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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动了朝廷内外、沸沸扬扬一个多月的康逆之案,就这样,被郡主用一个砚台,以一种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奇特方式,快刀斩乱麻的加速推动,终于有了收势之态了。

当今皇上,实在是个很矛盾,却并不难被理解的人——登基数年,他不可避免地逐渐变得杀伐冷酷,逐渐隔绝掉为人的温情而具备了为帝者翻云覆雨的手段。

但与此同时,他却又忍不住对失去的一切充满了怀念······

所以他宠爱“单纯天真”的卓贵妃,所以被他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郡主表妹做出这样,在他看来是为撒娇的僭越举动之后,他会龙颜大悦,一扫连日心头之阴霾。

那日与郡主和徐夫人作别后,没多久,武善就得了消息,皇上发现御砚被顺走后当即大怒,气得立刻让人开了私库,选了十方砚台让人送去了,个个都价比黄金。

送完了砚台,就像是毛被捋顺了的烈马,积攒的怒气一同消散,当夜就时隔数月后,再次踏足后宫——去了季皇后的坤宁宫,帝后二人以郡主破题,谈得颇为相得。

夫妻多年,季皇后肯定也是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的,第二日上朝的时候,诸位“硕果仅存”的大人,都明显得感觉到皇上的状态有如雨后初霁,心平气和了不好。

皇上他老人家心气儿顺了,这差事自然就好办了。

又五日,瘦了一大圈儿神色萎顿的武秉钧,总算是“重见天日”,回到了家。

守得云开见月明,多少忐忑委屈都不必提了,李夫人眼尚含泪,就已经笑开了吩咐人煮柚子叶水来让武老爷沐浴去晦气,两位姨娘、众儿女也都围簇着他,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些天来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就好像武老爷只是如平常一样早上才出门,刚刚下朝回来一般。

武善比别人多了一举——留心去看时,但见虽然武秉钧胡子拉碴的,身上的官服也跟咸菜干儿一样皱皱巴巴的颇显狼狈,但一双眼睛却如鹰一样熠熠生辉,整个人的气质也沉淀不少,倒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等沐浴更衣整理停当,李夫人又吩咐下人摆饭,备了些好克化的粥食。

饭毕,府医早已在旁边儿候着,准备为武老爷请脉,武秉钧却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知道这是有话要说,李夫人便也没再坚持。

武秉钧先将一屋子家人都仔细打量了一遍,安抚宽慰道:“都是鹤铭无用,你们受苦了,守家艰辛,请受我一拜。”

这一句话说出来,强自按捺的众位女眷,不由都细细啜泣起来。

见此情景,饶是武秉钧再如何修心忍性,也不由得一时间万般情绪在心中激荡,低头以袖拭泪起来,李夫人在一旁见了,忙抽出自己的绣帕递给了他。

平复片刻后,武秉钧手握一方凤仙粉绣猫儿滚绣球的手帕子,一脸严肃道:“如今虽洗刷冤屈,只是···到底身涉其中,况此番事发,也是我失察之故,识人不清,豢养了狼狗之辈。因此,‘今又从头’,圣上已经下了旨,贬我为清吏司主事,不日就该离京赴任了。”

户部清吏司主事,正六品,可不是从头来过了么?但众人早已经想到了,倒不很失落,李夫人追问道:“何处任职?”

武秉钧听问,按捺住嘴角笑纹,抬起眼来扫了一眼众人,挑眉一字一顿道:“啧···蓟州,任职。”

李夫人等人闻言齐齐一愣,接着就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一个个笑开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气。

武兴忍不住插话感慨道:“圣上仁厚,圣恩隆荡!”

武秉钧闻言忍不住笑着看了一眼武善,道:“倒是多亏了太子,替我向皇上美言。”

武善反应何其快,一下子蹦起来,惊喜地追问了一句道:“父亲!果真么?”

