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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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行宫被高高的围墙围着，望过去就是连绵的青山。

玉融思维发散，又开始异想天开。

她想着，能不能提前出宫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有人说话，玉融回头，是太子胤礽。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来了。

她弯腰请安，然后说：“随便走走。”

“那大阿哥呢？”胤礽语气阴沉，“他和你一起随便走走？”

“只是偶遇。”她微微敛眸，声音很轻。

胤礽阴阳怪气，“行程途中，你为何同他眉来眼去？”

玉融摇头，“并没有。”

“没有？玉融姑姑可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御前的人，和皇子勾结，可是大罪。”

明明白白的敲打，就差没把她和大阿哥勾结的事情定案了。

大阿哥觉得她和太子勾结，太子又觉得她和大阿哥勾结，清清白白的玉融觉得自己好无辜。

她一字一句的说：“多谢太子爷提醒，奴婢谨记。”

话听着恭敬，但怎么瞧，也瞧不出玉融脸上有恭敬之色。

阳奉阴违这个成语，在玉融身上有了明显的体现。

胤礽冷哼，想到康熙有意将玉融许配给老四，他现在是被怀疑的头号目标，嫁了老四，他还怎么查？

胤礽想了想，决定先把人要到自己身边靠谱。

她在乾清宫，实在是不好安排人监视。但要她进毓庆宫，那也需要一个由头。

御前女官，从某种程度上代表皇帝的脸面，当一个小小的格格实在是跌份，胤礽觉得，大不了牺牲掉一个侧福晋之位。

但是玉融的身份确实让人头疼。

想要玉融，还得完全的谋划才行。

到热河行宫的第二天，康熙在主殿开席，和皇子朝臣们饮酒听曲。

太子妃得到康熙的授令，在自己的侧殿也开了个小席，请嫡福晋们一块坐坐。

席间也不知怎么了，大阿哥嫡福晋突然昏厥，给众人吓得不轻，太子妃连忙让人去请太医，又派人去主殿通知一声，让大阿哥过来瞧瞧。

去了主殿，就必须要惊动康熙。

换成是别人，太子妃一定会等到太医确诊以后再决定要不要派人去主殿。

可晕倒的不是别人，是大阿哥的嫡福晋。这位嫡福晋是大阿哥的续弦张佳氏，大阿哥刚娶进来没两年，正是宠着的时候。

也不光是这个原因。

众人都知，太子和大阿哥不对付，今天是太子妃开的宴，要是不处理妥当，大阿哥一定会借题发挥。

主殿，玉融站在康熙的身侧，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阿哥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照玉融来看，大阿哥是康熙最忠实的追随者。

康熙让大阿哥领兵打仗，大阿哥二话不说，扔下狼毫就随裕亲王。

康熙开宴，无论是普通的家宴，还是重大的国宴，大阿哥绝对是最捧场的那一个，十次家宴，有九次大阿哥都是醉着的。

这一次，估计也快了。

“皇阿玛，儿臣祝皇阿玛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

大阿哥醉了！

他口齿不太伶俐的说着胡话，众人都见怪不怪，康熙侧头，玉融赶紧上前，“偏殿已经准备妥当了。”

康熙点头，挥手就让人把大阿哥拖下去。

大阿哥醉酒多次，宫人都熟悉了他的酒品，只会说胡话，倒不会打人，脑袋一栽到枕头上，就能呼呼睡一天。

把大阿哥扔进偏殿，玉融带着一群人出来，“行了，前边也不用你们伺候了，回去休息吧。”又嘱咐守门的太监一定要守好门。

玉融刚打算走，太子妃身边的宫人来了，神色匆忙，说是大福晋晕倒，要让大阿哥去看看。

玉融眉头一皱，旁边小太监从窗纱望进去，大阿哥正抱着锦被睡得香呢。

“姑姑，这可怎么办啊？”小太监都急坏了。

万一大福晋要是出个什么事儿，他们没有叫醒大阿哥，一定也会遭殃。

“打盆水来吧，要冷水。”玉融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

“额……这……”小太监们立马知道玉融想做什么了，欲哭无泪，“泼水啊，还有其他的法子不？”

玉融说：“不如你想想有没有好法子。”

小太监身子一抖，连忙去打了盆井水。

六月里，天热，但是井水冰冰凉，宫人们常常拿冰凉的井水去做冰镇葡萄。

浑身发亮的金龙盘踞在乾清宫正殿之上，胤褆看见自己身着帝王冠服坐在金龙宝座之上，大殿中跪着的，是他最厌恶的胤礽。

情况很明显，皇阿玛百年之后，选择了废胤礽而保他当皇帝。

胤褆哈哈大笑，整个人笑得从龙椅上滚了下去。

“胤礽啊胤礽，你也有这一天！”

