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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娘看着地上的破床,着实替他心疼:“床腿断成这个样子,找木匠修起来,恐怕要花不少钱吧?而且一天半天只怕也修不好,你要不然……去夫人那边睡去?”
萧岳两手叉腰,低头看着地上只剩了一个床板的地铺,很是郁闷,蹙眉道:
“这个样子了就别修了吧,明儿叫木匠过来重新打一个新的就好。我今晚上……”
他边说,就抬眼试探地瞅着春娘。
春娘心里一虚,忙道:“我那里,你就不要想了。夫人立的规矩,想必你也听见了……”
萧岳眼神一暗,越发火大了,转头高声叫小厮:“李贵!你去把刘升两个喊来,把这破床赶紧给我挪出去扔了。”
春娘听得直肉痛。好好的床,看上去是很贵的木料呢,腿儿断了不好修的话,换几个腿儿不就行了?怎么说扔就扔啊,真的是……
她忍不住轻轻扯了扯萧岳的袖子,吞吞吐吐地道:“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萧岳瞧着她一副欲说还休的小儿女态,心里就软成了一团棉花,笑道:“什么事,你问。”
“就是……那个……哎,你做县丞的话……”春娘期期艾艾、忸忸怩怩,未语面先红:
“你做县丞,每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萧岳怎么都没想到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鼓起所有的勇气,想问他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觉得有些失笑,又有些失落。
“县丞,一年的俸银是四十两。外加禄米四十斛。”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她。
春娘在心里飞快地换算了一下。
“也就是说,一个月三两半银子都不到?啊,这么少的吗?”春娘非常吃惊,同时也突然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惶恐。
诚然,一年四十两银子对她这种乡下穷苦妇人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了,可对萧岳来说不是啊!
她没见过他们以前在京城过的是什么样金山银山奴婢成群的日子,她只听见翠果和常嬷嬷说他们如今落魄了。可在她眼里,他们现在所谓落魄的日子明明还是过得很奢侈的啊!
他们家里现在还是有轿夫、有丫鬟小厮,有奶娘,每天吃着鸡鸭鱼肉;萧岳带她去听戏,随随便便就给人打赏十两银子;给她买那件白狐皮的披风,上百两的银票扔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全家上上下下那么多口子人全靠萧岳一个人养活,可他竟然一个月才挣三两半银子?!!!
啊这……!这不是坐吃山空吗?这每个月的亏空也太巨大了吧!
这样的情形是春娘以往的人生里从不曾沾过边儿的,她判断不出轻重,但仅仅想到每一天每一个月这些巨大的银钱数字上的亏空,她就吓得呆住了。
而且,若是这个亏空越来越大,那三年以后淳于氏还能不能变出五百两银子给她都不一定呢,这怎不让人忧愁……
难道眼前这位爷不知道这情况有多严重吗?他怎么还能轻描淡写地说打个新床就打个新床呢!
萧岳看着这小娘子忽然间一言不发了,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表情严肃,面色凝重,也不知在那儿动什么脑筋呢,只觉得又好笑又好奇。
“怎么忽然关心起我的俸禄来了,可是有什么想法?”他笑道。
“我……就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会坐吃山空的……你看你一年的俸禄就只够买半个斗篷……”
她小声地说,期期艾艾的。她实在是太忧虑了,越想越恐慌。当然主要是恐慌她的五百两银子以后会不会没了下文。
“你一个人要养活这么多人,可是你的俸禄实在是……哎,太难了……”
她不肯说他挣得钱少,男人家都是要面子的,她不忍心伤害他的自尊心。于是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道:
“其实,我饭量很小的,一顿饭有一个菜、一碗饭就足够足够了。每天送过来四盘八碗的根本吃不了,最后还要拿出去倒掉,这也太浪费了,这笔费用完全可以节省下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担心他会不会老恼羞成怒,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戳他的痛处?她想,有钱人尤其是曾经的有钱人,恐怕都是心思敏感的。
但是萧岳脸上完全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有的只是新奇、意外,和她看不懂的一点什么情绪。
他叉着腰,微微偏着头,认真地听她说完,貌似还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脸上笑笑地说:“嗯。还有吗?”
他这是在鼓励她喽?春娘觉得胆子大了些,说话也顺畅了不少:“有啊。还有你买东西从来都不讨价还价的吗?那件白狐皮披风,她要价一百二十两,你就真的给她一百二十两呀?你没看见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么,她是在漫天要价呢,其实你给她七八十两她也会卖的,而且还会很开心……七八十两都肯定能赚不少呢,哎……”
春娘想到那件披风就肉痛不已,仿佛花的是她自己的血汗钱。
萧岳搔了搔头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两分,“唔”了一声道:“还有吗?”
