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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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两天，气色越来越差了。”中午，夏媛媛一从外面进来，就把一杯奶昔递到了苏醒的手上，“空调吹多了吧？”

遥望着窗外景色的苏醒被她一拍，一个激灵扭过头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钱要到了？”

“那是！”夏媛媛手里摇晃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现金，一分不少！”

“怎么做到的？”冰凉的芒果奶昔喝在嘴里，苏醒就好像回了魂，“要不我们以后干脆明确分工吧，办公室里面的事儿我来做，你要债这么厉害，就专门出去要账！”

“你少来！便宜还能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夏媛媛撇嘴，“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感觉你脸色蜡黄蜡黄的。”

“前天喝醉了。”苏醒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答案，但她愿意这么推测。

“跟谁喝的？”

“莫墨。”

出乎苏醒意料的是，夏媛媛这一次没有一听到小莫子就咋呼起来，只是挑起嘴角笑了笑：“在哪儿喝的？”

“莫墨家。”

“哟，你醉了他送你回来的？”

“没有，在他那儿过了一夜。”

夏媛媛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苏醒：“小莫子呢？他出去了？”

“没有，也在家睡的。”

夏媛媛嘴巴大张，比起这件事儿的刺激性，她更感到震惊的是苏醒居然在她没有逼问的情况下，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据我所知----”苏醒一大方，媛媛反倒不好意思了，“小莫子那破屋子，只有一个卧室，而且只有卧室有空调---”

“嗯。”苏醒说，“我们都喝醉了，躺地上就睡了。”

“啊哈？你喝了多少？”

“五瓶啤酒。”

“才五瓶啤酒？不至于醉吧？”夏媛媛问。

“不得不醉。”

媛媛咽了咽口水：“那小莫子呢？”

“七瓶。”

“他喝七瓶就醉了？他能喝十七瓶！”

“不得不醉。”苏醒还是这么说。

夏媛媛说不出话了，看着苏醒的眼神有那么点遗憾，思忖片刻，叹道：“咫尺天涯。”

苏醒闷闷地吸着奶昔。

“不说这个了！”夏媛媛再怎么大大咧咧也感觉到了气氛中的沉闷，“今天七夕，打算怎么过？”

苏醒噗嗤一声乐了：“我一个单身狗，凑什么七夕的热闹呢？平常怎么过还怎么过呗！”

“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媛媛问。

“不去。”

“就我俩！”

“不去。”

夏媛媛耸耸肩，不再坚持。

突然，苏醒的手机响了，一看，婚介所的红娘。

“天哪，不会七夕让我也去相亲吧？”苏醒悄声嘀咕，接了电话，“喂？”

“苏醒，今晚来相亲！”

红娘用的是一种命令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成分，这很少见。

“我今晚---嗯----”

“必须过来！”红娘说，“今晚的这个，不一样。”

“您哪回都说这一次的这个很好-----”

“今晚的这个不是很好，而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苏醒揶揄道，“没房没车没钱，长得不高不帅，一无是处？那倒是真的跟你之前说的都不一样。”

红娘沉默了片刻，语气突然轻快了起来：“本来嘛，不想直接跟你说，但你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只能说，今晚的这个男生，是前天找到我们婚介公司，看到你的名字之后，当场交了钱----而且，他付了整整一年的套餐费用，按照合同我们至少要给他介绍十二个，直到成功为止---但是，他要求不论成败，都只见一个-----他要见的这唯一一个，就是你！”

苏醒已经听傻了：“啥？”

“一句话说，他是为了你来的。”红娘调笑道，“所以，我觉得这并不像是一次相亲，七夕的晚上，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叫什么名字？”

“说出来不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么---”

“你不说我就不去。”

“嗯----苏醒啊，你为什么非要把一件很浪漫的事儿搞得这么没劲呢？”红娘叹了口气，“名字两个字，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两个字的音是一样的。”

苏醒愣住，不说话。

“好了，晚上七点，来我这边，你俩聊聊！”

一整个下午，苏醒都过得恍恍惚惚，甚至有些莫名的紧张。

下班时分，她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去思考要不要回家换套衣服，想到最后的答案是：不换。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有一丁点的刻意感。

到了婚介所，红娘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苏醒一句话都没有，蹑手蹑脚地进来，用眼神询问红娘情况如何。

红娘指了指小包间，示意男方早就到了。

苏醒悄悄走到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小包间的门。

他正坐在那里，苏醒进门的时候，他恰巧抬头看她。

宛如初见时的皓齿明眸，今天的他穿了一件紧身的白色t恤，显出一副好身材。他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暖意，这暖意装满了他的眼睛，酒窝，和表情。坐在那里安静地像一团温暖的空气，如果非要从他身上总结出什么特质的话，无非是安静和温暖。安静的人很多，温暖也成了目前男生市场的主流，但两者结合得好的并不多。