慢了一息,武贞和武兴也相继反应过来了,见武秉钧点头作答,都高兴得椅子上有刺一般坐不住了,其他人就都要差一些了,拉着三人低声询问起来。

这世上有两种心腹,一种是功劳苦高,一种是施恩笼络——一种是受,一种是予,而后一种,往往比前一种更让人放心采用······

武秉钧承太子此恩,从此就算牢牢靠到太子身边了,果然是因祸得福,苦尽甘来!不由得武善喜形于色了。

至此,将事情说完以后,武秉钧也难免的露出疲态倦容来,众人见状忙纷纷告退,只留下李夫人侍奉左右。

武善慢了一步,把这些日子以来,英国公府、栾御史府等出手相助的一一告知,斟酌观望的、落井下石的,却是一字未提,可也足够让人心里有数了,武秉钧露出沉思之态,温言令武善早些下去歇息。

武善出得正院,不由长吁一口气,一月以来沉积的心事乍然尽散,浑身轻松。

举目但见,月色朦胧浅淡,菊花当时初绽,难得倒起了闲心——夜下逛起园子来。

福儿侍奉在侧,挑着灯亦步亦趋,一边还不耽误的嘴里念念有词道:“老天保佑,后福无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武善闻言展颜一笑,带着笨丫头福儿,慢慢踱回了芷蘅院。

——谁料,院中竟有客候,武善看着坐在榻上,一口一口呡着玫瑰露的武淑,不由有了一些不大妙的预感。

武淑正此时也回过头来,见武善回来,不由眼睛一亮,不顾姐姐脸色,缠上来道:“姐姐,三月之期遥遥已过,不知姐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果然是这事儿,武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恶狠狠戳了她的额头一记,怒道:“你个小讨债鬼,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也太肯催命了,一事才完你就又生事,都不够你急的?你是收了那张裕洲的银子不成?”

话音才落,就见武淑的脸上一闪而逝一丝心虚之色,却马上又调整好了色厉内荏道:“瞧姐姐说的,我也是关心姐姐嘛······”

武善疑窦顿生,定定看着她,压根儿没理她那哩个儿啷,面无表情地盯得武淑直发毛,才又启唇道:“什么时候?”

武淑这下才死心,知道是瞒不过了,丧眉搭眼儿的哼唧道:“就是···陈府赴宴后,张世子说把我喜欢的他庄子上的那匹马送给我······”

武善看着眼前那毛茸茸的头顶,气得又想上手,忍住了继续“逼供”道:“你二人,如何串联?日常并无相见的机会啊?”

武淑既然已经被识破松了口,也就不再做无谓挣扎了,竹筒倒豆子有问必答,道:“是长京郡主两头传话——姐姐常带我们各府赴宴,总能碰到她。”

武善闻此,终于脸色一变,不敢相信道:“曼曼?她,她不是倾心张裕洲么?怎会是她?”

武淑能拉一个垫背的是一个,非常痛快地出卖道:“她说了,她是没戏——已经定了亲了。悉数众家贵女,唯有姐姐勉强配得上张世子,能让她气稍微顺一些,所以愿意从中协助。”

武善突逢此等奇闻,一时间哑口无言。

武淑偷眼观她脸色——见似乎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便又跃跃欲试地道:“姐姐,这都是小节,姐姐只说考虑的如何了?”

武善没好气儿地斜她一眼,道:“本来我气消了,现在旧‘仇’才消,又添新怨!”

武淑一听急了,哀求道:“别啊!姐姐,别啊,世子也不是存了什么坏心眼儿,就是让我帮忙试探一下姐姐的意思,这个知己知彼,百···百般都是为了姐姐嘛,可千万别被我把这事儿搅和了,那我罪过可就大了,姐姐千万别啊!”

正说着,武善恰好余光瞥见了在一旁掩口偷笑看戏的小喜,顿时迁怒道:“笑笑笑,你吃了笑药了?还不把东西撤下去?大晚上的吃什么点心,白糟蹋了我这点心!”

小喜忙忍住笑意,憋得脸儿通红,上去把二小姐吃喝到一半儿的一摊子剥夺收走了。

武善发泄完,又平了平气问武淑道:“他跟你怎么说的,可曾提过,梦···什么的?”

武淑歪头想了想,疑惑道:“梦?什么梦,没听世子提起啊。世子就只是说,他倾心姐姐,可似乎因为旧时之过惹恼了姐姐···和姐姐说的差不多呢。”

武善闻言面色稍霁,利诱策反武淑道:“倘若我也送你一匹更好的马呢?”

武淑听了一卡壳,忙道:“瞧姐姐说的,我能是那样的人么?我实在也是关心姐姐,心系此事呢,哪能是单为那点子条件呢,那也太可笑了······姐姐是要把绛霜送给我么?”

武善事情也问清楚了,一看她那贼眼放光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人推出了屋门,道:“我是把你送给绛霜就草料!走走走,你赶紧给我走!”

武淑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的不厚道,不敢再缠,在门口小小声道了会儿歉,被小武静收留了一夜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这男二女二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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