作为阶下囚的胤礽，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在他面前苟延残喘，胤褆满脸嫌恶地朝他踢了一脚，想想从小到大在胤礽身上受得气，他恨不得让胤礽尝尝宫中最严酷的刑罚。

如有神助似的，他的手中倏地变出了一根长鞭。

胤褆也没有考虑这不合常理之处，扬起鞭子就朝胤礽身上抽，嘴上对胤礽进行人格侮辱，手中的一根长鞭舞得风生水起，抽得胤礽打着滚儿向他求饶，惨的不行。

——他会放过胤礽吗？

——当然不会！

这么多年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他要是放过胤礽，那他就是蠢货！

阳光照在光滑细腻的金砖上，朗朗乾坤，就在胤褆春风得意时，有一团黑气直直冲他飞过来！

确切的说，是一个浑身冒着黑气的人。

不知怎么的，胤褆觉得自己浑身被禁锢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越近就看得越清楚，来人头上长着一对尖角，嘴里吐出长长的尖牙齿，浑身冒着煞气，这形象活脱脱就是志怪话本里的大魔王！

是玉融！

她成了魔王！

“玉融？你想干什么玉融？”胤褆被下了魔咒一样强行禁锢在原地，身穿龙袍的他慌了，学着皇阿玛的样子试图向玉融施压，“朕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朕有千军万马！鸟铳大炮！”

话没说完，只见玉融狞笑着双手大张，张开她的血盆大口“啊——”的一声叫，瞬间黑气将他侵蚀。

冷！滔天刺骨的冷！

与此同时，不知哪里来的水，从四面八方朝胤褆涌来。

大水滚滚，顷刻间，富丽堂皇的乾清宫被大水吞没。

胤褆猛地被呛了一口水，窒息感袭来，他拼尽全身力气睁开眼。

素雅的纱幔，熟悉的罗汉床，眼熟的宫女……

黄袍加身，不过梦一场。

“玉融你……”好大的胆子！

胤褆责骂的话还没说出来，玉融抢先跪下请罪，“请王爷恕罪，大福晋在宴中晕倒，事情紧急，奴婢尝试叫醒王爷却不见成效，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玉融对王爷不敬，请王爷责罚。”

——责罚？

——不能责罚！

玉融已经将前因后果说了清楚，他再责罚，就成了故意报复。

现在处于争储的关键时刻，他走的是“贤王”的路子，当然要礼贤下士。

可他胤褆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对他泼凉水！

胤褆咬牙切齿，满眼睛写着“你给我等着”的威胁。

玉融敛衣起身，将他的威胁全盘收下。

云很淡，风很轻，直郡王心情很不好。

还是那个梦做得太逼真了，脑子里还能想象得出玉融长成大魔王的样子。

只是玉融水淹乾清宫，是否是上天用梦境示警？

一向迷信的大阿哥觉得铲除玉融，刻不容缓。

直郡王的坏心情在看到大福晋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原本红光满面的小福晋蔫蔫的躺在床榻上，脸上敷的粉也斑驳了，一看就是哭过了，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玉融跟着大阿哥进内室，见了大福晋这个我见犹怜的样子都心生不忍，更别说是大阿哥了。

直郡王当时就忍不住了，冲着太子妃毫不客气的说：“本王的福晋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在太子妃这儿吃个宴，方才还好好的人就病了？”

太子妃脸色很不好看，任谁被不分青红皂白讽刺一通心里都不会好过，太子妃脾气柔和，却不软弱，她当场点了小陈太医来，让小陈太医说明来龙去脉。

原来，大福晋是有喜了，此次晕倒，只是吃了点山楂糕，刺激了肠胃。换做孕妇，只是吃了少许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但大福晋第一胎早产，本来身子就没养好，怀上第二胎又胡乱吃东西。

听到福晋有喜，大阿哥眼睛一亮，等小陈太医的话说完，大阿哥的脸色又阴了下去。

他以为是福晋在太子妃这儿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他的第一位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就因为身子没养好就着急怀孕，结果产后身子亏空得厉害，年纪轻轻就没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嫡子也是病怏怏的。

张佳氏年轻，刚嫁进宫一年就给他生了个嫡子，大阿哥很高兴。但要是因为太子妃的缘故，这胎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闹到皇阿玛面前，也不会让瓜尔佳氏好过！

结果太子妃俯身替大福晋掖了掖被子，语气轻柔，“大福晋有孕是喜事，都两个月了，多好啊。但诊出孕事也应当及时通知内务府，这样膳房也好及时调整食单。”