床榻已经毁了,好在书案后面还有一把红木圈椅可以坐。他拉着她走过去坐下,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从侧面环住了她柔软的腰肢,柔声道:“你继续说”。
春娘受到鼓励,胆子更大了。正是思如泉涌的时候,对于自己不知怎么的就坐到他大腿上去了的这件事就自动忽略掉了,声音也更慷慨激昂了一些,继续道:
“当然还有啊。就比如说,你给大小姐买那些胭脂水粉钗环首饰,若是她喜欢,当然就罢了;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些东西啊,你随随便便就花百八十两银子买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回来,结果放在那里吃灰……哎……!
一个两个可能不算什么,积少成多就是一笔好大的数目了,其实这些都是完全可以省下来的啊……太浪费了实在太浪费了……”
她摇头、叹气、痛心疾首。
他微笑、吸气、心软如绵。
他喜欢听她莺声呖呖地说这些琐碎的家常里短,听她认真地算计这些柴米油盐;喜欢看着她心痛肉痛地皱眉叹息;甚至她小心翼翼地数落他不会讨价还价,听上去都那么有趣,充满了烟火气息。
就仿佛寻常人家的那些寻常过日子的小夫妻一般,听上去有一种奇异的踏实和温暖。
从没有人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过这些话,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形。
萧岳收拢双臂,紧紧环绕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的头轻轻压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
“还有什么?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说。”
他的声音柔暖得像三月里的一潭春水,手指不由自主地就从她袖口里钻了进去,顺着她纤细的胳膊缓缓上移,移到滑腻圆润的肩膀上,在那里温柔地摩挲着。
“还有你这个床!”春娘终于回到这个主题上,顿时有了一种直抒胸臆的畅快。
“你看看这个木头,这么重这么结实,这是多好的木料啊!再看看这个漆,漆得多亮、多光滑。这床还崭崭新的呢,只怕连一年都没用过吧,不就是腿断了吗,修一修还可以接着使,你就要把它扔了?哎,这真的是……哎你的手!我在说正事你别摸了……”
她的话越说越流利,尤其想到她那其实并不稳妥的五百两银子,就越发痛心疾首。
“扔了再打个新的?你说得好轻松啊。你一个月的月银才三两半,只怕连这四个床腿都买不来吧?还有这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羁哥儿要吃药,大姐儿要买好匕首,常嬷嬷刘升李贵翠果绣菊她们也要领月银,夫人要吃人参燕窝……”
她想了想觉得不能把淳于氏也给算进去,又道:“当然了,夫人还有她宫里的娘家,皇上太后肯定也会贴补她东西银钱的,但是……男人家总不好用女人的银钱过日子的吧,总归是心里不舒服的对不对?所以,以后不如动动脑筋,看看怎么能节省着些过日子才好,毕竟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红扑扑的,水凌凌的一双杏眼亮晶晶、忽闪忽闪的。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最后这句话,温柔里带着劝诫,萧岳由不得恍惚了一下。
春娘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片刻的怔忡,声音顿时轻了下去:“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萧岳醒过神来,笑了笑道:“没有,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只是刚才看你教训人的样子,英姿飒飒的,像个巾帼营里的小女兵……”
“巾帼营又是什么?”春娘立刻敏感地又注意到了这个新的点。
“……是前朝的皇后娘娘亲自设立的女兵近卫营,前朝的陈皇后尚武……”
萧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轻轻一转,又回到春娘关心的银钱上,笑道:
“你刚才说的只是‘节流’,但日子要想过得富足,单靠在吃穿用度上节省几个钱,又能省下多少?终究是不行的,最终靠的还是‘开源’啊。”
春娘果然立时就被吸引住了,刚才那巾帼营什么前朝后朝的立刻便丢到了九霄云外,忙问:“怎么开源?”
萧岳想了想。
“就比如说吧,县令只比我高一级,他的年俸也不过是四十五两,只比我这县丞多五两。但县太爷的日子可要比一个八品县丞舒服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春娘茫然摇头,傻傻地问:“为什么呢?”
萧岳用食指在她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因为县令大人一年除了年俸和禄米之外,还额外有1200两的养廉银啊。而我这八品县丞却除了微薄的年俸以外,再没有其他的进项了。”
春娘“啊”了一声,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小心翼翼地问出一个新问题:“那……知府大人年俸是多少呢?他有没有养廉银可以拿?”
