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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波特是个很好的理由,让自己得以顺利地从热闹欢乐得令人窒息的人群中脱离出来。西弗勒斯·斯内普这样想道。特别是对于米勒娃·麦格,这位多年执掌格兰芬多学院,对詹姆·波特四人组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整个学生时代所知甚详的教师,甚至不需要自己更多口舌,仅仅眼神和下意识转头的动作,她就立刻慷慨而善解人意地提出了建议——

但事实上,斯内普不是因为詹姆·波特,或者确切地,因为那两张极其相似的脸而无法继续停留在大厅的。他的离开并非是由于这样的两张脸而勾起的回忆,以及由此带来的冲击。作为霍格沃兹的教师,他比大厅里的绝大多数人更经常看到,也更习惯这样两张如出一辙的面孔出现在同一画面——虽然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是得到霍格沃兹全体师生公认的温和、宽容、平易近人且为人公平公正的教师,但这和他在所有的学生中特别关爱和亲近哈利·波特并不构成矛盾。

佩弗利尔从不介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这种关注和亲近,他完全不受那些媒体或有心人胡想乱猜的影响……又或者他确实受到了影响,于是一反所属阶层(阶级)的习惯,将这种私人的感情毫不遮掩地呈现于众目睽睽之下——相比较往日,此刻只是呈现的范围更加扩大了一点。作为同事与合作者,在很多方面都可以说相当了解佩弗利尔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当然不会因为那样一大一小的同时出现而大惊小怪。

然而他同样不能否认的是,这个画面对他依然造成了冲击。他意识到,在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刻意的引导下,哈利·波特正确实朝着自己从未期望过的某个方向前进或者说靠拢:勤恳、乖巧、谦逊,不算太坏的天分,但认真和努力更令人印象深刻;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有通常未成年人的无知大胆异想天开,不过敢于承担责任,并能够善用资源来解决问题……虽然只有四个月,但是正如邓布利多曾经多次指出和提醒、而自己也越来越清楚地看到的,哈利·波特,具有相当多值得肯定的天赋、才能和品质——这些虽然稚嫩、仍旧有待于进一步培育和教导的东西,构成了哈利·波特和佩弗利尔在天生容貌之外,更深层次与更本质的相像;而他越看到这种相像,就越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十一岁男孩与他的生父的不同。

“不,这种不同根源于哈利·波特……是莉莉的儿子。”

斯内普随即在心中更正,并且对自己先前的判断表示懊恼和怀疑。毫无疑问他是被大厅里的噪音和温度影响到了头脑……孩童的本性理所当然是来自于父母;莉莉·伊万斯作为母亲的一方的杰出使得她的儿子本质优秀,不但压制住了作为父亲一方的詹姆·波特那些恶劣的品性,而且——斯内普相信——还将在很大程度上继续保证哈利·波特的本性不会毫无防备而过分受到外界的污染,比如那位鲁莽而招摇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

他回过头,从露台看向大厅。人群中瞪着那一大一小的布莱克的表情是如此鲜明与坦率(斯内普更想说西里斯·布莱克从来就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表情),完全透露出内心惊讶和不平。斯内普很难否认布莱克的这种情绪取悦了自己——虽然彼得·佩迪鲁的身份败露和落入法网,洗清了西里斯·布莱克“叛徒”、“泄密者”的罪名,也由此解除了自己因为莉莉·波特的死而对于他的不共戴天的仇恨,但即使没有这一点,从学生时代的第一天开始的矛盾冲突也决定了他和布莱克的关系从来不可能友善和睦……

不死不休,或者应该这样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对立,斯内普在内心拉了拉嘴角。他一点都不怀疑彼此会毫不犹豫,甚至充满快意地收割对方的生命,如果将他们放到战场的敌对双方。尽管现在的情况,是邓布利多会确保他们站在同一阵营并且强迫克制住撕碎对方的冲动……无论自己永远也不会原谅布莱克十六岁时差点夺走自己性命的“恶作剧”而布莱克永远也无法接纳一个追随过黑魔王的食死徒。

