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风兮，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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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

大殿内的空气比往日更加冰冷。

西凤池跪在殿内,连嘴角的血迹都不敢擦，惶恐道：“魔君大人请息怒。”

魔君巫灼寒的怒火无法熄灭。

他怒不可遏道：“逆天者关乎魔界存亡。身为魔将，你竟然如此武断！本君要你何用！”

西凤池不敢抬头。他心中十分不解,风兮如此厉害竟然不是逆天者。那么,逆天者究竟是谁？

秉着死也死一个明白的心理，西凤池主动问道：“请问魔君大人,逆天者是谁？”

巫灼寒冰眸落在西凤池的身上，克制住自己不一掌拍死他，冷声道：“羽夜夜。你可有印象？”

西凤池脸色一僵,不禁答道：“魔君大人。羽夜夜是青帝的弟子,是一名少女。她的境界只有金丹期。”

西凤池将“她不可能是逆天者”这句话从舌头上用力吞下去。

“愚蠢！”巫灼寒厉声道，“青帝会收一个废物当弟子吗？”

西凤池面色惭愧,立刻自告奋勇道：“魔君大人，属下立刻前往妖界将羽夜夜抓回来,将功赎罪。”

巫灼寒不悦道：“她人已经回了玄天山，你能从青帝手中把她抢回来吗？”

西凤池心中一沉。竟然有人从卫苍的手中逃走了吗？

西凤池神情一凛，正色道：“为了魔君大人，为了魔界的未来,属下万死不辞。”

巫灼寒冷冷看着他。过了片刻，他才冷声道：“卫苍快回来了。召集所有魔将,即刻召开魔将会议。”

巫灼寒沉默了一下,声音冰寒道：“议题只有一个，如何从青帝手中抢人。”

西凤池立刻垂首高声喊道：“谨遵御命！”

**

夕阳西下。

大道之上，一辆车舆平稳向前而行,留下浅浅的车辙。

羽夜夜坐在车厢内，依靠在窗边，目光遥遥望向天空中最后一抹残阳。

当最后一缕光线消失,风兮将窗帘放下，轻声道：“夜夜，风凉了。别看了。”

羽夜夜缓缓收回视线，垂眸不语。

风兮看了一眼旁边茶几上摆放着的几碟珍馐，笑容温和问道：“夜夜，你饿了吗？荧炎送了很多妖族别具特色的吃食。”

过了好一会儿，羽夜夜才轻轻摇头道：“不饿。”

风兮的眸底浮现一抹暗色。

他端过一盘精致的细碟，说道：“夜夜，这是江梅。你平日最喜欢这类果子。”

风兮将一颗江梅送到羽夜夜的唇边。羽夜夜微微张口，将江梅含入口中慢慢咀嚼，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风兮喂了几颗江梅，取过一碗温热的汤，柔声道：“夜夜，这是雀丝汤，十分滋补。”

风兮用汤匙舀了一勺汤，自己轻轻抿了一口。他确定温度适宜后，将汤匙送到羽夜夜的唇边，看着她慢慢喝下。

羽夜夜的唇角沾染上几滴汤汁。风兮拿过手帕轻轻擦拭干净，柔声鼓励道：“夜夜，再喝一口。”

羽夜夜默不作声，将送到唇边的雀丝汤一口又一口喝下。

如此反复，过了许久，桌上的几碟吃食终于被羽夜夜悉数吃下。

风兮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碟子，不确信问道：“夜夜，你吃饱了吗？”

羽夜夜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吃饱了。”

风兮将羽夜夜的唇角擦拭干净，轻声问道：“再喝点茶好吗？”

羽夜夜没有应声。风兮习以为常，将茶水送到她的口边。

羽夜夜张口喝了几口，扭过脸去。

风兮瞧见，确定她真的吃饱了。他轻轻擦了擦她唇上的茶水，轻声问道：“夜夜，你困了吗？要不要睡一会？”

羽夜夜听见风兮的话，张开双手慢慢环抱住他，整个人躺在他的怀中。

风兮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安抚道：“夜夜，好好休息。”

羽夜夜双眸轻阖，很快沉睡过去。

风兮近距离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温和的笑容渐渐淡了几分。

夜夜醒来之后就一直这个样子。给她吃的，她会听话吃下。给她喝的，她也会温顺喝下。让她睡觉，她更是不会有什么异议。

可是，如果不告诉她做什么。她就会在窗边坐一天，不吃不喝不睡。

风兮仔细探查过羽夜夜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谛听之死导致的心病。

风兮抱着羽夜夜的手收紧了几分。

自己该去哪里寻找心药治疗她的心病。

**

两人一路低调而行，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这日傍晚，他们终于回到玄天山。

车舆在玄天山山门外停下。

风兮掀开车帘，将羽夜夜扶下车，牵着她的手踏上玄天山。

因为青帝事先有所吩咐，值守山门的弟子们没有阻拦。

一名弟子望着羽夜夜和风兮远去的身影，好奇地嘀咕道：“羽师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一人没当一回事，开玩笑说道：“山下不比玄天山。大概是出门受了些教训，学乖了。”

又有一人疑惑不解问道：“什么教训会让羽师妹这么乖？”

三人都不自觉在心中想了想，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他们都进行过山下历练，看过很多同门历练前后的各种变化。

什么事情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不外乎生离死别，心死如灰。

无论这事发生在谁身上，身为同门师兄妹，多多少少总会心有戚戚焉。

短暂的安静后。

一人小声问道：“你们七星峰不是什么药都有吗。送几服药过去怎么样？”