“当然有了。自七品官往上,年俸和禄米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养廉银才是主要的进项。就比如说,知府一年俸银八十两,但养廉银却有两千四百两之多……”
春娘又是“啊!”的一声。她歪着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大眼睛急速地眨了眨。萧岳的话开启了她不曾了解的新世界,这个新世界让她莫名的兴奋和激动------怪不得世人包括她爹都拼命地要读书做官呢,原来做官可以挣到这么多的银钱啊!
可惜她也没有个亲哥哥亲兄弟,不然她就算吃糠咽菜也要供兄弟读书,拼了命也要把兄弟供出来……
“那……那知府大人再往上呢……?”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从不敢企及的新高度。
除了皇上,她所知道的最大的官也就是知府大人了。
那一年她和她爹随着大批饥民走到这清水镇,正好碰到知府大人沿路巡察,她亲眼看见县令大人竟然也和他们这些流民一样,是跪着向知府大人呈报灾情的……
在她的眼里,那坐在轿子里的知府大人就已经是神一般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再往上,比如三品按察使,年俸180两,禄米180斛,养廉银六千两一年。倒也不算太多。”
春娘又是一声“啊!”的一声,六千两,还不多?!
萧岳见她一脸的震惊,看得想笑,忍不住就想逗逗她:“若是做到一品大员,一年的养廉银就有两万余两了。所以说这六千两也就不算太多了。”
春娘已经“啊”不出来了。她的两只小手来回捻着自己的衣襟,面容十分的凝重。
萧岳瞧着她细细的柳眉微微蹙起,紧紧抿着嘴唇,严肃的小脸涨得通红,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也不知在思索什么,但那憨憨的小模样却着实可爱,惹人怜惜。
他忍不住把两手捧住她的脸颊揉搓了两下,低笑道:“傻妮子,这么严肃,在琢磨什么军国大事呢?”
春娘偏一偏头,郑重其事道:“我在想……二爷虽然从那高处被贬下来了,但是有没有可能……东山再起呢?就比如说,您先勤勤恳恳地做好八品县丞,然后再往上升到七品县令?
这样,岂不是就有1200两银子可拿了吗?”
萧岳听她前半段话,还以为她要说出一番热血沸腾慷慨激昂的话来安慰他不要沉沦,鞭策卧薪尝胆。
但是最后一句话才真正道出了她话里全部的精髓,和她的肺腑之言。
萧岳收回手,支着额头,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又莫名地笑得仰倒在椅背上。
春娘狐疑又忐忑:“我……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是吗?”
萧岳其实很想认真地给她解释一下。不必,都不必。于他而言,兢兢业业做好一个小小县丞管什么用……起复,贬谪,甚至生死,不过是那人的一句话而已。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起,一念落。
如此种种,他早已看得淡如云烟。太累了,余生能在这远离波云诡谲的偏远之地平平静静地过去就好。
如果,还能有余生的话。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小女子纤腰一握,弱如蒲柳,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一定也经历了很多他无法想象的磨难,可她却没有委地不起,只要有一线可能,她都在倔强地挣扎着,努力地求生,努力地要站起来,努力地想过得更好。
更难得的是,她的眼睛依然黑白分明清澈见底,透着温柔天真和热情。并没有因为种种磨难而变得冷漠世故和浑浊。
萧岳觉得,自己对她的喜欢,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吧。
萧岳微微喟叹。他无法跟她解释所有的一切,太累了,他懒得说。说了她也未必会懂。
但是她正在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样莹澈而天真……至少,他不想让她为了生计而忧虑,他得让她放心。
于是他捏了捏春娘的下巴,笑了笑道:“就算我把县丞做好了,也要上面有位置空出来让高县令先升了缺,我才能补上他现在这个位置啊,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会没有饭吃。我虽然没有养廉银子可拿,好在皇上隆恩,只是夺了爵贬了官,并没有抄没家产。
我还有祖上留下的一些薄产在,我自己早年也有些军功,挣了一点点赏赐。所以,吃穿用度还是够的。”
春娘听了这话,略略放下心来。这么说来,她的五百两银子还是靠谱的喽?不行,还是要问清楚一些才好。
“‘一点点赏赐’,坐吃山空的话,又能花多久呢?”她问得小心翼翼,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透着些清纯无害的狡黠。
萧岳咬着牙,使劲捏了捏她的脸蛋,慢吞吞道:“也不太久。坐吃山空的话,也就只能花……三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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