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分飞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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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沿还放着一堆的巧克力糖,黑红色包装，看着挺贵。秦斯焕原本只是打趣说一句，谁料路止认认真真的摇头,否定：“不是的，这些算是我资助给你的,我没有要养你的。”

“资助？”秦斯焕翻了个身面对着路止侧躺着,他伸手,食指和拇指捏起一颗巧克力糖,盯着看了会儿，“为什么要资助我？”

路止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个神经病。

秦斯焕眨了眨眼。

他没穿上衣，一翻身路止就能看见他精瘦的锁骨和小麦色的胸膛。

路止把小猪存钱罐放到他枕头边，解释说：“秦叔叔,你昨天不是说你被家里赶出去了吗，我怕你饿死，就资助你一点儿吃的和钱。”

少年的语气一本正经,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怕我饿死？”秦斯焕稍稍愣了下，没明白路止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对啊，”路止把包里的东西都清出来之后，又拉上了书包的拉链,他抬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秦斯焕,“您对我很好，虽然这些钱我攒了很久,自己一分钱都舍不得花，但是我想，钱没有了还可以再攒，但是秦叔叔你被家里赶出去了,肯定是分文没有，说不定还要去上街讨饭，所以我就想把这些钱都给你。”

秦斯焕垂了垂眸，无声笑了下，“那要还吗？你知道的，叔叔被家里赶出去了，可能没钱还给你。”

路止瞠目结舌。

难以置信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秦斯焕居然问他这些钱要不要还！？这是人问的问题吗？这肯定要还的啊！

一万多呢！

他们同学之间借个一块两块的都要还，更别提这是他攒了六年才攒下来的积蓄！

路止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着情绪，他快速组织着语言，说：“秦叔叔，这笔钱是我自己平时攒的，我攒了六年了，平时想买点儿什么也舍不得动。我攒这钱不是为了什么，就是看着钱越来越多，我心里踏实。如果我把这笔钱资助给你了，于情于理，你都是要还给我的。你可以慢慢的还，比如你这个月去端盘子，挣了两千块钱，你就可以先还我一百块，其他的就留着你自己用。等你以后有了钱，再一点一点的还给我。”

“叔叔懒，不想去端盘子。”秦斯焕托着下巴听着，有些散漫，他伸手，捏了把小猪存钱罐的鼻子，说起话来像个混混流氓：“都说了是小止资助我的，我不想还。”

路止张了张嘴，还试图跟他讲道理：“秦叔叔，你要知道我……”

他话才说一半，秦斯焕就打断他，男人半眯着眼，胸膛露在外头，喉结深刻，被子搭在他腰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慵懒随性，他手臂往前伸，手指钩住了路止的衣摆，抬眼，问：“小止不能养我吗？”

“……”

路止想也没想：“不能，我跟你关系也不是很好。”

“那行，那就让我饿死。”秦斯焕收回手臂，他侧躺下来，闭上了眼，说道：“叔叔不要你的钱，让叔叔饿死算了。”

路止：“？”

我他妈？你这？

路止气的简直想骂人。

然后就听到秦斯焕说：“反正我们也不是很熟，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你是不是有病？”路止气的发抖，声调都是颤的：“行，你不就是不想还钱吗，那你别还，你就净做这种亏心事，损阴德！”

秦斯焕睁开眼，仰起脸，黑眸直勾勾的盯着路止的眼睛。

路止脸涨得通红，说话也咬牙切齿，被他气得眼睛都湿漉漉的。

秦斯焕怔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路止会说这种话。

本来起初他只是故意拿话逗路止玩儿，想看看小孩儿会有什么反应。

直到此刻，听到路止连钱也不要他还了，他才生出一些少有的动容来。

秦斯焕有爹娘生有爹娘养，却没有爹娘教。

他性格本身就不太好，没有同理心，为了赚钱、为了获得事业上的成功，使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对人也刻薄，小气且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然而他却在这年，遇上了路止。

本来他对路止只是喜爱，想同他在一起，他觉得路止性格软乎乎的，很讨人喜欢也很好玩儿，跟路止在一块儿他很开心。

可在他同家里出柜后的这天清晨，路止带上他攒了好多年的积蓄，来医院看他。这笔钱到最后路止还说不用他还。

这些钱对他来说并不多，甚至于请人吃顿饭都不太够。

可这是路止攒了很久的钱。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小朋友为了两块钱的公交费，和朋友吵了起来。路止绝对不是一个对钱大方的人。

