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灯具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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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一拉开办公室的窗户，阳光便刺痛了她的皮肤，吓得她立刻又哗啦一声关上。

“热死了！”苏醒满声抱怨，“这天要是在室外工作，简直不能活。”

“人总是越活越矫情。”夏媛媛把头从电脑后头抬起，看向苏醒的眼神带着一丝的轻蔑，“小时候大夏天，没空调在外面一疯就是一整天，也没见怎么样。”

“话不能这么说，时代不同了嘛！你已经习惯了空调电扇，为什么非要把今天跟昨天比呢？”苏醒在媛媛的话里感受不到什么善意，“现如今让你在外面待一天，你也受不了的。”

“室外工作的人多了，快递员，送水工，送外卖的----”

“停停停！”苏醒怎么听，媛媛的话都像是在抬杠，反思了两秒钟，自己也没招她没惹她啊，“你有什么火别冲着我来！”

夏媛媛不说话了，沉默半晌，道：“不好意思，我在网上看的小说断更好几天了，各种不爽---”

“坑品不好的作者，就应该果断弃文，换一个！”苏醒哑然失笑，她万万没想到夏媛媛居然也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生闷气。

“换谁都一样，所有的作者都断更了。”

“为啥？”

“网站维护之类的，我也搞不清楚，要半个月，八月份再重新开启。”

“什么网站，这么恶心？”

“晋江。”

苏醒扑哧一笑：“你多大的人了，还看晋江？那都是老姑娘骗骗小姑娘的。”

“不好意思，我看的这篇文，作者是个男的。”

“晋江男作者？”苏醒鄙夷道，“不用想，不是娘炮就是基！写腐文的吧？”

“你哪儿那么大的偏见？”媛媛狂撇嘴，“他写了一个女人，因为追求不到爱情，然后就不停地相亲，每一章都写一个不同的相亲对象---”

“啥？这不就是写我么！”苏醒陡然咋呼了起来。

“我也觉得像。”媛媛嘿嘿一笑，“你快想想，身边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偷窥你的生活，然后写成小说供人欣赏。”

苏醒还真揉着眉头想了想，也不知道有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最后却又转移话题问道：“最后的结局怎么样？她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结婚？”

“我哪儿知道，这不是断更了么！”媛媛关掉电脑上的小说阅读界面，直愣愣地看着苏醒，一本正经地道，“你最近相亲怎么样？”

“我吧，是那种有点好东西就喜欢得瑟的人，我没得瑟，就说明没有成果。”

“成果可以没有，那心得总有一点吧？”

苏醒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看了看手机，早晨十一点，一上午的工作已经完成，而且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很尴尬的时间点。

“在你相亲了这么多次之后，有没有那种----当时一开始没有看上，但是过后想想，又有点后悔的？”媛媛开始灵魂拷问。

“如果有，你想说明什么呢？”苏醒还是不回答，反问道。

“说明你相亲的方式是错误的。”媛媛直言不讳，“相亲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只是第一道门槛，你的第一道门槛设置得太高，导致你在真正了解一个人之前就已经做出了错误的决断。”

“那如果是错的，你还要进行了解，交往，不是浪费时间吗？”

“有种说法，婚姻就是将错就错！”

“那按照你的意思，这世上就没有对的？”

媛媛不说话了。

“坦白说，其实有那种，回绝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再回头想想，觉得这个男士还不错，值得交往的。但如果让我跟他再一次去见面，交流，我还是会不自觉地拒绝。”

“为什么呢？”

“这就是感性和理性的区别吧！你没有办法说，为什么这个人哪儿哪儿都好，你却不选择他。就好像你也没办法说清楚，为什么你有时候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却选了差的那一个。”

“真是很不成熟的想法。”

“但总有人会选择不成熟。”

夏媛媛笑了，笑得有那么一点阴险：“比如呢？”

“比如现在有个潇洒多金，帅气专情的男人追求你，你会放弃老莫吗？”

“立刻放弃，不带犹豫的！”

“你这就没意思了。”苏醒摆手，“交流想法，就该坦诚相见。”

夏媛媛嗤嗤地笑。

苏醒被她的笑声弄得心里直发毛：“你笑什么？”

“我笑你越来越像另一个人了。”

苏醒笑笑，起身道：“吃饭去！”

...........................

晚上的相亲，苏醒安排在了靠家的另一家咖啡店。

为什么不去“小熊咖啡馆”，苏醒也说不上来原因。自打周舟跟她纠结过杯子的问题，她就觉得有些别扭；然后小莫子又主动来找苏醒，说周舟看上自己了，苏醒就觉得更加别扭了。

苏醒对周舟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恶意；如果让她给自己的相亲经历写一篇故事，那么周舟就是那个站在一边默默观察的npc，可是现在npc变得不像npc了，苏醒就觉得莫名的奇怪。

这家咖啡店名叫“蓝蝶”咖啡店；不像小熊咖啡店那样有巨大的玻璃落地窗，而是一个暗黑风格的主题店，进入之后没有一个窗户，也不宽敞，而是七拐八拐地弄了很多小“胡同”。里面所有的光亮都靠着墙上的一盏盏小灯照耀出来，很朦胧昏暗，墙上挂着一串串装饰。

