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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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日之内,坏消息接踵而至。罗杰被杀，安下落不明，而对尼雅打击最大的,无疑是知晓安娜身上最深层的秘密。

对于尼雅来说,她可以知晓自己的寿数大限，但不能知晓所爱之人的寿数。因为眼睁睁失去所爱却束手无策，比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还要难以接受。

她枯坐在新住处的卧室里,将通讯戒指捏在手中，来回摩挲。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联系安娜，不联系是不行的，不联系就意味着安娜肯定会察觉自己不对劲。那么如果联系了,她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如何才能做到不露一丝破绽，不让安娜察觉自己的情绪波动。她没有一点信心，越是思考这些，越是焦虑、烦闷、忧愁和痛苦。

她甚至痛苦地想,如果12月30日那天，她去考试时，没有去实验楼找安娜,是不是她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之中。她如果没有敞开心扉,彻底抛却那些忧虑与负担去和她相爱，也就不会面临这样痛苦的抉择。

但这能选吗？这能后悔吗？她知道这是自己是完全遵从本心做出的选择,决意敞开心扉，抛却一切顾虑去爱她，是无法扭转也不会反悔的决定。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选择带来的后果。

这是自己的主观决断，但好像也绝然是命运的驱使。难道这就是狂徒必须面对的人生逆境吗？这也太艰难了。

“尼雅……”门外响起了老师瓦尔基里的声音，她敲了敲尼雅卧室的门。

“老师,请进来吧，门没锁。”尼雅将通讯戒指套回了左手食指之上。

卧室门开，瓦尔基里立在门口没有走进去，而是斜倚着门框，双手插在衣兜之中，静静地看着尼雅。

尼雅勉力笑了一下，道：“老师有事儿吗？是队长那里传回安的消息了吗？”

瓦尔基里摇头，道：“没有，查兰他们还在南区寻找安，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谈谈。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你很坚强。”

尼雅苦笑，一时没接话。

“来吧，跟我出去走走。”瓦尔基里招了招手。

尼雅略略迟疑片刻，才缓缓站起身。瓦尔基里已经将门边衣架上挂着的外套摘下，抛给了尼雅。尼雅接住，展开套在了身上。

他们出了新的住处，走出前院时，天际的倒悬城市群已然在散发着光辉，照亮大地。现在是1月6日晚间8:30，密大的这片教师福利房区显得略有些清冷，但附近有人居住的屋子也做了节日的布置。比如他们对面的那栋房子，门扉上挂了五色彩带，挂了圣教旗。安娜告诉她，对门正是梅森博士的家。

现在的梅森博士，大约正和家人庆祝节日。而尼雅却随着瓦尔基里默默离开了屋子，沿着社区向东的道路，往密大校园的更深处行去。

瓦尔基里从腰包中掏出了两包军粮饼干，递给尼雅一包，道：

“吃吧，你今天的晚餐。”

尼雅接过，瓦尔基里已经拆开包装吃了起来。尼雅此时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不想拂了老师的面子，还是勉强吃起来。这就是压缩饼干，吃起来口感极差，尼雅不得不把自己的水壶取出来，就着水吃。

“我不会做饭，除了在野外煮野菌野菜汤。以后咱们在这儿住，你得负责伙食。”瓦尔基里道。

尼雅一手拿着压缩饼干，一手拿着水壶，无语凝噎。

“老师……密大有餐厅的。”过了片刻，尼雅道。

“是吗？那就好。”瓦尔基里眼睛亮了。

尼雅舒了口气，心道：您这是故意逗我的吗？

不多时瓦尔基里道：“咱们现在住的这幢房子，是团长的教授朋友的房子。目前这位教授朋友还是个单身汉，住教师公寓更便利。等到他结婚了，就会搬来住了。咱们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这幢房子，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房子损毁，那麻烦可就大了。”

快别说了老师，您这简直是极致的乌鸦嘴。尼雅暗自吐槽。

“尼雅，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咱们初代团长的故事？”瓦尔基里问。

尼雅摇头，道：“我只听说她好像原本是教会猎人团的成员，但教会害死了她的爱人，之后她叛出教会，创建了一个全新的猎人团来对抗教会？”

“是这么个故事，但这里面省略了太多的细节。我是副团，我有权限阅读团里的所有资料，其中关于初代团长和狂徒的资料都是绝密资料。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明明是自家初代团长，怎么从未有人说清她的姓名，好像所有人只知道她是个女人，活跃在三千年前。”

尼雅点头：“确实很奇怪。”

“我本不该将这些事儿和你说，但因为你是团里的第二代狂徒，又面临眼前的诸多困难。你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你是不小心听到的。也别对我说的话做任何回应。”

尼雅竖起了耳朵。

“三千年前，也就是创世时代早期，这段历史之中最重要的两条脉络，一是巨人王福隆一世中兴格瑞尼斯帝国，二是以唯一至尊之神作为信仰的宗教发端，早期圣教开始形成。

“稍微懂点历史的都知道，陆基时代，人类社会是多民族多宗教的，各民族城邦或部落之间除了争夺资源的一些小型冲突之外，并无太大的战事，彼此相安无事。那时候多元宗教遍布世界各地，还不存在现今的圣教。

“这其中，中大陆的格瑞尼斯城邦因为资源匮乏，受尽近邻欺辱，后奋发图强，以军事强国，国内形成了极为强大的军武集团。在陆基时代末期的大灾之中，他们利用军武集团强大的集权组织能力，成功使得格瑞尼斯城邦挺过大灾。随后趁着各大城邦虚弱之际，悍然发动了对整个中大陆的统一征程。