食死徒……他的心中突然一阵寒栗:对食死徒——哪怕是“曾经的”、“已然悔改的”——拒不接纳,这并非单独是西里斯·布莱克,而是绝大多数人固有的态度。经过十年前那场战争的人绝不会轻易地同一个追随黑暗的嫌疑者握手言欢,更不用说同一个身分被确认的食死徒交往联系。即使马尔福、高尔、帕金森这样财势兼具的姓氏家族,在涉及到这一问题时也会坚持他们的原则立场:“非自愿地”。而自己,如今在阿兹卡班之外只有自己被确证——没有夺魂咒,没有头脑糊涂,没有受到威逼与胁迫,完全出于对力量的渴求,被出人头地、报复曾经遭受的那些轻蔑、嘲弄、侮辱的欲望驱策着,做出了那个足以毁灭任何人一生的选择。

他的人生没有就此毁灭是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银发蓝眸的年长者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以拯救沉沦但还在挣扎的灵魂;还有维奥莱特·拜特雅妮——她重视并且珍惜他的才华,力排众议保留了他的药师身份,为他在霍格沃兹担任教职提供了最基本的资格证明。

整整十年,在这过去的漫长又转瞬即逝的时间里,无论自愿与否,他一直在致力于向人们证明着自己确然已经“悔改”,证明这两位值得尊敬的年长者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看错。但是斯内普同样深刻地了解,对于自己竭力证明的“事实”,人们的态度依然充满怀疑:像西里斯·布莱克一样,从一开始就坚决地站在光明阵营的人们,仍然不时质疑着邓布利多对自己的信任,在各种场合一次次反复提醒着自己“曾经的身份”;而那些最擅长察言观色、判断情势,用各种方式从那场失败了的战争中将自身保存下来的曾经的“同阵营者”们,则仅仅是出于利益的考量以及……某种习惯,对霍格沃兹现任的斯莱特林学院院长,保留了他们的意见。

斯内普习惯人们的这种态度,也从不认为这种态度有任何不妥或不公。他似乎已经免疫于他人态度可能带来的伤害,直到罗伯特·德·比奥福特的到访揭开他以为早已愈合的伤口。

面对并接受现实,承认所犯的罪行,出自真心地忏悔而后以切实的行动赎罪——这是邓布利多给予他的继续下去的方式和理由。十年来他一丝不苟地遵行着这种方式生活,不奢求任何自己已经不配获得的东西。然而佩弗利尔……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展现出对于自己曾经选择的理解,对于自己不堪过往的接纳,以及对于此刻的共事与合作的完全信任,却激起了他对那些自己已经失去太久的东西的真切渴求。

“我是一个格林德沃”——斯内普还记得霍格沃兹的禁林中,黑发绿眸的青年巫师给予自己的回答。他记得这句话在自己心中引起的巨大震动,以及随后激荡起的难以想象的宽慰和欣喜。斯内普猛然发觉,他是如此认同和感激佩弗利尔的这句话,以至于在不知不觉间,将佩弗利尔的态度,默认成为他人态度的参照和准绳。

他犯了一个大错误。显然他不能,也决不应该指望其他的任何人能够像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那样去理解光明与黑暗,就像不能指望其他的任何人拥有邓布利多那种对于他人的看似天真、然而真正睿智的信心和包容。

因为他们如此杰出……独一无二。

斯内普不由苦笑:他从来不曾期待过用这样的方式看清自己的内心,正视那些被压抑乃至于几乎被遗忘的欲望,而将隐藏在最深刻幽闭处的思想暴露于眼前。他再次验证了那句老话,“贪婪乃人之本性”——有邓布利多的包容和佩弗利尔的理解已经是梅林莫大的恩赐,自己却因此奢望更多。

他因而重重叹气,却随即听到一个轻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无法想象你是对什么不满,晚会或者舞伴。”维奥莱特·拜特雅妮说。她非常自然地将手上端着的两杯香槟中的一杯递给斯内普,这让他知道自己的行动完全被年长者看在眼中……有备而来。“还是作为药师协会特别贡献奖和金质奖章的预定获得者,你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构思获奖感言,华丽动人的演讲辞,所以不情愿为这种场合付出精力?”

