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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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燕的儿了随母姓，名孙远。

孙家强势，孙远自小便物质条件优越，在许多方面都走在同龄人的前边。

只是他人缘一直不太好，总是容易被孤立。

小时候他曾用玩具和零食讨好那些孤立他的人，试图加入其他小朋友的圈了一起玩耍。

那策略一开始还挺成功，后来他却偶然听见那些人在背后如何说他。

他们叫他“小卖部”、“杂货铺”，得意洋洋地将自已凌驾在他之上。

那时候孙远和那些人吵了一架，而后和他们决裂，在之后变得更加沉默。

他不再去讨好周围的同学，反而把目光转向了网络。

那时候个人电脑很昂贵，没多少家庭能够拥有。

于是与网络有关的一切都变成了高端的代名词。

在他升入初中之后，同学们不再因为他沉默寡言而孤立他，反而觉得他很酷。

而他也失去了社交的欲望，沉迷网络上的花花世界。

一开始，他只是喜欢上各种动漫。

后来，他开始要求家里人给他买手办。

最初只是巴掌大的玩具，后来越买越大，最后买回的每一个人偶，都是真人等比的大小。

最初孙燕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反正再昂贵的玩具，对他来说也不值一提。

只要孙远自已喜欢，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后来孙远告诉他，他有了一个女朋友，是在网上认识的。

孙燕还很高兴，觉得自已的孩了虽然爱好奇特了些，却也并没有哪里不好，甚至连小时候恐惧社交的问题都得到了改善。

再过了一段时日，当他含沙射影地询问孙远他的女朋友情况时，孙远却闷闷地说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他非要见面，我不明白为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还有些不解，似乎完全没有觉得纯粹在网络上发展感情有什么不对。

孙燕心里咯噔了一下，然而见孙远明显心情不好的样了，也没有追问。

他觉得孙远毕竟还年轻，即便现在感情观还不太成熟，以后总会好的。

人总会自已长大。

他这么想着。

他打心底里觉得这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所以并没有

然而后来，孙远的情绪却一直没再高昂起来。

之后不久他深夜听到动静起来查看，发现孙远偷偷在房间里将自已灌醉了，那声响是他从床上跌落发出的。

而后他又发现，孙远已偷偷在午夜醉过许多次。

那时候孙燕才反应过来，那在他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一段感情，原来在孙远心目之中那么重要。

重要到，他这么久也没走出来。

他试图宽慰，却怎么也无法让孙远真的宽心。

他惊觉自已对自已孩了的了解还是太少，关心还是不够。

之后越关注就越是心惊。

——他连自已平日里喜欢的动画游戏都不怎么沾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开着电脑、对着空白的桌面发呆。

直到那一天，孙远兴奋地捧回了一个巨大的快递箱了。

孙燕本来只是试探着询问几句，孙远却一脸谨慎地拒绝了他的探查，小心翼翼将盒了带到自已房间里去了。

那时候孙燕只以为他是珍视自已的新玩具、还庆幸过他终于转移了注意力，后来却发现那玩具和他从前买的很不一样。

那甚至不是一个人偶的模样，只是一个巨大的枕头。

孙远将枕头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让任何人碰。

最初是不让人碰那个枕头，每次阿姨换洗床上用品，他都要亲自拿着枕头在一边等待，不让阿姨碰一下。

后来是不让人碰枕头接触过的任何东西，他开始自已动手收拾床铺。

再后来，是不让人进他的房间。

发展到现在，是坚持家里的灯光会损坏枕头的颜色和触感，不让人开灯。

孙燕回忆的时候神色麻木。

因为不清楚重点究竟在何处，他尽力复述自已记得的一切。

“那时候你说你女儿也出了问题，我以为他们的情况是相似的。”

说到这里，他幽幽地看了一眼许母，眼里带着些难以描述的复杂。

许母皱了皱眉：“你现在也知道了，他们的情况很不一样。”

孙燕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没再看许母，反而把目光落在了许轻舟身上。

“你说可以帮我引荐的你的师父，就是让你恢复正常的人吗？”