“中大陆的统一，以及陆基时代末期各种灾难所造成的多民族融合、冲突，大量宗教被破坏，人心不古等残酷社会状况，给了圣教以发展的土壤。

“而彼时，神秘世界也在迎来大整合和开疆拓土的黄金时期。神秘世界中的人，称神秘世界为真实世界，是因为只有我们才能窥得世界真貌的一小部分，其余普罗大众不过是生活在自以为真的假象之中。

“三千年前的中大陆，各类神怪传说迭起，人们普遍相信这世界存在神怪，是因为当时确实有大量的怪物在人类生活的世界之中肆虐，一般世界与真实世界交叉面过大，使得脆弱的一般世界已经开始遭到破坏，随时都有崩坏的危险。唯一神教与猎人团就是在那个时代应运而生，打从一开始，猎人团就是唯一神教的伴生产物，是唯一神教用来稳定人心，驱逐怪物，开拓家园的重要力量。格瑞尼斯的军人一点一点打下了帝国的江山，而教会猎人团一点一点清理干净了家园中残留的怪物，让人能够安居乐业。

“那个时代的猎人，地位是非常高的，而且为广大民众所知。

“我们的初代团长——斯帕索·坦波，就是这样一个猎人。彼时的她是教会猎人团最强大的猎人之一，天赋异禀，能够洞察和利用一部分时空的奥秘，这几乎让她立于不败之地。强大自不必说，更兼她性格平和、宽容，极富人格魅力，使得许多人都崇敬和爱戴她，愿意跟随她作战，听从她指挥。

“她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最得力的战将，一个叫做亚索，一个叫做盖文。

“亚索是修武猎人，算是我们修武猎人的老祖宗，现在猎人中流传的相当一部分猎人武器，都是他发明并开始使用的，比如锯齿类的武器。当然最著名的锯齿猎刀是因为被初代狂徒拿去弑神，才会威名赫赫，但初代狂徒并不是这武器的发明者。

“盖文是奥术大师和大学士，知识非常渊博。是他建立了猎人的一整套知识系统和培养系统，总结出了猎人团战的规律和战术，并且记录了大量当时世界里的怪物，留下了非常珍贵的资料。

“他们三人总是形影不离，关系非常好。并且后来，初代狂徒也加入了他们之中，成为了最初组建探索者团的核心力量。只是初代狂徒性格狂放不羁，喜欢单打独斗，经常独来独往，因而有点游离在团体之外。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初代狂徒是男性，姓名丢失了，或者说连我们团内部的绝密资料都不能记载，记载下来可能会惹麻烦。他的来历不明，只知道是格瑞尼斯帝国征伐中大陆的过程之中，教会从某个临海地带吸纳进入猎人团的。貌似是自幼就是当地的刺头，打架无敌，天赋异禀，谁也不怕，谁都敢惹。他还不喜群居，从来是独来独往。好多人想拜他山头，他理都不理。而且他孑然一身、毫无束缚，打也打不过，杀也杀不了，更没有任何能威胁他的人或事，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这样的人居然被吸引加入了教会猎人团，当然吸引他的就是我们的初代团长斯帕索·坦波。坦波团长和他打了一架，结果是平手，初代狂徒后来就加入进来了，但他只认坦波团长。

“说到这里，可别误会，坦波团长和初代狂徒并无爱情方面的牵扯，这两个人是纯粹的互相欣赏。坦波团长的人生转折点发生在格瑞尼斯帝国最后对北境的征服之中。大约在现在的天河飞渡地区，当时的亚述尚未形成现在的王国政体，还是城邦联盟。

“天河飞渡地区极为富饶，且身处战略要地，亚述人在这里建立了一个非常著名的大城邦——尼尼微。尼尼微是当时亚述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在格瑞尼斯北伐的过程中，尼尼微是最难啃的骨头，也是最后才被降服的地区。即便被降服也不是真的服气，后来尼尼微又成了亚述再崛起的中心地区，在大约900年后南下入侵苟延残喘的格瑞尼斯帝国，直接将格瑞尼斯打到灭国。

“坦波团长爱上的是当时尼尼微城邦的末代巫女。这是亚述传统，每一个亚述的部落或城邦都有自己的一套祭祀系统，负责祭祀的都是女性，称作巫女。在亚述语中，其实将巫女唤作天女，亚述人认为女性的灵魂天生比男性要更高洁，更接近天。而在女性之中选拔一些女婴，带入祭祀殿内精心培养，使她们的灵性得以最大的发挥，可以直接与天上的神明进行对话，获得神的启示，这也是亚述的大预言术的初期发展阶段。

“那位末代巫女，名字叫做阿鲁哈玛尔，亚述语意思是月亮。秘档记载她的容貌真如月神一般高洁美丽，尽管她从来都是轻纱蒙面，但她的美几乎让整个尼尼微为之疯狂。

“格瑞尼斯大军围城，久攻不下。坦波团长、亚索和盖文两位副团长，再加上初代狂徒四人，曾作为教会猎人团的代表，与巨人王派出的使者一道，负责与尼尼微谈判，说服对方投降。巨人王的使者负责说服世俗政权，而坦波团长四人需要负责说服尼尼微的宗教实际统治者——新月教巫女。

“然而这次出使分明是失败的，坦波团长四人，至少有两人陷入了对新月巫女阿鲁哈玛尔的情网。一个是坦波团长，还有一个……就是初代狂徒。秘档记载专门强调，团长四人并非中了魅惑之术，狂徒本身就不可能被魅惑。他们是真的对新月巫女一见钟情。初代狂徒本身是个混不吝的家伙，谁也不服、谁也不爱，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情。

“紧接着，悲剧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在写坦波团长和初代狂徒的故事时，我总有种强烈的既视感，我想了很久，突然反应过来：这两人的关系模式也太像唐僧和孙悟空了。【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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