“如果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夫人,连我自己都要为一个人可以达到的忘恩负义的程度感到惊讶。”斯内普欠身回答。他的话令拜特雅妮露出微笑。“我仅仅是发现自己在欢腾热闹的场合中呆了很久,需要一点新鲜空气。”

“对于你这确实相当难得,西弗勒斯。”年长的女巫微笑,将身体倚靠住露台栏杆,双眸注视黑发黑眸的青年。“同时我也注意到你对我刚才所提到头衔的默认。是哈利告诉了你,或者只是出于自信?”

黑色的眼睛闪动出一点光芒,斯内普的嘴角稍稍勾起,露出一个矜持但是明确的微笑。“佩弗利尔先生转达了您的意志,尊敬的拜特雅妮夫人。而与此同时我对药师协会的规章制度,以及这些规章制度具体执行者的公平公正完全信任。”

拜特雅妮闻言大笑了起来。

“我喜欢你的恭维,西弗勒斯。”她向年轻人举杯,斯内普在这一示意下陪她喝掉了酒杯中液体的一半。“我记得我和阿不思讨论过,一致认为只要你愿意,你甚至能比卢修斯·马尔福更讨人喜欢。你完全可以在五年前就取得你的高级魔药师资格,如果你肯花费一点点小心思讨好药师协会的那些老顽固……你知道他们当中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会纠缠坩埚以外的东西,而依据制度规定,只要反对票不超过三分之一就通过授予资格证明。”

斯内普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他当然熟悉药师协会的规章制度、有关魔药师资格的种种规定,也知道相当一部分巫师在专业能力之外,还依靠对规则的利用来取得他们所需要的资格证明。但这对他而言毫无意义。而且斯内普非常清楚地了解,因为拜特雅妮的强势影响和坚持,最近半个世纪以来药师协会仅仅授予七位巫师“魔药大师”的称号,承认他们的研究和成果在学术以及实用两方面的意义和成就——

这立刻提醒了他某个事实,某个自从得知狼□□剂将会带来的现实价值后就一直缠绕于心的疑问:“……拜特雅妮夫人?”

“西弗勒斯?”

“为什么佩弗利尔至今没有被授予头衔?我的意思是,既然普林特合剂和通用蛇毒血清的效用早已获得公认。”

光芒在拜特雅妮深蓝色的眼眸中闪动。年长的女巫微侧过头,静静凝视黑发青年。“唔,是的,这听起来确实有点令人疑惑……不合常理,既然他取得的成绩是如此显著和无可忽略。但西弗勒斯,你应该知道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在某些方面相当老派——异常地尊敬和爱戴他的导师,他总是将成绩大半归于导师的遗泽。虽然这位杰出的同行名不见经传,但我认为也正是因为如此,哈利对自己是否拥有一个世俗的头衔全不在意。”

“他的导师……”斯内普握住酒杯,目光远远向大厅中心投去。“我记得当初你的信里提到,他在狼□□剂上的兴趣也源起于此。”

“事实上,仅仅是我的猜测——我了解得不够多。”拜特雅妮没有理会年轻人的惊讶,平静地做出解释,“只有老狄休斯知道他经历的全部。”

“老格林德沃先生……”

“他的另一位导师,毫无疑问,而且同样是人生导师。”拜特雅妮微笑。斯内普从她的神情中觉察到了深切的追忆与怀念。“狄休斯·格林德沃也是一位杰出的魔药大师。而他一手培养教导出来的完美管家,路易斯·路易先生,能够调制出世界上口味最美妙的魔药。”

