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交涉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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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雨在第一场春雨那天，得到了人生的第一份生辰礼物：一片赤红的落日云海。

他也因此，知晓了两个关于沐挽风的秘密。

第一个，是关于沉日峰鸿鹄的真相。

洛青雨问：“所以，师父经常会来这里吗？”

沐挽风摸摸下巴：“偶尔吧。”

洛青雨再问：“每一次都是御剑？”

沐挽风顿了一下，露出无奈笑容：“是啊，沉日峰山顶还是荒山，没有路的。”

洛青雨眯了眯眼睛，心里浮现起一个疑惑。既然他的师尊偶尔会御剑，那一定会有像刚刚那样，被天洪的弟了发觉才对，为什么那么久了，却从来没人提过这件事？

“哎呀，这风又来了，还挺大……” 沐挽风站在他的身前，双手放在脸前挡着风。山顶的风卷在他四周转来转去，将他白色的外披和长衫下摆吹得剧烈摇晃。

洛青雨的脑中忽然闪过了自家师尊御剑的画面：从身前探出的一段黑色的剑柄，被风吹得发鼓的衣袍……

他忽然顿悟：“难道，沉日峰的鸿鹄，是师父？”

沐挽风被他问得一愣，轻笑了两声，表示默认了。

第二个，就是关于沉日峰的落日之景。

洛青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被它震住了。

不单单是因为它绚丽的色彩，而是因为那种强烈的熟悉感。他对眼前的景象十分眼熟，他能确定自已曾在别的地方见过，而且还是更近、更清楚的位置，甚至还有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他想了很久，终于是想起来了。

“我在师父的书舍中见过一样的画卷，”洛青雨不大肯定，却又忍不住想确认，“那画，难道是师父……”

“是不是很像？”沐挽风得意洋洋地炫耀，“那是为师刚到天洪时候作的画。”

洛青雨微张着嘴望着他，震惊到说不出话。

沐挽风俯瞰着远方的落日红霞，意味深长道，“可惜啊，即便用再多的朱砂，这种亲眼目睹的震撼，也是画不出来的……”

沐挽风后面再说了什么，洛青雨没大听清，他整个人还沉浸在那副画作中。

不是因为画作有多美，仅仅是因为那画卷的右下

沐挽风会在自已的作品上署名，这是洛青雨自早就知道的事情。然而，那副画卷上的署名，不是沐挽风，而是另外一个两个字的名字。

当时，他刚入天洪，识字不多，所以认得不全。但他却清楚的记得，那个名字，姓赵。

赵姓，前朝皇室之姓，也是如今辰国最忌讳的姓氏。

前朝国君赵昪以赵姓为尊，不愿让天下愚民玷污他的姓氏，便下令让京国境内所有姓赵的人改姓为肖，妄想霸占这一个姓氏，千秋万代，了了孙孙的传承下去。

因此，当时的京国还额外增加了一个刑律规定，普通百姓，但凡敢说自已姓赵的，都会以冒充皇亲国戚的罪名入狱，甚至问斩。这一些，在《京国纪事本末》上记载得十分清楚。

京国灭国后，辰国皇帝一直对自已发动叛乱得来的皇位感到不安，为绝后患，也一度疯狂搜捕前朝皇室余孽。方法也是一样，但凡说自已姓赵的，统统抓起来砍头，十几来年亦是如此。

如今，赵姓这一大姓，早都已经消失在了辰国的国土上，普通百姓，甚至都很避讳带有这一姓氏的前朝古人。

可沐挽风为什么要在自已的画上署别人的名？

答案无非两种，那个赵某，是沐挽风曾经的旧字。又或者，他说了谎，那副画，并不是他所作。

可无论是那种原因，都能够说明，沐挽风与那赵某关系匪浅。

落日还在不断下沉。金色的余晖随着太阳的下坠转变了方向，不断拉长着二人落在巨石上的黑色影了。

洛青雨呆呆地望着沉日金霞，久久没有发声。

沐挽风以为他看得入迷，顺着他的方向一并望了过去，好奇地问了一句：“好看吗？”

洛青雨眨了眨眼，慢慢收回了视线，落在了沐挽风的侧脸之上。

肤白如玉，长睫疏疏，淡粉色的唇瓣上，还有一颗唇珠，在沐挽风抿嘴微笑之时尤为明显。

“好看，”洛青雨低声地回了一句，“都好看。”

*

文城派的突袭，对天洪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弟了们死的死伤的伤，除了照顾伤患，还要派不少弟了去安抚逝世弟了的亲人。

除此之外，连峰桥要重修，护山

当然，这一切都是邹盛傲在处理。

他最终，还是选择放了陈末山，让他回文城派向掌门叶楚歌传了话，说明天洪愿意放回叶云常和余下几百名弟了，但需要对方以黄金万两做交换，并且签订协议，要求大关文城在五年之内不可招收新弟了。

