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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赢了对不对?!”

花仔把喝空的酒碗往地上一扔, 扑上去抓住姜安城的手,“夫子,愿赌服输,你要娶我了!”

“是。”

昏黄灯光下, 姜安城的眸子温柔到不可思议, 面庞也英俊到不可思议。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但花仔已经听不到了。

她小时候看师父教老大武功, 心里头无比羡慕, 天天缠在他们身边想学。后来师父肯教她了,那一瞬间她快活得连翻了好几个跟斗。

此时此刻她心中涌起的快活,比当初还要强烈几十倍。原来一个人快活起来可以到这种程度, 它又大又多又猛又急, 排山倒海翻天覆地那样, 几乎能将胸膛冲破。

她“哇啊”一声叫,就在库房里连翻了几个跟斗。

可是不够,不够,翻跟斗不足以宣泄她的快活, 她要做点什么,要更有意思、更带劲那种!

“……我想我错了, 我不该一味逼你离开,我该早些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

姜安城正待把事情合盘托出, 只见花仔忽然翻起了跟斗, 不由一笑。

真是一只散漫胡来的小猴儿。

只是花仔翻完跟斗,停下来便双目炯炯地瞪着他,眸子异常明亮,瞳仁里头仿佛有小小的火焰在燃烧。

“花仔?”

他才唤了一声,花仔便扑到他面前,双手抓住了他的肩,郑重地道:“夫子,我要亲你。”

这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姜安城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原本想说的那些话全被轰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花仔睁大了眼睛。

夫子的唇,是软的。

是暖的。

是香的。

像是茶的味道,像是竹叶上滴下来的晨露的味道,还混着和她嘴里一模一样的酒味,辛烈,芳香,甘醇。

“笨蛋,告诉过你,这种时候要闭上眼睛……”

花仔感觉到姜安城的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睛,随后托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另一手箍住了她的腰身,她整个人像是一只易碎的花瓶那样被他托在了怀里。

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好像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在北疆的时候,在那个奇怪的春梦中,所有的细节都在此时冉冉复苏。

太像了,她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分不清这是北疆还是京城。

“夫子……”

松开的时候花仔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手紧紧抓着姜安城的衣襟,就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块浮木。

满世界好像都是她的心跳声,砰,砰,砰,震得她头晕。

再仔细听,不单是她的,还有姜安城的。

他的眸子不像平时那么中正平和,在灯下晦暗不明,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喷薄欲出。

这样的夫子……很陌生,但又很熟悉。

她一定见过。

“你是不是去过北疆?”花仔忽然问,声音里还带着些微的喘息,有点沙哑。

姜安城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那些原本已经在眼中汹涌的情绪刹那间收了回去,他的声音清冷克制:“……没有。”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根本不需要听他开口,就能直接从他的神情上读出他的情绪?

不,甚至都不需要神情,她好像只用看他一眼,他的每一根发丝、每一次眨眼,都会把他的情绪明白无误地告诉她。

“……原来我不是做梦啊……”花仔喃喃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那么真的梦。”

韩松和季齐当时那般语无伦次,她怎么就没发现不对呢?

还有那烤羊肉,除了他,还有谁做得出来?

“所以,你还去过松鹤楼,那个把方子给他们的京城客人,就是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安城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花仔的目光太过明净清澈,让他有一种自己被看穿了的错觉,“你坐好,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好。”花仔点头。

姜安城看一眼她依然抓在他衣襟上的手,再看看这近在咫尺、只要他略一低头便能重新吻上去的距离,以及她微微有些红肿的唇……他有些艰难地别开视线,“你这样我没法说正经事。”

“好。”

一面说好,一面仍是不动。

姜安城不由有点好笑:“答应得倒好,你倒是动一动。”

“我是说,你说什么都好。”花仔认真地看着他,“我都答应。”

姜安城微微愣住,打量着她。

他的小沙匪,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花仔也看着他,眼眶有什么东西缓缓汇聚,又酸又辣。

在它滑落下来之前,她抱住了他。

手臂搂着他的脖颈,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间隙,影子在灯下微微颤动,宛然便像是一个人。

“我答应你,你要我走,我就走。”

姜安城被抱了个措手不及,半是意外,半是感动,“怎么这么乖了?”