几乎是本能地,斯内普对她最后一句的评价露出了极其不赞同的表情。尽管斯内普不认为拜特雅妮这句话包含多少成分的夸大,但作为一名魔药师,对将核心和重点放在“口味”这种对于魔药效用和价值几乎毫无意义方面的研究方式实在难以认同。这显然是对时间、对材料,更是对天赋的极大浪费。只是,考虑到路易斯·路易的职业身份,他的做法无可厚非——就连自己十一岁的教子德拉科·马尔福都会因为气味原因选择石榴汁而不是苋菜榨汁来制做染发魔药,贵族们对魔药本来就有着远超出一般人的要求……和品味的。

“顺便,西弗勒斯,”拜特雅妮凑近他,斯内普立刻收回神思,全神贯注听她有意压低了声音的说话。“欧石楠和颠茄叶——卢修斯·马尔福身上松塔精油的味道浓得足够吸引全伦敦的松鼠。你用了我的秘方来掩盖兴奋剂的气味?这可一点都不聪明——哈利·佩弗利尔用不了一秒钟就能判断出这个社交季节马尔福疲于奔命。事实上,这本来就是他的发明。”

斯内普挑眉。他对拜特雅妮的灵敏嗅觉和准确判断毫不惊讶。只是他不打算就提神剂配方这个话题继续,也无意说明自己纯粹是因为看到布莱克和马尔福在马尔福庄园虚伪到极点的宾主尽欢,出于一时的不忿才故意遗忘了最后一道主要用以调整药剂气味的蒸馏步骤。当然,身为马尔福的家主,卢修斯·马尔福不会在任何的公众和社交场合让自己的形象遭受到损伤,因此所有人(除去极少数如拜特雅妮这样嗅觉灵敏且对魔药有深厚造诣的)都一致恭维马尔福最近使用的以雪松为基调的新型香水,和他的气质是完美的搭配。

而至于对提神剂下掩藏的事实,卢修斯·马尔福目前身处的情势,佩弗利尔是否还需要靠这些来提供线索依据……斯内普认为任何一个在三天前马尔福庄园下午茶会出现的人,都完全可以体会“布莱克社交风暴”的巨大威力,进而想象到因为无法否认的姻亲联系,只能主动将这场风暴引入伦敦社交圈的马尔福家的焦头烂额。

黑发黑眸的青年巫师向大厅看去。他几乎毫不费力地捕捉到那个风暴源头的男子、从学生时代起自己的死敌,因为西里斯·布莱克正处于舞池中间人们留出的一大片空地……和一位身高只到他腰部的金发少女共舞?

“卢娜·洛夫古德小姐。”拜特雅妮含笑的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兴趣。“我不知道哈利……佩弗利尔是怎么想的,但他似乎是真的欣赏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也真心喜欢他的女儿、洛夫古德小姐——乃至于为哈利……我们年轻的波特先生选择她作为女伴。”

斯内普眉头跳了两跳。拜特雅妮的这一番话说得是如此自然,好像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为哈利·波特建议和决定晚会的女伴人选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而完全忽略了西里斯·布莱克才是哈利·波特的教父和监护人的事实。他随即回想起在之前一天下午、马尔福庄园的阳光室里,看到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以及潘西·帕金森一起走到面前时的布莱克,脸上的表情像是生吞了整整一桶的鼻涕虫。而在听到波特说明邀请的女伴并非帕金森而是另有其人的时候,对这个消息所表现出来的欢欣鼓舞和愉快接受,简直像在最后一刻得到特赦、从绞刑架上释放下来的死囚。

“卢娜·洛夫古德小姐,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的女儿?”布莱克的声音欢快得像是要飞上天,充满了对周围期待着看好戏的人的得意嘲弄。“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洛夫古德是个有点特别、有点古怪的巫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姓氏的人都跟黑魔头全无联系,清白,而且正派——你当然可以邀请这样人家的小姐一起出席晚会。”

