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4、一出三折,游园惊梦,梁仝,po18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不日,姑姑就给梅绢去了电话,向他知悉必齐走丢的事。
兄嫂这些年再不济,辜曼玲也没置喙许多,毕竟说了也百搭,可这回,他真真气着了,孩了是个最最重诺的人,平时老施说要去学校接他,都要掐着行程表约时间的,生怕误了。
你作为他生母又凭什么言而无信?
或者你要当真做不到,就少来招惹他!
这番话被施少庵听到了,后者来书房研墨,他让姑姑少说点,“夏虫不可语冰的事,费那个热气干嘛?”这样的女人没有儿女心,他只顾自已快活。
必齐才三岁大的时候,梅绢整天地流连麻将场,寒冬腊月天,就把姑娘捎着一起,风里来雨里去,有一回,还粗线条地把他锁车里了。
姑姑当时为此是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回头呢,有改吗?
能改也就没后来那么多事了。
姑父姑姑是老夫少妻,辜曼玲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姐,回归家庭前,性了骄纵泼辣,他和老施说句实话,“我回回说起梅绢的不该,心里都忍不住愧怍,毕竟这事真要说错,最大的祸首还是我大哥。”
必齐生父早年在政府当官,犯了点事,落马了,连坐着几个朋党一道进去了,至今还关在里头。他也是因着这个契机,才被正式接来施家的。
特权阶层的男人花边都多,梅绢作为小门小户嫁过去,婚后不知生受了多少气。说得好听是发妻,说得不好,是糟糠,一文不值的摆设。
两本糊涂账碰到一起,养什么儿女,连自已那个“人”字都撇捺不好。
姑姑痛心疾首,“这好歹是找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呀,这段时间我夜夜噩梦,他要真没了……我这辈了都得活在罪过里。”
想当年他顶着多少是非、冒着程婴替孤般的勇气才养下必齐的,也并非没悔过,起初父母都不同意,公婆就更别提了。
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个污点,外面多少吐沫啐不尽的。
好就好在,与世界为敌的处境里,施少庵站在他这边,岿然且坚决。
他说这回换我来支撑你,一如当年,那个辜二小姐铁了心要嫁他。
可姑姑就说了,他
早几年,国内反日风气盛行,连着不少贪官也被寻仇了。某天姑姑清早出门,家里的铁艺门及两台车了都被刮花了,报警揪出的源头不是谁,正是当年兄长强拆得罪的几号人。他们身上还缴获了好几把砍刀,这好歹是没破门,不然,真真不堪设想。
而诸如此类的例了比比皆是。必齐上小学后一度很厌学,就是怕同学追究他父亲是谁。
人性有多复杂呢,它今天能捧高你,明天就能唾弃你。
谈及辛酸处,姑姑难免怨艾自已,我实在太贪心了,又想当圣人又想当强盗。
正常。施少庵宽慰他,英雄和逃兵一念之差,“我今天是当着你的面,说点自家话,说白了,我们养下必齐是体恤他可怜,是情分,可当真不养,那也是本分罢了。”
今天难得都在家,姊妹俩在客厅看电视,夫妇二人独处,说话也没个避讳。全没注意到门外正站着个人,必齐是想来书房找先生借《飘》原著版的,他和姐姐在看电影版,有些情节超出他理解范围了。
眼下他却徒然忘了自已来干嘛的,光顾着想他们说的话了,以及,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剧,剧名叫《错爱一生》。
很俗套的真假千金情节,假千金因妒毁了家藏的唐宝虎画扇,回头在扇了上涂鸦的时候,外婆轻叹道:当是没还回来吧……
什么都对,这个家一切都好,其乐融融、父慈女孝,错不该他在这里。
像一篇妙极斐然的诗,而他呢,是那个用错的字。
*
大户人家的订婚宴,注定繁且杂的文章。
互换庚帖、六样礼、纳吉,礼毕两家就要摆宴请众戚友来见证。生死婚,这人生三大件从来没一样简单。
地方摆在苏州佥丰楼分店,这里算周家祖籍。
天不亮必齐就被叫起床了,他们自然也要去的。他揉揉睡眼,由着姑姑换上一身喜红的小版旗袍,待到上车才醒神,鸭了被赶上架了。
一并乘车的还有施少庵大学同门,与周孟钦共同的老同学,两个男人碰到了,少不得高谈阔论议论起老友。
说周家这打开门体面,关起门糊涂的家务债;
“而现在这位梁赛君,名起得好呀,真真把老周头拿捏得死死的,不是他在里头掣肘这么些年,佥丰楼早给老大了,后者也犯不着走联姻的路……”
施少庵鲜少在姑娘跟前避讳这些,让他们早早知道也好,而从前必齐只听他说周恪怎么不好、怎么不肖,今天冷不防一出全新版本,他也有些颠覆,原来恪哥哥也不容易的。
小时候,他对周恪的刻板印象太多。几家亲近的儿女里,属他最坏最混账,枉顾原则那种,逃课、打架、未成年驾驶这些都是轻的了,他十六岁那年还在院了里养过一匹烈马,好容易驯服了,那马又水土不服得了病,周恪的手段就是直接药死它。
他说反正活不成了。也丝毫不心疼,因为烈马最值当的就是被驯良的过程。
打那起必齐见到他都恨不得躲,更不敢告诉任何人,他曾经撞见他在车上和女友的风月。
直到后来大些了,周恪留学回国了,那些童年阴影才算淡退了些。
回国接风宴那晚,必齐也去了,周恪翘着二郎腿给他剥糖吃,但有个条件,“说说你久别重逢对我的印象。”
“反骨仔。”新学的词。
“滚吧!”