皇子福晋每月诊平安脉，大福晋因为生产完身子还没调养好，更是每半月一诊脉，这两个月的身孕，只要不是庸医都能诊断得出来。

在深宫中数十年，身上的气度威严让大福晋不敢与之对视，她侧过脸，咬紧了下唇，就差没把慌张写在脸上。

都是人精，任谁都能听出太子妃话里有话。

玉融将视线落在大福晋身上，这位大福晋并没有前头那位有魄力，她早就知道自己有孕，却拖至一个月还隐瞒不报，闹到现在直接被太子妃掐住纰漏，若前头那位还在，以她的心计手段，绝对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大阿哥听到太子妃直接将大福晋晕倒的事推脱的一干二净，心里怒火滔天，更是一个劲儿的对太子妃甩脸子。

不管怎么样，东西是太子妃这边厨房出的。

太子妃心里冷笑，宫中女子有孕，多半会讨个吉利的日子公布，大福晋隐瞒孕事，太子妃可以理解，但不代表她应该承担无妄之灾。

这件事，大阿哥不闹大还好，要是一闹大，她也不介意去向皇阿玛将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太子妃沉着脸，对上大阿哥的冒火的眼睛毫不退缩，“若大福晋有难言之眼不方便将有孕的喜事公开，本宫也能理解。但大福晋也不是第一胎了，孕中妇人该对什么忌口应该也了解，怎么偏偏什么都不吃，就吃那道山楂糕呢。”

大阿哥倏地扭头，死死盯着大福晋。

怀第一胎的时候，她非常谨慎，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她自己心里清清楚楚，孕中胃口不好，小宫女不懂忌口，想着讨好主子就熬了开胃的山楂酪，结果被她骂去了辛者库。

大阿哥心里很清楚，别的或许会误食，山楂糕她绝对不会误食。

张佳氏本想躺在床上装死，结果所有人的视线全在她身上，她暗暗叫苦。

大福晋诊出有孕的日子不大好，正巧是前头那位的忌日。

好歹也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伊尔根觉罗氏还为大阿哥生了四女一子，大阿哥对她甚是怀念，那段日子，大阿哥不是陪前头那位的子女们玩耍，就是宿在书房，压根不见她。她就是想将有孕的事情说出去也没机会。

这一拖就拖到了行宫，张佳氏知道，一旦爆出怀孕，大阿哥绝对会让她留在宫里养胎，那随行的人，肯定就是乌雅氏那个猖狂的女人！

瞒着孕事，只是不想让人分宠，但什么时候将孕事暴露出去，又是一个难题。

方才在宴上，张佳氏一看到那道山楂糕，那股恶心感压都压不下去。

她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太子妃夫妇也大阿哥不对付，肯定不在乎多担一个罪。

万万没想到，太子妃竟然会去查医案！而太医院来一趟行宫，也正巧带着医案！

无法辩驳，说得多错的多，大福晋眼圈一红，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太子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进来，路过玉融身边时，若有若无的扫了她一眼，而后轻笑着对大阿哥说：“恭喜大阿哥。”

赤|裸裸的嘲笑！

恭喜他又得了一个子嗣，还是恭喜他得了这么一个蠢媳妇？

胤褆的脸顿时就青了。

自己媳妇做的蠢事，还想栽赃太子妃？结果被人连底都掀起来了。

看到此处，事情已经十分明了，玉融鞠了一礼，道：“奴婢这就回去向皇上禀报。”

大福晋呼吸一窒，掐着锦被将视线投到大阿哥身上，玉融是什么人，她是康熙最信任的女官，若不拦着她，今日的事就会原原本本进入康熙耳中，届时，就算是有孕的喜事，也抵不住康熙的厌弃。

大阿哥脖子一扭，才不帮她呢，虽然媳妇是他的，但人是皇阿玛定的，要是当年定喜塔腊氏，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玉融和小陈太医一块儿走出来，期间玉融问及大福晋晕倒的事情。大福晋的身子就虚弱到这种地步？连两口山楂糕都扛不住？

“姑姑知不知道，有一种行为，叫做多此一举。”

“明明没病，偏偏要瞎补，这就叫多次一举。”

小陈太医摇摇头，“当大夫的，最怕遇到这种自以为是的病人。我看过大福晋的医案，自入宫以来，大福晋可真是大补。”

人参鹿茸虫草燕窝……把他都看呆了。

也就是在皇宫才能看见这种吃法，换做寻常人家，早吃垮了。

除此之外，大福晋也不是个听话的病人，医嘱一概不听，私底下还吃十全大补汤。

玉融明白，张佳氏就是心慌了，前头伊尔根觉罗氏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嫁给大阿哥一直是贤名在外，结果因为生不出儿子连累了名声，好不容易生了嫡子却英年早逝，再大的福气都没命享。

所以，张佳氏格外珍惜自己的小命，往死里补！

可是将来要是出了事，给她看诊的太医头一个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