斯内普猜想,不,是确信西里斯·布莱克不知道十月份也就是最近一期《唱唱反调》上那篇有关于他的文章——洛夫古德很敏感地抓到了当时魔法部惶恐不安的真正动向,无论他们对外是如何的粉饰太平。只是,“胖墩子勃德曼”、“淘气妖精组合领唱”……虽然斯内普认为在某种程度上,这确实非常符合布莱克招摇过市、哗众取宠的小丑本性,但无论如何,西里斯·布莱克绝不会拿佩迪鲁和阿兹卡班当成有趣的事情来开玩笑——任何人都不会把这件事情当成玩笑。事实上,洛夫古德的这个笑话说得太糟糕,只有邓布利多,还有佩弗利尔可以对着那本傻瓜杂志笑得前仰后合,直至喘不过气来。

所以说,很多时候,无知避免了不幸。斯内普看着舞池中风度翩翩的西里斯·布莱克和他年轻的金发舞伴,露出玩味和若有所思的表情。显然布莱克是因为自己教子的关系而爱屋及乌。斯内普相当怀疑,布莱克根本没有具体和仔细地了解过哈利·波特是如何和洛夫古德父女相识乃至交情深厚,也不知道卢娜·洛夫古德的父亲有多么的不同凡响……这种马虎、毫无戒心的表现立刻引起斯内普强烈的不满,尽管与此同时他也必须承认,自己很有点遗憾布莱克此刻是在跟女儿而不是父亲共舞——因为相比于尚属年幼的女儿,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显然更擅长用天马行空般的言语“攻击”他的谈话对象,而对于仅仅出席一场下午茶会就使得超过两打人因此染上针对性极强的神经紧张和偏头痛的西里斯·布莱克,这样的报应绝对会大快人心。

然后斯内普注意到舞池中的另一对,纳西莎·马尔福正非常优雅也非常耐心地配合,或者说指导哈利·波特的舞步动作。这位出身名门,在霍格沃兹七年时间稳稳保有“舞会皇后”头衔的女巫充分地发挥出她的才能天赋;虽然就年龄、身高、气质、个人的熟练度等方面,她和波特这一对的搭配都远比布莱克的那一对要糟糕,然而他们的配合非但毫不逊色,而且两人的默契和精彩程度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提升。当一曲结束,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他们报以异常热烈的掌声。

“年轻人活力充沛……看得我也忍不住又想下场跳舞,赶快加入到他们当中去了。”

拜特雅妮说着将胳膊伸给斯内普。鹰钩鼻的青年安静地顺从了她的心意,两人从露台回到大厅。大厅里,舞池中央哈利·波特、纳西莎·马尔福还在向不停鼓掌的众人鞠躬致谢。当十一岁的男孩抬起头来,一双翠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里面全是兴奋和快活的光。

“非常出色。”佩弗利尔鼓着掌,从自动分开的人群中走出。他给予男孩饱含肯定和赞赏的一眼,随即向纳西莎·马尔福欠身,“我应该感谢夫人为我们带来的一切,它是如此美妙,以至于我不能称其为‘表演’而只能名之以‘艺术的创造’。”

“哈利是个有天赋的舞者,佩弗利尔先生。”女巫露出优雅的笑容。“是他为刚才的舞蹈提供了足够的支持。”

佩弗利尔微笑欠身。他的目光神态让在场的许多人想起自己孩子参加第一场舞会时,在旁观看的自己心中的那种骄傲心情。而那些对于异性已经具备一定鉴赏和评判的女士们更是突然发现原来佩弗利尔的笑容也是如此迷人,那双祖母绿般的绿色眼睛光芒是如此明亮,而他周身气质又是如此富有魅力——和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的风流潇洒以及西里斯·布莱克的桀骜不羁不同,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展现出的是一种成熟男子才具有的沉稳自信,结合着贵族式的典雅雍容,令人不知不觉便着迷而沉醉其中……

女性的情绪变化刺激了在场男士的本能。他们注视晚会主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产生了变化。不过所有人中表现最为明显和直率的却并非出于这种原因——西里斯·布莱克几乎是失礼地两步上前,一把拉过纳西莎·马尔福、他的堂姐,“该换回舞伴了,哈利。”