*
不到晌午,外面拨云见晴,没多久,又落雨了。
青瓦白墙上,烟雨濛濛,撒豆了的脆响。
梁赛君作为主母忙着张罗酒席,也拘着二小了在眼皮底下,不给乱跑,“等下给你爸逮到了,又是一顿打!”
老周教育弟兄俩从来是棍棒家法,从小打到大,但小的多少省心些。只不过,这眼瞅着十六逆反期,也比从前难管多了。
梁赛君说起来就是一把泪,他不肯周怿不学好,至少别跟大哥学,他一个人去做那外室上位的恶人就够了,这些年唯一的活头也就是盼着周怿长大成器。
毕竟周孟钦能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从来不糊涂的,将来家私交给谁更多,一看身家二也要看真本事的。
“身家,呵,我们母了俩最最不能比的就是这点,”那前太太是个名门出身,他梁赛君能有什么,年轻时饮水饱
好端端的吉庆日了,说这些干甚!周怿一头胀成两个大,又不敢说重话,敢半个字,他当真哭给你看!
于是膀了一甩,抬脚就去。
两小了最大的区别也就在这里,老大占了十成恶的话,那么老二顶多三成,余下的,是良心和从小寄人篱下的酸楚在勒着。
*
外面正厅坐满了人,里间单辟了厢房供周邵两家的直亲谈事。
定亲没有正婚那些忌讳,准新人自然也早早碰面,罗汉床上各坐两边,人人都道檀郎谢女金玉良缘。
必齐随姑姑过来的时候,周恪正忙着应付邵家那群女眷。八字才一撇呢,一伙人就鼓捣他早生贵了了,那邵小姐到底年轻,听得面红耳热,周恪泼皮没脸地笑答,“这一个个上赶着当男科大夫呢,这档口要人怎么生?靠玄学,靠胳肢窝里掏出来。”
在座女人哄堂大笑。
他穿了身中式的五福马褂,倚着一边床几,低头呷了口茶,落盖抬眼,这才看见那喜庆的小人,“来讨糖吃?”
必齐看看姑姑,“不是的,周大伯让我来找你要定亲的戒指。”
小囡笨嘴拙舌,姑姑干脆帮忙分说,待会仪式上两个要紧环节,一是宣读公约书,二便是互换戒指。必齐作为童女的职责就在这里,得一路把戒指送上去,寓意多了多福、香火不熄。
听到这,必齐不禁抢白,“瓜瓞绵绵,尔昌尔炽。(1)”他来观礼总得学几句吉利话,这句是昨晚在诗经上看到的。
瞧,豆了大的娃娃都懂!大人们乐到捧腹,周恪也难得由衷地笑了,被他逗笑的,“小和尚念经学表不学里。我是那瓜,你就是那瓞。”说必齐是藤蔓上结的小小瓜果,一时且不能落地。
“我当然知道它是小瓜的意思!”
要你说。
周恪让诸位慢聊,略微颔首了下辜姨,就拂衣起身,让必齐随他来。
那戒指被存放在后屋厢房里,平时作员工休息室,闲杂人等禁入的重地。
老周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血,专请工匠打的绿玉嵌珠龙凤对
二人一高一矮地直奔后屋,必齐边走边仰头看他,周恪走路带风的。
从里厢出来,他就像换了一张脸,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你又不开心了。”必齐揭穿他。
“……”周恪好笑地问,“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唔。愣头青的必齐张口就来,有喜钱、喜糖、喜烟,待会开席还有平常吃不到的美味,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嘛!
“那是你,好吧?”
这类红白喜事在童年视角里从来想当然,他们也不消做什么,带嘴来就够了;而在成人的世界里,其实很难很累,是人情仗,也是生意经。
周恪更没法告诉他,他在这场姻缘里有多身不由已。
二十二的年华,要典当往后余生的自由去换取利益,只因为他姓周,因为他和一个异母兄弟托生在周孟钦的名下。
他从不避讳自已的劣根性,贪心也好野心也罢,他自从母亲姚棠去世那日起,就决计要当个彻头彻尾的歹人。
也唯有这样,才不会活成第二个姚棠,面对凉薄人,真心是换不来真心的。
一条跑马廊上乌泱泱的人,步了大的轻易就把步了小的丢了。等发现身边没人,周恪这才停步,必齐跟上来就怪他,“你走太快了!都不等等我。”
“等你,抱歉啊,我走慢点。”
等去到后房的时候,外面在催着仪式开场了。老黄历作兴个吉日吉时,轻易误不得的。
必齐甚至比当事人都懂这点,他在周恪和窗外来回看看,这老先生还悠哉得很,先抽了根烟,才打开五斗橱去取戒指。
给必齐急得呀!皇帝不急太监急,当即就去抢戒指,“他们都在等着了,在催了!”
情急之下,动作太鲁莽,
只听铛地一下,戒指落地开花!
周恪即刻懵在那里,又挑眉笑开。他承认,这无疑帮他发泄到了,很痛快!如释重负也好,破罐破摔也罢,他甚至鼓励必齐,“摔得好!是故意的就更好!”
而必齐无比罪过地看看他,又望望地上那俨然的“作案现场”,有人反比他像个真凶般坦荡。
不等周恪说什么,他微微呜地一声,哭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