“因为我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你为了我,什么事都肯做,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花仔的声音有点哽咽,“你让我走,一定也是为了我好,我不听话,还老追着你缠着你,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细想一下,她一直追着他,真的只是为了找他成亲吗?

她想要的,是他愿意和她成亲啊!

因为他愿意和她成亲,就说明他喜欢她。

而他喜欢她——那可真是太好了!

是到了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她想要的,他早就给了她了。

姜安城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抽泣。

姜安城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别哭。”他想要看看她。

“呜呜不要!”

花仔搂紧他的脖子不松手,眼泪像不要钱似地往下淌,呜呜太他妈丢人了。

姜安城无声地笑了一下,轻轻在她头发上亲了亲:“是。”

花仔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夫子,说你喜欢我。”

姜安城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闭上眼睛,我再说。”

花仔乖乖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感觉到一个深长温柔的吻落在了唇上。

我喜欢你。

非常,非常喜欢你。

*

花仔在第三天的时候收拾行囊,离开京城。

所谓行囊,是一把陌刀,一袋子满满的金珠。

韩松、姜钦远、风长健三人再一次在城郊送别花仔,这一回倒没有上回送行时的苍凉,因为花仔这次只是说“出去走走”。

跟三人话别之后,花仔便赶人了:“行了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三个人也是很有眼力见的。姜安城一直站在旁边,虽然没有开口,但视线一直落在花仔身上。而花仔一面和他们说话,眼神却像是被什么粘住了似的,不时往姜安城身上的飘。

三人当即和花仔交换一个“花姐厉害啊”的眼神,麻溜地撤了。

天空朗澈,蓝得无边无际,只剩下花仔与姜安城。

姜安城没有带人,手里替她牵着马,一身淡青色衣袍,头上未戴冠,只束着同色发带,风吹来发带轻轻飘飞,让花仔很想把它抓在手里玩一玩。

姜安城展开手里的折扇,轻轻往她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花仔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

奇怪地,明明更亲密的事情更浓烈的情话都说过,这会儿俩俩相望,花仔居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红,手指无意识地抠起马鞭来。

可这样的夫子真好啊……让她觉得,如果当年在西山没有那场惨剧,一直作为姜家二公子长大的姜安城,便应该是这种模样。

洒脱,闲散,自由自在。

“那个……我什么时候能回来?”花仔问。

“要看新法推行得如何。”

“那什么时候能推行好?”

姜安城道:“若是顺利,三五年内,可见成效。”

“那若是不顺利呢?”

……若是不顺利,你便不用回来。

看着花仔的眼睛,他说不出这句话。

她的眼睛里有满满的信任与期待,他说任何一个“不”字都是辜负。

“我会竭尽所能,让它顺利。”

姜安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明白了姜雍容那时的决心。

必须顺利。

只能顺利。

因为这件事情,只许胜,不许败。

他将缰绳交到花仔手里,花仔翻身上马。

北狄马极为高大,她坐在马背上小小的一只,姜安城仰望着她,她背后是无尽高远的蓝天,心中的不舍在此时仿佛决堤一般,他道:“到地方了可以写信给阿容,她会转交给我。”

花仔点头:“好。”

她这几天可真是乖啊。姜安城心中感慨,乖得让人心疼,让人想把她抱下来锁在身边。

“不知道。也许回北疆?”花仔想了想,问道,“要是换作你,得了闲暇,你会去哪儿?”

姜安城忽然微微一笑。

花仔明显感觉到自从把话说开,姜安城的笑容少了许多阴郁,变得明朗许多。

他道:“若是我的话,自然要同二三知己云游天下,踏遍大江南北。赏江南春,见北疆雪,饮三春酒,簪四时花,去逍遥快活。”

他说完,折扇在马臀上拍了一记。

马儿长嘶一声,带着一脸震惊的花仔向前奔赴而去。

花仔在马背上回头,姜安城向她挥手,身影越来越远。

混蛋啊,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原来阵法里的一切你根本就是一直都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刀吗?没有啊!这篇文只剩下最后一把刀,捅完文也差不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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