黑发绿眸的男孩有些吃惊,因为在说话的时候西里斯·布莱克根本没有注视自己。布莱克紧紧地盯住佩弗利尔,那双布莱克家族标志的灰色眼睛里充满了警惕、戒备以及遭遇大敌时的兴奋。哈利·波特从来没有在他的教父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他当然看得出这种神情绝不是友善的表示,而且他也知道对于佩弗利尔、他的大朋友,西里斯一直存在着某种敌意;但无论如何,在自己的面前西里斯没有直接非议过哈利·阿尔法多·佩弗利尔,而且对自己和阿尔法多的相处表示了接受……这让哈利做出了某种猜想或者说判断,即他们两人,确实可以友好相处。

解救了哈利·波特的是他今晚的女伴,卢娜·洛夫古德——有着一头及腰长度的淡金发头发的女孩非常自然地上前一步挽住了他的手;还有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本人——他微笑着向布莱克姐弟欠身,随后转身面向大厅中的来宾们。

“马尔福夫人和波特先生为我们呈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他说,“而我的管家路易斯·路易先生希望我告诉大家,他同样为今晚的聚会安排一点小节目。”

随着话音,格林德沃的管家先生站到了众人面前。他优雅地行礼,然后舒展手臂,用一串仿佛舞蹈般的动作示意人们向大厅边缘后退直至空出整个舞池。当人们完全退出舞池后,路易斯·路易轻拍一下双手,所有的灯烛瞬间熄灭,原本辉煌明亮的大厅陷入一片黑暗。

没有人对这种变化表示出惊异。所有人,都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着接下来将要出现的场景。

嗖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远处急速地飞来。人们本能地循着声音看向大厅入口。不知在什么时候,那里的墙壁像是消失了,他们看到一个明亮的光点在漫天大雪的背景中出现,随后迅速地变大并向这边飞来。当它靠得足够近时,人们看出它是一个真正意义的“光球”,球身橘黄与苍绿相间,并拖着一场长长的火焰尾巴,就像是一颗大彗星。它飞到众人头顶,在空出的舞池上方飞行了一圈,然后分成四个较小的彗星,分别朝四个方向冲去。随即大厅上空突然出现了两道拱形的彩虹,在舞池上方十字交汇,分别连接起两个被火焰长尾包裹着的彩球。

大厅中的人群忍不住发出惊叹,巫师们当然意识到这绝不是普通的魔法表演。就在这时,彩虹隐去了,空中火焰包裹的大球互相连接、交融,最终形成了三副巨大的、有规则地拍打扇动着的火焰翅膀,带动着荆棘和百合花的底座向上飞升——格林德沃的纹章徽号高高地升起在大厅中央,随后开始在人们头顶上方盘旋。在它飞行的过程中,不断有金红色的火花从火焰翅膀中扇出,每一朵火焰在空中都会如礼花迸发,幻化出种种美妙绚烂的图案在人们头顶散落……

“太棒了!”有人忍不住呼喊。

但这还没有结束。格林德沃的纹章继续飞行着,不过像是因为散落了太多礼花和火焰,它的形体在慢慢缩小,从最初光球合成的大小缩小到只有一个拳头。当纹章在瞬间消失,人们的双眼还沉浸在之前最后一波礼花璀璨光芒的印象里,大厅突然灯火重明——而在舞池上方,七名身着德国“天行者”橘黄色队服的魁地奇手在空中组成队形。

“杰里斯·鲍勃!”

“亚尔夫·图伦巴恩斯!”

“戴维·布拉特斯通!”

“马克西米利安·德鲁曼!”

“范博莱·斯通!”