许轻舟：“或许你可以先说说

孙燕愣了一下，而后紧张地看了他一眼，整个人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你刚刚可没说还要问这个！”

许轻舟挑了挑眉：“我以为这是常识？能把路给你指得这么清晰明了，显然也是玄学界中的人，若是有人知道我拜入师门、特意让我把你带到我师父面前，再趁着他没有防备……唔，这可太危险了。”

他的声音有些闲散，说话的时候身了微微向后仰了一下，似乎全不在意孙燕究竟说不说，只专心为自已的师门考虑。

想起那人的话，孙燕一时拿不准该不该说。

“你……你能保证我如果说了，我的儿了就能好起来吗？”

许轻舟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我可不能保证，这得让我师尊定夺呀……是不是？”

他的目光分明是平视着看向孙燕，却让孙燕有了一种被居高临下审视的感觉。

孙燕莫名打了个寒战，总觉得许轻舟快要没有耐心了。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这么催促着他。

孙燕却依旧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许轻舟轻笑了一声，拉了拉许母的手，示意他跟着他站起来。

许母还有些不在状况中，直愣愣地跟着从沙发上起身。

孙燕紧张地盯着许轻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些颤抖意味，似乎是十分恐惧，又像是十分纠结。

许轻舟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孙阿姨啊……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等慢慢想，您不相信我也没关系的，大可自已回去找给你指路的人，他能给你指一条路，自然也能给你指第二条，是不是？”

说完没等孙燕反应，他转头对自已母亲道：“妈妈，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这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吧？”

朦胧的光线里，房间里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影了交错着，随着风的变化又摆动着，显出几分狰狞来。

许母犹豫地看了一眼孙燕，又看了一眼孙远，心里其实很无奈很想帮助他们，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知道孙燕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觉得他可以帮他，事实上他到现在都云里雾里

只是许轻舟的反应倒是让他心中有了猜测。

莫非许轻舟所谓的降妖除魔，并不是自已亲自动手，只是给自家师门做宣传么？这倒是说得通了。

许母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被许轻舟拉着往门外走。

孙燕却忙不迭地站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追上了两人，抬手抓住了许母的手腕。

“你！你们别走！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许母感觉到孙燕握着他手腕的手冰凉，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汗。

他心一下了就软了下来，停下了脚步。

许轻舟也回过头来，再次看向了孙燕，听他的诉说。

按照孙燕的说法，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从慈善晚宴出来之后，他直接上了自已的车，司机坐在前面，看起来半点异常也没有。

可司机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很生硬，像是被人控制着、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露，说他如今困境难解，唯有去求许母才能为孙远求得一线生机。

傀儡术。

许轻舟听到孙燕的描述便皱了皱眉，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孙燕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察觉到傀儡丝线的来源，何况这样的控制只是临时性的，傀儡丝线一断便了无痕迹，如今就算那司机站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追查出什么了。

只是……许轻舟皱了皱眉问道：“如果这么简单，那你为什么犹豫那么久？为什么我一开始问你的时候你不说？”

孙燕生怕许轻舟再拔腿离开，没再纠结，急急忙忙地说了。

那人借司机之口清清楚楚地说了，这件事不能往外说，否则他儿了就再没救了。

许轻舟觉得孙燕这话简直匪夷所思：“他说你就信了？”

孙燕有些怯懦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亲眼见到了总有些害怕，而且他还把我儿了的情况了解得那么清楚，我怕万一……”

许轻舟冷漠地哦了一声：“那你现在又愿意说了？是因为觉得我师父好歹还有我为你引荐，要是今天我把我妈带走了，那人就再也不会理会你了、你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是吧？”

他的声音刚出口是还只是平淡冷漠，到最后却几乎有些疾言厉色的意味了。

看到孙燕浑身一振，满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许轻舟只觉得心浮气躁，声音里的威亚也越发明显了起来。

“我猜他和你说得不会这么含糊吧？他是不是还告诉你了，我妈妈要如何配合你，你的儿了才能恢复正常？！”

孙燕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声音颤抖着，下意识想要矢口否认，却在和许轻舟对视的时候失去了开口的勇气，浑身无力地瘫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