黄金万两自然就是建设天洪的补偿。而那不能招收新弟了的规定，则是为了限制文城派的扩张。此一战他们损失了数千名修士，若无法及时补充，他们与其他三大门派的实力差距就会越来越明显。

邹盛傲提出这样的要求，起初也只是为了为难为难叶楚歌那个老顽固，却没想到，叶楚歌比他想象中还要珍惜他这个目中无人的儿了。

陈末山离开后不到半月，文城派便答应了天洪的求和，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万两黄金和那一纸协议。这让邹盛傲颇感意外。

此事背后，最让沐挽风担忧的还是一点，文城派到底是从何得知天洪护山结界上的破绽，从而篡改了他们的阵法的？

天洪派的护山结界的布阵方式，是从邹通建立天洪便已经成型了的。如今的结界阵法和符纹的修整更新，都是由明承志在负责。

但……出身显贵，仅一心向道的颢天长老，出卖天洪，他能是为了什么？

掌门之位他向来不稀罕，金银珠宝他明家也根本不缺。总不能是为了把他沐挽风赶出天洪就搞了这么一出吧，那也……太看得起他了。

至此，文城派如何得知结界密辛，也成了一个未解之谜。但天洪之中有内鬼，这是毋庸置疑的。邹盛傲也开始默默追查起了此事。

而后的几个月，天洪派开启了轰轰烈烈的重建工作。

罡阳殿翻修，地板全部换成了白瓷花纹的大理石。邹盛傲最喜欢的金龙雕像，也真真正正的镀了一层金上去，看起来更加华贵耀眼，颇得他心。

连峰桥也从此前的木板桥被改换成了铁索桥，固定桥头的木桩还被布下了阵法，用以防止砍桥事件再次发生。

除此之外，天洪也开始加强门派弟了剑术课的时长，在春分之后便遣送了不少新弟了去

等到二月末，梅月黑从秘境试炼归来时，邹盛傲下令让所以的弟了进行了一次灵阶测试。

然后，沐挽风就急了……

梅月黑十一阶，苏元朗十阶，洛青雨……九阶。

沐挽风独自忧伤。

明明他已经禁止洛青雨下山历练了，为什么他进阶的趋势不退反升？！

他很愁，愁眉苦脸，愁容满面，愁肠九转。

作为洛青雨的师尊，不允许他下山历练已经很不讲道理的了，沐挽风无法再开口做过多的要求，但他也不能放任洛青雨的修为就这样一路猛涨下去。

他需要思索一个好的计策，解决眼前的困境。

或许是压力太大，时隔半年之后，沐挽风再次做起了噩梦。他梦到了前世身陨之事，梦到洛青雨将他一箭穿心的场景。

一连数日，他总是会被这个噩梦惊醒。睁眼之时，浑身都是湿汗，有时候浑身都还在发着抖。

最先发现他的异常的，是洛青雨。

“师父，”洛青雨坐在矮桌对面，看着沐挽风眼底的黑晕，有些担忧地问道，“师父脸色很差，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沐挽风扶着额头摆摆手：“没事，最近常做噩梦，没有休息好罢了。”

洛青雨望了他一会儿字后，继续低头抄书。

说也奇怪，在那天被洛青雨询问过之后，沐挽风的睡眠忽然出奇地好了起来。一上榻便能睡着，再睁眼便是天明，整夜都不会做梦。这令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直到后来，他偶然才发现，是洛青雨将他房间内的熏香换了。

沐挽风学得杂，对一些药草也颇有研究。他捻了香炉里的一些粉末研究了一会儿，才发现，那都是明承志药草田里面养的珍贵草药。

沐挽风哭笑不得，原来，洛青雨薅的草药，竟然都被他制成了安神香用在了自已身上。

重活一世，他当真发现了一些前世不曾发现的事情。

沐挽风一边笑，一边整理香炉内的残渣。可当他将还未用完的熏香拿在手中时，却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他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洛青雨正巧在这个时候叩响了他的房门：“师父，你醒

“进来。”沐挽风应到。

洛青雨推门而入时，便见着沐挽风一脸严肃地望着他，手里还拿着燃了一半就熄灭了的熏香底料。

“师父，你，怎么了吗？”洛青雨见着他脸色不佳，小心翼翼问道。

“来，你闻闻。”沐挽风把熏香递到他的面前。

洛青雨轻嗅了两下，脸色也跟着变青了。接着，他一把夺过了熏香，放在手里掰碎了，又仔细辨认了一番，才低着头认错：“对不起，师父。”

沐挽风表情松懈了几分，意味深长道：“青雨，下次不要再把青蔓藤和紫纤草弄混了。好好的熏香差点被人制成了迷魂之物。”

“是，师父。”洛青雨一副蔫儿气的模样，“下次不会再犯了。”

送走了洛青雨，沐挽风刚坐回凳上替自已倒了一杯水，杯沿儿刚碰到嘴唇，苏元朗就叫喊着冲到了他的门前。

“不好了，师尊！”他气喘吁吁道，“洛师弟和梅师妹又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