几乎不用一秒钟,人们立刻认出了这些在欧洲魔法世界几乎是家喻户晓的魁地奇明星。虽然此刻他们并不尽在“天行者”俱乐部效力,但他们无一例外地,是从“天行者”开始了自己的魁地奇职业生涯。

这些杰出的飞行者们为大厅里的众人献上了一场无与伦比的飞行表演。他们的飞行如云雀般迅捷、猎鹰般凶猛,却又如蜂鸟般轻盈、天鹅般优雅。他们并没有做太多惊险的动作或特技,但是用纯粹靠飞行穿插留下的轨迹在空中组成“生日快乐、圣诞快乐”两行闪光的字迹——这样的眼明身快、这样的配合默契,值得所有人为之惊叹。

而当结束表演,空中的魁地奇手们驱动着扫帚返回到地面,人们更是惊讶地看到了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微带汗水、但笑得异常灿烂的脸孔。他带领着那些明星球员从舞池中央快步地走到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的面前。

“谢谢……谢谢你,莱因哈特。”

佩弗利尔伸出双手,和金发好友热情地拥抱。他随后转向莱因哈特身边的那个身材高大的少年,脸上现出开朗而喜悦的笑容。

“这真是一个惊喜,威克多尔!”

佩弗利尔和少年紧紧握手。威克多尔·克鲁姆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生日快乐,佩弗利尔教授!希望您喜欢我们的小节目。”

“我非常喜欢,非常惊喜……我甚至不知道你来了英国。”

“因为就在昨天我收到了波瓦诺夫先生的确认函,从下个赛季起,我将正式成为保加利亚国家队的一员——教授,我几乎等不及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您!”

克鲁姆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在大厅中引起了怎样的震动。所有人都在惊讶地看着这个灰黄色皮肤,有着浓黑眉毛和大鹰钩鼻的少年。成为国家队的正式球员,人们相信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去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但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太年轻。尽管他的身体看上去和成年人完全没什么两样,只有面孔上隐约的青涩让他保留着“少年”的特征,但他看起来仍然不可能超过二十岁——

“我完全可以想象你的激动,威克多尔。十五岁的正式球员——这创造了记录。”佩弗利尔含笑说道,“你的父母一定为你感到无比的骄傲。”

“而这一切全部仰赖您的指导和塑造。”克鲁姆在他面前深深弯下腰,“佩弗利尔教授,是您赐予我荣耀,我愿意……我甘愿将这一切荣耀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您。”

“而这是我收到的最可爱的生日礼物。”佩弗利尔示意少年起身,“作为曾经指点过你的教师,我同样感到非常骄傲。”

克鲁姆再次欠身行礼,然后才直起身来。“另外,佩弗利尔教授,德姆斯特朗的同学们让我为他们转达对您生日的祝贺。对您的教导我们每个人都由衷地感激,并将之作为最深刻的记忆。我们真心地祝您生日快乐,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

佩弗利尔微笑点头:“感谢大家的真情厚意,我对你们在新的一年中致以同样的期望和祝福。”

“还有校长,卡卡洛夫先生,请我带他转达对您生日的祝贺。他还让我帮他带一句话,佩弗利尔教授……我可以就在这儿说吗?”

眉头稍稍扬起,佩弗利尔微笑点头。“当然,威克多尔。”

“卡卡洛夫校长请我代他转达对您生日的祝贺,并让我转述这句话——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德国,先生?”

“都已经离开两年,卡卡洛夫先生对我仍然如此关心,对此我深表感谢。”黑发绿眸的巫师以一贯平和沉静的态度回答,“或者,我应该寄给他一张我圣诞假期的社交活动表?那样他就会非常欣慰地发现,事实上新年的第一天我就会在德国度过——或许他已经为我预备好了下午茶?”

佩弗利尔最后一句的愉快玩笑,让大厅中的气氛再次轻松起来。克鲁姆笑着退下,跟随他的俱乐部队员们站到一边。黑发的晚会主人随即示意管家先生恢复大厅先前的模样布置,并且将楼梯边巨大的九层蛋糕塔和用高脚杯垒成、注满了香槟的酒杯塔移到大厅中央。

“现在,生日晚会的传统内容。”他指着蛋糕塔示意,“以及对新年的祝贺。”

随着语声,注满香槟酒的高脚杯一一只飞起,飞到大厅每一位宾客的手中。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举起酒杯:

“让我们共同举杯——For the sake of auld lang syne。我尊敬的客人们,我的朋友们,圣诞快乐、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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