秦斯焕揉了揉眉心，他视线垂下来，小猪存钱罐笑容憨憨的，似乎在朝他卖萌。对路止的那些喜爱，也仿佛变了味儿，不再只是单纯的喜爱。

他想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路止，为他遮风挡雨，让他一生都能这样单纯善良。

这类似于一种，对于神明的信仰。

秦斯焕喃喃问：“真不要我还？”

“你不要脸，我还能看着你饿死吗。”路止怼他：“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算我看走眼了，这些东西给了你，咱们以后也不用来往了，就此断交吧。”

路止做不到看着秦斯焕去大街上要饭，最后要不到饭被饿死，但是他也接受不了秦斯焕欠人钱不还。

“你怎么对我这么大方？”秦斯焕抬头问他：“你不是连几十块钱都嫌多的吗？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

是不是喜欢我。

秦斯焕喉结滚了滚，把后面那句话咽下去，又道：“路止，你怎么这么蠢。”

明明他和路止之间并没有什么羁绊，可路止却偏偏对他这样好。

他一生都鲜少有人对他这么好，这些在别人看来随处可得的东西，于他而言却是此生想也不敢想的奢侈。

路止听得简直想把秦斯焕掐死！

他的话在路止听来就是——

你不是很抠门的吗连几十块钱都舍不得，怎么突然会这么好心给我一万多？你是不是蠢？

路止都快被他给气哭了。

没人比他更惨了吧？！

大年初一的早上，他不在家里收红包，反而跑来医院看一个不相干的叔叔，这个叔叔还是个孬种，借钱不还还骂他蠢的那种。

秦斯焕撑着床坐起来，他拿起枕边的病号服当着路止的面穿上，踩上拖鞋，站起来，伸手揉了揉路止的头发，问：“这么早过来，吃饭了没有？”

他声音清润温和，姿态也很亲昵。

“吃了。”路止傻了一下，“你、你干什么？”

秦斯焕勾唇笑了一下，他手指从路止头发挪到他耳廓，在上面摩挲了下，才说：“叔叔昨天被家里人打了，情绪非常低落，差点儿想不开，还好小路止来了。”

路止在心里讽刺的想，哪里是情绪低落，简直像是有病！

男人弯腰凑近他，路止往后退了一步，秦斯焕伸出手，食指曲起，在他脸上刮了一下，“你脸上有脏东西。”

路止挠了挠脑袋，对于他态度的转变还不知道怎么办。

“刚才说了点儿不太好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叔叔就算是去要饭，也不能要你的钱。”

“为什么不要我的钱？”路止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秦斯焕不还钱的准备了，突然听到他这么说，莫名还有点儿生气！凭什么不要他的钱！他钱是他自己凭本事攒的！

“哪能要我们小路止的钱？”秦斯焕从路止手里把书包拿过来，重新拉开拉链，一颗一颗的把巧克力糖装进去，末了，他把那个小猪存钱罐也装进去，拉好拉链后，他有些歉意的笑道：“今天大年初一，叔叔都没给你准备红包，要不送你架直升机就当新年礼物？”

路止：“……？”

秦斯焕这么软乎乎的道歉，路止心里其实也不生气了，他脾气本来就软，此刻听了这番话，试探着问：“您这么豪横的吗？”

他更想问，你不是都被赶出秦家了吗？还这么有钱的吗？

秦斯焕把他书包给他，又在病房里看了一圈，从挂在角落里的外套口袋里拿出钱包，又从钱包里抽了张卡：“这个也送你，新年快乐。”

路止带着好奇，接过了那张卡：“这是干什么的？”

“里面有一点钱，密码是xxx，你拿着去买点儿喜欢的东西。”

“……有多少钱啊？”

“也不多吧。”秦斯焕摸了摸下巴，随后垂眸，盯着那张卡似乎是想了很久：“好像就几千万吧。”顿了下，他好像是意识到不妥，“你要是觉得少，叔叔就再给你办张卡？随便刷的那种。”

路止震惊了，他以为这张卡里也就几百块钱：“你不是都要饿死了吗？”

“……也没有。”对上少年清澈的桃花眸，秦斯焕难得有些愧疚，他说：“不会饿死的，你放心。”

路止最后也没要他的礼物和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没有接话了。

过了会儿，护士送饭过来了，路止看着秦斯焕吃了饭，觉得自己该走了，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手插兜，忽然摸到了早上出门时老爸给的红包。

秦斯焕声音有点儿冷：“你要走了？”

“秦叔叔新年快乐。”路止把红包从兜里摸出来，他递给秦斯焕，抿了下唇，说：“秦叔叔，人生本来就是充满挫折的，你不要因为暂时的挫折就不开心，往后走，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谢谢小路止。”男人两根手指夹着红包接过来，他笑了笑，眼眸弯起来：“后年你就十八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