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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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攒凤钗一支。”

“累丝嵌宝十二金步摇一支。”

“金镶珠梅花钿一盒。”

“影青色蕉叶纹立瓶一对,四仙铭文芙蓉镜一面。”

“各色绸缎二十匹。”

……

“还有这八名宫侍，各有掌事宫女和掌事太监一名，都是陛下为霍婕妤精挑细选的。”

霍轻盯着司礼监不断送过来的这些物件,一时有些出神。

好似还没适应这一夜之间的身份转变。

还是新来的掌事宫女芸娘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才想起来自个儿还未领旨谢恩。

“多谢陛下恩赏。”霍轻行礼道。

“那婕妤娘娘好生歇息，若无旁的事，奴才就告退了。”

说罢,司礼监的人告完礼后依次退下,然而还未出得藏娇楼大门,忽见远远一人疾步朝这边走来，定睛一看，发现竟是摄政王。

他们正欲行礼,谢律已经风一样擦身而过了。

紧接着，谢律带着愠怒的质问声在藏娇楼里响起：“霍轻,你当真有恃无恐了是不是！”

一听这问罪的语气,司礼监一干太监互相唏嘘一声,赶紧推搡着走了,生怕被这活阎王的怒火殃及自身。

霍轻正苦恼该如何安置这些个新来的宫侍,便见谢律像只怒发冲冠的雄狮子一般冲进来，而后堪堪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一干宫侍连忙朝谢律行礼：“奴婢们见过摄政王！”

谢律理也未理,直直盯着霍轻,自见到她，一眼也未移开过。

还是叶实朝这群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了。

霍轻被谢律吓了一跳,此刻终于回过神来，随即瞪圆了眼眸，不可置信道：“王爷您怎、怎么能来这儿？！”

“本王想来就来。”

谢律轻嗤一声,大掌在她面前摊开，一枚玉佩静静躺在他手掌心，他沉声道：“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霍轻见着玉佩，更显惊诧，她没想到这枚玉佩竟然回到了谢律手里。

但几乎是一瞬间她又反应过来，眼前一亮，连忙问道：“阿骨是不是回来了？她在哪儿呢？”

“霍轻，”谢律伸手掰过她的脸，阻止她东张西望，咬牙道，“你还未回答本王的问题！”

霍轻僵硬一瞬，躲闪着眼神，小手捏成拳，立时在心底暗暗想着说辞。

余光一瞥，又蓦地瞧见藏娇楼门前站着一名身着宫女襦裙的异族姑娘，赫然就是阿骨。

霍轻大喜之下，竟一把甩开了谢律锢着她的手，提着裙摆朝阿骨奔了过去，想也不想就伸手抱住了她，眼眶也跟着红了。

“阿骨，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回来就好，没事就好……”

阿骨也没忍住，哽咽着喊了声“圣女”，两人直接抱作了一团。

谢律被拂开的手还顿在半空，他看了眼玉佩，又看了眼前头那喜极而泣的两人，只觉得心脏像浸到醋缸里一样，又酸又涩又窒息。

这还不算，那两人很快又手牵着手径直绕过他进了藏娇楼偏厅。

整个过程，霍轻都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谢律不甘被忽视至此，也跟着进了屋，自顾自坐在了霍轻旁边，修长的手指扣在案几上，发出颇具存在感的几声脆响。

阿骨见此，连忙抹了一把眼睛，对霍轻道：“这次还得多谢王爷带我来见您，不然还不知要在宫外流落多久呢。”

听到这话，霍轻怔了怔，下意识往谢律那边看了一眼。

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眼，但还是被谢律捕捉到了，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鼻息极重地哼了一声。

那意思像是在说，若非本王，你哪儿来的机会同你婢女团聚？

他态度都明显到这份儿上了，霍轻再装看不见也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站起身来，朝谢律行了一礼，小声道：“多谢王爷伸出援手。”

忆及他刚才的问题，她咬了咬下唇，还是解释道：“当日在承恩寺情况紧急，既然我逃不了了，便想着至少将阿骨平安送出去，所以才……”

“所以才将本王赠你的玉佩给了旁人？”谢律冷冷接过她的话。

霍轻没吭声，算是默认。

也不知怎的，谢律心口堵着的那股气更闷了，可偏生如今隔着身份，他什么都不能对她做。

“王爷若实在在意，不如……”霍轻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垂下眼睑，后退了一步，“不如玉佩还是由王爷自个儿收着吧，如今我已跟了陛下，再收王爷的东西倒显得我不懂事儿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刻意的动作，都让谢律不爽到了极点。

他静静看着她，一双黑眸沉下去，嘴角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霍轻，你以为得了个新靠山，就能把本王瞥得一干二净了？你想过你的新靠山靠得住吗？”