苏醒进入这个咖啡馆就开始后悔-----这完全不像是一个相亲的地方，甚至不像一个谈恋爱的地方，其昏暗的隐藏式风格，简直就是为了偷情量身定做的！

她到达的时候，男方已经到了。坐在一个小隔间里，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衫，戴着一副银框的眼镜。眼睛看起来很有神，甚至看见苏醒的一刻有过精光一闪。他的个子不高，头发明显做了个定型的效果，整个人看上去油光滑亮。

“你好，苏小姐！”他站起了身子，伸出右手，“我是蓝宇！”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配合上周围完全幽闭的环境倒也相得益彰，只是苏醒却觉得这样一来就更加不像是在相亲了。

苏醒没有去握他伸出来的那只手，而是微笑提高声音道：“你好，蓝先生。”

“蓝先生”是一个听上去很奇怪的称呼，蓝宇示意苏醒坐下后果然道：“叫我蓝宇就好，我也可以直呼你苏醒，这样显得亲切一点。”

亲切？需要吗？

“你喝点什么，我帮你点？”蓝宇问。

“我----不是太想喝。”苏醒道，“我们先聊会儿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醒在尽量拉低“亲切度”。

“也好，过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点夜宵。”蓝宇说。

天哪，这路子...果然不是相亲的路子。

“蓝先生是做什么的？”苏醒提醒着对方也提醒着自己，这是相亲。

“做什么很重要吗？”蓝宇挑了挑眉，搅拌着咖啡问。

咦？这是什么意思？

“我保证自己有个还算不错的工作和收入，这可以吗？”蓝宇继续道，“现在的时间，我们可以聊点别的，兴趣爱好，生活经历，不是很好吗？”

苏醒并不排斥聊这些，但却不喜欢这种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的节奏；或者说，苏醒也乐得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但那也要看人。

“我是无锡人。”苏醒自然有化解的办法，这办法就是先自我介绍，“目前在中吴的一家服装厂做会计。”

蓝宇明显皱了皱眉，虽然幅度很小，但苏醒还是看到了。

他也许在诧异，诧异自己不按套路出牌？

“我是中吴人，在灯具城开了一家店。”

苏醒明白了。

中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城市，它周边的每一个小镇，几乎都有自己的特产。有的以美食闻名，比如某镇的百叶结、某镇的猪头肉、某镇的牛肉、某镇的老鹅；还有的小镇则以独特的产业链闻名，比如某镇有全省最大的农贸市场，某镇是电瓶车电瓶的加工基地；而对面这个蓝宇所在的镇，叫做邹区。这个镇的灯具城，全国闻名。

在邹区灯具城开店的人数不胜数，但却很难站稳脚跟。不过反过来说，一旦一家店在灯具城立住了脚，赚钱就不再是难事了。这是一个暴利不透明的行业，一盏售价几十万的水晶大吊灯，成本究竟多少，只有商家自己心里清楚。

蓝宇说自己在灯具城有家店，侧面也表明了自己的确有经济基础。

“我总是能在相亲的时候认识各个行业的人，这也算是人脉吧！”苏醒一笑，“哪天我结婚了，装修新家去找你买灯是不是可以打个折？”

这问题问得蓝宇直接一愣：这该怎么回答？

打不打折倒是其次，关键是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我跟你成不了”，因为成了就没有买灯这一说嘛！

所以说这姑娘是极度精明还是特别傻？

蓝宇摸不清底细，但都不是他喜欢的。

“没问题！”没辙，蓝宇只能硬着头皮说一句。

苏醒浅笑道：“蓝先生，我有个问题很冒昧----您来相亲，是因为急着结婚吗？”

“嗯-----你呢？”蓝宇反问。

“是我先问你的。”

蓝宇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苏醒淡淡地看着他的窘迫。她其实挺能理解蓝宇面对这个问题的两难：对于很多很多男人来说，他们看上一个女人就是一秒钟的事儿。为了“搞定”或者说“得到”这个女人，他们不在乎自己用什么手段和说辞。

就比如说，如果苏醒说自己是着急结婚，这种男人就会同样说家里催得紧，想找个合适的赶快结婚；如果苏醒说自己不着急，看缘分，他们就立刻会反过来说自己也不将就，对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苏醒很明白这是一种迎合，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种男人这么肤浅？还是说他们压根就没有自己的价值判断呢？又或者说他们就是找人玩玩？

苏醒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这不是一件好事；但聪明这种事你强求不了，同样也摆脱不掉。

“我属于那种看人的，我遇见过很多人，但都不是我认为对的。我想一旦哪天我遇见了对的，就会很快结婚吧。”蓝宇想了半天，说。

完美的答案，不是吗？

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左右都能迎合。

“苏醒，你觉得呢？”蓝宇打断了她的沉思，问。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看来咱俩是同一类人。”蓝宇笑着看着苏醒。

“但并不合适。”苏醒说。

“为什么呢？”蓝宇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惊讶，这种情况让他不能理解。

“因为我更想找一个不同的人互补，而不是相似的人同行。”

蓝宇愣住了。

苏醒抿嘴笑了笑：其实，对付这种人也很简单。左右都能逢迎的说辞，同样左右都能拒绝。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