七星峰弟子苦着脸道：“这可不是药草可以解决的问题。你还不如多送些好吃的。”

最先发问的弟子，看向第三人：“你们无念峰上千年莲的莲子应该熟了吧？”

无念峰弟子白了他一眼：“千年莲去年就被羽师妹挖走，给帝君做莲子汤吃掉了。你还不如让你家师父去哄一哄。曲峰主不是很会哄女孩子吗？”

斜阳峰弟子连连摆手道：“我怕师父哄过之后，不仅会雪上加霜，连斜阳峰都会被帝君给削了。”

三人异口同声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大家都是过来人。这种事情，无论外人再怎么做，最终只能靠本人。

**

风兮将羽夜夜送至星落峰下。

他望了一眼面前雪白的石阶，停下脚步。自己继续走下去，很容易引人注目。

风兮轻声问道：“夜夜，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羽夜夜抬头静静看了一会，眸光微动，喃喃答道：“星落峰，师父。”

她呼吸一促，迅疾向前跑去。

风兮心中一紧，本能地伸手拉住她。

羽夜夜回首不解地望着他：“风兮？”

风兮望着自己紧握羽夜夜的手，眸光微晃，迅速松开。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柔声道：“夜夜，你回去之后，要听你师父的话。”

羽夜夜乖巧地点点头。

风兮松开的手缓缓垂落在身侧。他的手指微握并拢，薄唇微动，心中想要最后说些什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此次山下之行，夜夜所获颇深。今日之别后，恐怕自己将再也无法以风兮的身份与她相见。

风兮的心忽地揪了下。他知道自己本该为羽夜夜的成长开心，可是，他的心底深处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

过了良久，风兮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抬手轻轻抚摸羽夜夜的脑袋。

他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夜夜，你能喊一下我的名字吗？”

羽夜夜直视着他，茫然唤了一声：“风兮？”

风兮声音温和道：“再喊一声。”

羽夜夜静静看了他一眼，声音清澈喊道：“风兮。”

风兮心神微动，眸光轻轻晃动。

他迎着羽夜夜澄澈的双眸，不舍得似的慢慢收回手。

风兮微微垂眸，从衣袖内掏出一物。他握住羽夜夜的手，将东西轻轻放入她的手心。

风兮脸上的笑容自然了几分，柔声说道：“夜夜，这个送给你。”

他仔细凝视着羽夜夜的脸颊。这几日，自己虽然照顾得很好。夜夜的睡眠和吃喝都不缺。可是，她少女桃花般的脸颊仍然带着几分淡淡的苍白之色。

风兮包裹着羽夜夜的手紧了下，眸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柔情：“夜夜，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羽夜夜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风兮好像送了东西给自己。她低头看向手心。风兮的手正覆盖在她的手上，她看不到那是什么。

羽夜夜抬头，有礼貌地道谢道：“风兮，谢谢你。”

风兮望着羽夜夜脸上礼貌的笑容，心底翻涌起一股不明的情绪。若是平日的夜夜，收到礼物不会仅仅只有这个反应。

风兮的脑海中浮现自己探查过的记忆。她看到自己怀中的胭脂，脸上的笑容十分好看。后来，她也因为自己没送她胭脂，心情颇为愤怒。

早日今日，自己当日就该将东西送于她。

风兮的心中带着一丝遗憾。他的手轻轻抚上羽夜夜的脸颊。

他感受着手心的柔软和温热，柔声道：“夜夜，再见。”

羽夜夜看着他，安静了一会，学着说道：“风兮，再见。”

风兮松开双手，望向星落峰，柔声道：“夜夜，去吧。”

青帝正站在不远处等着接她。

羽夜夜回头看向一眼望不见头的雪白石阶，回首看向风兮，神情中流露出几分犹豫。

风兮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道：“你师父在等你。”

“师父，师父……”羽夜夜喃喃念叨了几句，慢慢转身，踏上石阶。

瞬息间，两人一个在星落峰的石阶之上，一个在石阶之下。

风兮却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极为遥远。

他静静看着羽夜夜向前走了一会儿，目光微暗。

风兮薄唇紧抿了下，转过身，须臾之间消失在星落峰之下。

羽夜夜静静走了一会，回头望去，顿时僵在原地。

风兮不见了。

她的心底莫名感到恐慌，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感觉到了手心坚硬的触感。

羽夜夜低头望去。她缓缓展开紧攥的手心，柔软的手心中赫然是一盒薄红色的胭脂。

刹那间，无数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飞掠而过。

从妖界回到玄天山这一路，风兮无微不至的照料更是清晰地落在她的心上。

羽夜夜握着胭脂的手轻轻颤抖，一滴眼泪落在上面。

羽夜夜抬手抚上自己的双眸，眼泪不受控制地不停滚落下来。

“风兮。”开始只是低声的轻唤，紧接着变为大声的呼喊，“风兮！”

羽夜夜握紧手中的胭脂，慌忙向山下跑去。

她不能让他走。

她不想让他走。

她还有很重要的话没有告诉他。

谛听的事情彻底让她明白了。有些事，若是现在不做，以后很有可能就没有机会再去做。有些人，一旦分别，就很有可能永远不会再重逢。

她不任性了。她不固执了。

她要告诉他，她喜欢他，她想要他。

她要当面问他，他是否和自己拥有同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