“靠不住又如何？”霍轻见着他咄咄逼人的模样，怕到极致反而就没那么怕了，她缓缓抬起头来，慢慢道，“反正路是我自己选的。你们中原不是有一句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么不论日后发生何事，我都会——”

“霍姑娘！”

一旁的叶实连忙打断她的话，他瞧了眼谢律隐忍多时的森寒脸色，觉得霍轻若再继续刺激下去，他这位主子恐怕得把整个藏娇楼都掀了。

于是连忙道：“这话日后别在外头说了，将陛下喻作鸡呀狗呀的，那可是大不敬。”

霍轻呆了呆，仿佛说错话的孩子般，立刻缩了缩脖子，晶润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缝。

而后干脆朝阿骨使了个眼色。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阿骨知晓谢律刚帮了忙，转眼便直接将人请出去到底有些不合时宜，但霍轻发话了，她也只能照做，便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律却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甚至连脸色也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淡淡启唇道：“方才本王见藏娇楼来了许多新面孔，叶实，你去将他们都叫来，给本王瞧瞧。”

虽说刚才霍轻那番话着实将他气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但他还没忘今个儿来此的目的。

想到这儿，他又冷冷看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女子一眼。

叶实领命下去，而霍轻则被谢律瞪得莫名其妙，更不知他此举是何用意。

很快，叶实便领着先前那一干宫侍回来了，几人连忙跪下向谢律行礼。

谢律摆摆手，示意他们都起身来，而后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去，寒声道：“名字，年纪，以前在哪个宫做事，都一一说来本王听听。”

“奴婢芸娘，已满三十五，之前在贤妃娘娘身边伺候，娘娘故去后，便去尚宫局做事了。”

“奴才叫李得禄，先前也是在贤妃娘娘身边当差。”

……

听到这儿，谢律掀了掀眼皮，冷然的脸色让人捉摸不透。

这故去的贤妃是谢承璟的生母，他将自己母妃身边的旧人送到藏娇楼来，显然对霍轻不是一般的看重。

如此，他也算暂时放心了。

“既然来了藏娇楼，那就给本王好生伺候你们的主子。若让本王知晓你们对她有任何怠慢亦或背主求荣，”说着，谢律低沉的嗓音里带上了一抹厉色，“本王要你们后悔来到这世上！”

芸娘和李得禄相视一眼，手心里都冒了些冷汗出来，忙不迭地跪下磕头。

“奴婢谨遵王爷教诲。”

“奴才谨遵王爷教诲。”

回话时，声儿都是抖的。

“行了，”谢律见震慑效果达到，很快又缓和了脸色，“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

待宫侍都退下，一旁的霍轻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些什么。

她望着谢律冷峻的侧颜，白生生的脸颊上染上了一丝懊恼的嫣红，旋即略带不解地问：“我同王爷早已无甚瓜葛，王爷何须还帮我撑腰？”

谢律抿了抿唇，深深看着她，哑着嗓子道：“答应在这宫里护着你，本王不会食言。”

霍轻低垂着眼睑，无意间露出的脖颈处肌肤细腻如上好美瓷，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可我如今已无福消受了。”

“还有，”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心肠继续道，“这些话王爷莫要再说了，若是在这宫里传出些风言风语，岂不反而害了我么……”

谢律绷起的太阳穴跳了两下。

他死死盯着她，眼底情绪翻滚，气息一下比一下重，呼出的白雾将他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湿润，叫人一眼也不敢再望进去。

许久，谢律沙哑道：“霍轻，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话却是惹人发笑了。

“为何不能？我也曾求过王爷，是王爷不愿意放过我。”霍轻始终低垂着头，“如今我不过想做回霍轻罢了，难道错了吗？”

她的嗓音依旧软糯轻柔，可说出的话却如利刃一刀刀扎在谢律心口。

谢律僵硬地站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两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他和她之间症结所在。

他想要的，是眼前这个柔弱却又倔强的女子，不论她是何姓名，是何身份，而她要的，却是做她自己。

“王爷，若无事，还请回吧。”

霍轻甚至不给谢律开口拒绝的机会，很快又高声朝外喊道：“阿骨，送王爷出去。”

谢律听到这话，攥着拳头，心底那口气快将他逼疯了。

想他堂堂摄政王，何时受过这等憋屈？

也就是仗着他现在喜欢她，将他的心意随便摔在地上不说，还要特地去碾踩几脚。

一想到这儿，他提步朝她走过去。

霍轻余光瞥见他的意图，小脸一白，下意识往后退去。

方才她鼓着勇气说那些话本就是色厉内荏，一旦谢律不买账，她什么招数都没了。

直到背贴着墙壁退无可退，男人却还是步步紧逼，她只好偏过头，一双柔荑抵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急忙喊了声：“王爷！”

谢律抚上她脸颊的大掌稍作停顿，便见她抬起发红的眼眸，颤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您除了会强迫我，还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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