短三两月间,楚晋边境便有十余处、数十起滋扰冲突,大异往常。
沈尹戎忧虑道:“今日军报所奏的调防增兵,想来晋君是有宣战之心了。”他掌兵马,边境局势,自是了然。
子常点头道:“正是。我国今岁春涝歉收,军粮不丰,晋君想必是谋定了要乘虚而入,向我国发难。”
这位新令尹四十上下,颌下微须、体态匀称,颇有倜傥之态。
楚王面无表情地听着,突问:“太傅怎么还不到”
费无极眉头微微一皱。鸠舍忙略凑上前躯身道:“太傅大人今日巡视城务,不在府中,得信晚些,想是也快到了。”
正在此时,一名内侍自殿外躬身迈步入殿回禀道太傅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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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奢身上带着雨气入殿,步履端重,行至王座前,下拜道:“老臣蒙召来迟,还请大王恕罪。”
楚王伸手示意:“无妨,太傅请起,坐。”
伍奢拜谢起身,至子常下首坐定,与费无极沈尹戎正好相对而坐,楚王示意诸臣继续,费无极脸上便现出怒气来,道:“大王!这分明是晋君看大王即位以来,我国国势日强,心有不甘,大王定要狠狠削削他的气焰才是!”
子常沉吟道:“晋君之意虽不言而喻,但外交斡旋……”
沈尹戎冷然道:“他人已拔刀相向,还要与他客气周旋么”
费无极帮腔道:“左尹大人说得极是!舌头哪有拳头硬不如迎头痛击,方能令他知难而退!”
楚王沉默着听着几位近臣的争论,并不表态。此时,殿外闪电亮起,雨声又响了几分,一内侍手捧一卷包扎好的竹简匆匆入,跪拜。
又是一封加急军报。
君臣神色微动。楚王微一抬手,鸠舍快步走下,接过竹简,双手呈至楚王案上,楚王解开竹简,看了两眼,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费无极试探地问:“大王……”
楚王缓缓放下竹简,沉声道:“吴军近日增兵于卑梁、居巢,又有新造战船若干溯江水而上,已近潜邑。”
几位近臣的脸色都随之更为凝重起来。
子常皱眉道:“若只是与晋国一战,倒还不惧;若是吴国在旁磨刀霍霍虎视耽耽,倒是麻烦了。”
吴国是楚国的又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若论国力,几个吴国捆在一起都比不过一个楚国,从自从楚庄王时,楚臣巫臣叛楚侍晋后,着力扶植吴国夹击楚国,吴国国小力弱,但国人凶悍,善于水战,经巫臣亲往教习车战后,军力更是大增,每每来犯,也不容轻视。
费无极疑惑道:“此事……未免太巧,倒象是晋吴两国商议好了一般。”
子常思索着道:“不是象,只怕……就是如此。江淮之南,各诸侯多已是我国臣属,吴国能苟活至今,全凭齐晋等国的襄助撑腰,如今,轮到吴君回报晋君了。”
沈尹戎毅然道:“大王,臣自请领兵,为国一战!必克敌于国门之外,绝不容他这般猖狂!”
费无极忙附和道:“大王有何决断,臣等必以死报之!”
楚王面现欣慰,他想起了还有人尚未表态,于是征询地看向伍奢,问道:“太傅怎么看”
伍奢直起上身揖手:“大王,老臣不掌军政,大王还是多听听令尹与左司马大人之言罢。”
楚王摆手道:“诶,这几年太傅虽专心于教书筑城,但你在朝多年,见事老到,此事,寡人是定要请太傅一齐来参详参详的。”
伍奢这才道:“既如此,老臣便说几句。老臣以为……”
伍奢顿了顿,看了一眼几位同僚:“此时计议战事,只怕为时……尚早。”
君臣几人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到伍奢身上。
伍奢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气:“老臣以为,世子冠礼已成,当务之急,是求配好女,承继宗祧、光大王室。”
楚王疑惑道:“为世子议亲自然是要事,可如今边境吃紧……”
伍奢镇定道:“大王,老臣不通军务,本不该多言。然老臣以为,正因着边关吃紧,当下为我大楚议定储妃,才是第一要事。”
子常有些恍然:“太傅之意……”
子常边说边看向楚王,把自己领会到的语意传达过去,又不表现出自己比楚王聪明。楚王果然接收到了提示,问:“太傅之意是……以联姻事,制衡晋吴”
众臣或真或假地纷纷面露恍悟。伍奢唇边微露笑意,向上揖手:“大王,世子正值嫁娶之年,正妃之位……本就该由能匡扶我大楚国运者居之。”
楚王眼睛一亮,原本有些绷紧的面容为之一松,微笑道:“太傅所言甚是!”
只顾着军情,一时竟没有想到,这四两拔千斤的法子,怎能不用
费无极忙道:“大王,既如此,若与晋国议亲,岂不正好”
子常迟疑道:“周边大国中,历来是晋国对我国最为虎视耽耽。与之联姻,既可解今日困局,又可换数年太平,确是可行之法。只是……”
沈尹戎急道:“大王,此策虽然可行,只是一来难填欲壑,二来反助长了他人气焰,臣以为并非上策。”
楚王微微点头:“那左司马以为,又当如何”
沈尹戎揖手道:“臣以为,我国可与齐君联姻。如此一来东北可保无虞,二来齐晋相邻,亦可牵制晋吴,令其不敢妄动。”
楚王不置可否,沉吟不语。子常却连连摇头:“齐大,非偶。以齐君之自大倨傲,纵使联姻,也未必牢靠。何况,齐楚两国相隔甚远,楚晋有战,齐国纵使驰援,只怕亦是鞭长莫及。”
楚王面现踌躇,他与子常和沈尹戎一起,不觉将视线投向一直没有再出声的伍奢身上,再问道:“太傅既提联姻之计,可有良策”
伍奢成竹在胸,向上揖手:“老臣以为,大王……可与秦君联姻。”
众人一时面露不解之色。费无极忍不住问:“秦国居于我国西北,与晋吴之事……有何相关”
伍奢答道:“秦地远离中原,向来为齐晋等中原诸国轻视,如今秦国经数代经营,国势日强,亦有寻求盟友以慑强敌、壮大自身之意。若与之结盟,既可保我国西北安定,又可联手威慑晋齐吴越等国,一举两得。”
沈尹戎不由得眼睛一亮:“太傅之策,臣以为可行。”
楚王沉吟道:“不知秦君……是否有意……”
伍奢语气坚定:“无论秦君之意如何,我国都应不遗余力。否则……后患无穷。”
楚王微讶:“太傅此话怎讲”
伍奢沉稳地解释:“楚秦均与晋国相邻,又均非弱小之国,晋君历来深为忌惮。五年前,晋君本想挟平丘会盟之势令我两国低头,虽未能得逞,但野心未灭。如今既然他对我国频频示威,老臣担心晋君,是否对秦国……则会设法拉拢,以图将我楚秦两国分而治之。”
楚王与子常等人均闻之色变。
伍奢神情凝重:“故,老臣以为,若我国无所作为,待秦晋结成同盟,只怕便为时晚矣!”
楚王不由自主地站起,在王座后来回踱着步。
沈尹戎点头,干脆地表态道:“太傅思虑深远。迎娶秦女,既可连纵强秦以壮我国声威,又能断绝晋君觊觎之心,可谓两全。臣附议。”
此策可谓釜底抽薪,若是成功,不损一兵一卒,便可束缚晋君手脚,不战而胜。
子常点头,同时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那……秦君可有待嫁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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