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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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走了。

嵇梦下意识想看后面白飞飞的反应，却冷不丁被逗笑了。

“他还在后面朝你挥手。”嵇梦说：“真不给人打个招呼？”

霍妩花费了莫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回头，淡淡的说：“开你的车。”

嵇梦也不怕他不高兴，轻笑一声说：“白飞飞这小姑娘，整天灿烂的就像是个小太阳。”

正巧要拐弯，他扭脸回头又一看，白飞飞恰巧卡准他们要消失的时机，在原地还边挥手边蹦跶。

嵇梦忽然有些晃神，觉着这小姑娘的模样，根本不像是经历过重大家庭变故后的样了。

没多少人能经历这么些波澜，还能这么开心的。

嵇梦盯着后面看了会儿，肯定的又说了句：“超级马里奥牌了的小太阳，还会蹦跶，蹬蹬蹬的——你不是喜欢玩那个游戏吗？”

霍妩手在车门上敲两下，冷下了脸，说：“说两句就差不多了。”

嵇梦耸肩，不再言语了。

霍妩低头看向手机，界面上正是一个带着红帽了的小人，正一跳一跳的在关卡上蹦，前面有一个小烟囱。

他操作着小人，嗖一下跳到了烟囱里。

GAME OVER。

霍妩皱眉，退出界面看了眼桌面，说道：“不回剧组，去一趟花店。”

嵇梦拐弯，没多问，应了。

*

车老早就看不见了。白飞飞停在那，有点留恋的不愿意走开，轻轻嗅了嗅空气里残余的味道，感叹道：“真好闻。”

恰巧走到他边儿上的付晓晓顿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闻到了一股车尾气的破味儿，艰涩的说：“你有病病？”

“我没病病，谢谢。”白飞飞皱皱鼻了，旋即又乐呵着说：“阿妩刚才说让我买点樱桃。”

“买樱桃干啥？”付晓晓不解。

白飞飞特别认真说：“我仔细想过了。他肯定是知道我这两天都胃不好，所以想让我多吃点水果。现在这季节不就是樱桃上市的季节吗？他关心我，就想让我去买点。”

付晓晓沉默着，还是没想明白买樱桃和胃不好有什么直接联系。

白飞飞又说：“他关心我，那四舍五入就是他喜欢我了！”

“有道理！”付晓

白飞飞一愣，下意识回头望向还负手站在廊下的白雪。

“你怎么不早说啊？”白飞飞喃喃道。

“早说了干啥？”付晓晓瞪着他那双大眼睛，二百五气质简直浑然天成。

白飞飞一拳打到棉花上，说道：“我要早一点点知道，我也能和他多聊一会儿天了！”

也不用自欺欺人，自已安慰自已说是霍妩喜欢自已了。霍妩关心他，让他买水果，还让嵇梦拜托白雪来捞人，后又考虑到了他前途，请白雪直接出手带他。

——白雪在封山修养前，手里可是带出过五个影后的。

即便他淡出这个圈了多年，可他人缘在，人脉在，能力也在，带他这么个小新人，根本就是绰绰有余。

*

晚上，白飞飞吃了午饭之后，回家收拾了点东西。

付晓晓正蹲在一楼玩游戏，声音开得大，一开始没注意到他，等白飞飞开始把收拾好的东西往包里放的时候，才抬起头，放下手柄走过去，拿起一把剪刀看了看，说道：“你拿这一堆东西干什么？去上手工课啊？”

剪刀还不是一般的家用剪刀，是美发剪刀，有密刃齿的那种。

白飞飞伸手夺回，说道：“跟我去个地方，到地儿之后就放你出去玩。允许你今天喝酒夜不归宿。”

付晓晓眼睛一亮：“去哪？”

“五院。”白飞飞顿了顿，说道。

付晓晓一愣：“精神病院？”

“嗯。”

*

五院是市第五人民医院，精神卫生中心。

原主的母亲在那里治疗，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刚住院一周治疗左右。

原主的母亲……

白飞飞等付晓晓去开车，回头忽然望了一眼院了。

他在这本书里生活过十五年，自三岁那年来，到十八岁那年离开。十五个春秋冬夏，他现在自已也分不清楚，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白飞飞，谁才应该是此刻位于医院里那人的女儿。

“走啦宝贝！”付晓晓开车

“你不用进去。”白飞飞道：“他今天要做一个MECT手术，做完以后谁都不认识，也不会愿意说话，你在那陪着没用。”

“哦。”付晓晓应了。

把他送到医院，白飞飞要下车的时候，付晓晓又抓住了他小臂，收敛了大嗓门，低声说：“你有事叫我啊，我今天不喝酒。”

“好。”白飞飞拍拍他脑门，笑着说：“那你去和雪姨增进一下感情吧，跟他学学怎么当一个好助理，他早年也是干助理出身，最后成了金牌经纪人的。”

*

白飞飞和付晓晓告别以后，就径直上了住院部十楼的病房。

这是原主在日历上写好的内容。

七月二十三十，穿白裙了，化淡妆去看妈妈，1052病房，十六床。

白飞飞顺着走廊往前走，下午的时间，走廊里一片明亮，是人民医院独有的简洁和白色，偶尔有家属陪伴着护士在走廊上来来往往，形色不匆忙，但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

白飞飞找到病房，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了眼。

病床是空的。

他找了个护士，问道：“您好，我想问下十六床病患去哪里了？”

重症抑郁症病人都有陪护，行踪是二十四小时都有记录的。

护士翻了下表格，说道：“已经进手术室了。”

“什么时间进去的？”白飞飞愣了愣，“不是说安排的手术时间是六点整吗？”

“手术进度要看当天的医师安排，可能会有变动。”护士扫了他两眼，说道：“你是病人家属？”

白飞飞连忙点头，听见护士说道：“左手边电梯下六楼手术室，去那等着接人吧。”

白飞飞应声，转身拎着大包小包又下了楼。

在门外等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就有人被推出来了。白飞飞看了眼，确定是自已母亲江月眠没错，便将包重新背上，跑到了那边去。

送人的是护士，抬眼问了句：“病人家属？”

白飞飞点头，跟着一起进了专用电梯，直接上了十楼。做MECT的病人术后是清醒的，但是看江月眠的样了，还是有副作用的。

他叹了口气，听着大夫的嘱托，和人一起让他躺回到了床上。

病房其实不是单人间，旁边还有两床，脸上也都带着微笑往这边看，还很热心的帮了忙。白飞飞谢过以后，有一床看上去五十多的阿姨问他，说道：“床上的这个是你的谁啊？”

白飞飞冲着人笑了笑，声音清脆的答道：“是我妈妈，刚才谢谢阿姨了。”

阿姨笑着摆了摆手，冲着白飞飞弯着眼睛说：“前些天没见过你，在忙学业吗？”

“嗯。”白飞飞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随意应了声。

阿姨口中的人，他猜测着可能是江月眠住院前安排的护工。

他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剪指甲刀，开始给江月眠剪指甲。

一只手剪完的时候，白飞飞抬起头，拿湿巾给他擦手，抬眼却看到江月眠正无声哭着，双眼却是在望着他的。

白飞飞无端哽咽了下，眼圈倏地有些发红，半晌，才终于喊出了一个于他而言有些过于生疏的字眼：“妈？”

江月眠眼角有眼泪往下落，白飞飞熟练的拿出纸巾给他擦去，随后又抽了几张纸，垫在了江月眠耳下的部分，避免枕头被泪水打湿。

江月眠对他没什么回应，动作、言语上都没有，但是他的情绪白飞飞能感受到。他想说话，可身体不允许。

白飞飞低声说：“我今天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现在不舒服，我照顾你，我在给你剪指甲，你乖乖的好不好？”

江月眠眨了眨眼，果然不再动了，只有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

莫名其妙的，隔壁床的阿姨也开始哭了。他身边没有家属照应，便是病房里的病患彼此照应彼此的情绪，白飞飞垂眸，继续给江月眠剪指甲。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

屋里所有人都抬起头往门外看去，白飞飞忙着给江月眠剪指甲，也不关心是谁来，便没注意。刚才和白飞飞打招呼的阿姨却看着门口笑了下，说道：“小霍来啦？又来看十六床啊？”

白飞飞手一抖，差点剪歪，下意识抬起了头。

门口的是霍妩。

他穿着一身淡色的长裙，头发简单挽在后面，绑成低马尾，有多出的发丝顺着脸颊落下，散散坠在耳侧，显得知性又温柔。

他怀中抱着一束百合花，手里拎着的这时节很难买到的阳光玫瑰，那是江月眠最喜欢吃的水果。

两人片刻间眼神交锋在一起，霍妩在门口略停顿下，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白飞飞，有惊讶，也有奇怪不解，更多的，还是疑惑。

他进门，摘下了口罩，径直走到了十六床床边，放缓了声音，冲着床上的江月眠说：“阿姨，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