他很帅，这一点毋庸置疑，在苏醒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见到他的那一刻，苏醒全身上下的紧张感瞬间坍缩，她一点都不紧张了，只是内心无法克制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咖啡店的店主今天是来相亲的，所以整个状态都跟以往不同，有些慵懒，又有些陌生。

对，他叫周舟。

红娘说的没错，周舟，很有意思的名字，两个字的声音是一样的。

苏醒稳定了心神，两步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凝视着她。

周舟笑得有那么一点腼腆，显然他并不想先开口说话。

“你要约我出来喝茶，打个电话就是了，为什么非要绕这么一大圈呢？”苏醒的开场简直是有史以来最成功也最拙劣的一次，“还是说，你看我很长时间不去你咖啡店了，特地跑来兴师问罪？”

周舟从头到尾都在托腮看着苏醒，听到苏醒的询问也只是笑笑。

“你要是不说话，我可走了。”

“我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周舟突然说，“所以，你就算现在扭头就走，也无妨啊。”

“什么目的呢？”

“以前见你，你永远都是坐着，我站着。”周舟说，“因为你是顾客，我是服务员。有时候我难得有机会坐下来跟你聊几句，那充其量也只是萍水相逢的熟人。所以，我想方设法，改变一下角色，在这个婚介所，坐到你的对面。”

“哪怕把以往的萍水相逢抹杀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苏醒突然意识到，这个“暖男”的内心，有着极其刚强的一面。

“说说呢！”苏醒捋了捋刘海，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显得很是刻意，“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很久以前了，记不清了。”周舟调整了坐姿，刚刚还有点靠着椅背，此刻已经正襟危坐了，眼睛稍稍往上微抬，真的在回忆，握着水杯的右手也稍稍用了力，指关节更加白了一点，“我一开始的时候，对你是好奇。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见了你无数次相亲的场面。刚开始，你每次相亲我都会为你捏一把汗，心中想的是----今天这个很不错，希望你能成功。我有时候觉得你的很多相亲对象都很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你都只是见一面，不愿意深入了解。”

苏醒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他，没有打断，甚至在他停下来的时候，也没有一句回答。

“再后来，我慢慢就发现自己转变了一开始的想法。我的想法变成了：今天这个不好，哪儿哪儿有问题，可千万别成了。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突然有一天我警醒了，我居然已经连续十个希望你不成了。那么我就反问自己一个问题：我这种恶劣糟糕的想法，究竟为什么会出现？难道我是一个幸灾乐祸的人吗？”

苏醒还是不说话，说实话，她见到周舟的那一刻，就猜想他会准备一个特别温暖温馨的开场，她打心眼里就认为周舟是这样的一个人。但她没想到这种温暖是以这样一个直抒胸臆的形式绽放出来，好像没有一丝套路和做作。

“这个问题不再有答案。再然后我就明白了，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我自己，想要去尝试，却又始终裹足不前，好像没有原因，你是这样，我自己也是这样。逐渐地，我会将每次你相亲的场景代入成我自己，看着你在相亲，就好像我自己坐在那里一样。但我们自己总是逼迫自己坚强，我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孤家寡人和裹足不前的样子有什么不好，但是看到你一次次地尝试的时候，却难忍怜爱。所以，我意识到，我对你的好奇，早已不再是好奇。而是---我想要像保护自己一样，去保护你。”

周舟说完了，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苏醒不得不承认，周舟把准了自己的脉。对待她这种矫情的姑娘，周舟的表达手段堪称教科书。

她很感动，那一瞬间甚至有想要尝试着去柔软的冲动。

久违的冲动。

“所以----”苏醒终于开口说话，“你今天想要达到的结果是？”

“我的结果已经达到了。”周舟笑，照亮了这屋子的一米天堂，“我一开始就说了啊，今天我的目的只是坐在你的对面而已。而能让我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简直超额完成任务了。”

“仅仅是这样？”

“你是一个不把事情想清楚就不会贸然去行动的姑娘。”周舟道，“相亲对你来说，其实更像是一个解谜悟道的过程。你可以继续去苦行参悟，等你哪天什么都明白了，回头就能看到我。”

苏醒一笑，突然凑近，问：“你想做备胎？”

周舟乐了：“你这不还没有正胎么？”

苏醒自问，如果刚刚周舟表白了，那么她会答应还是拒绝？

她不知道，也许概率会是一半一半。

所以他最后的真心话也可以理解为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这算是套路吗？

苏醒还是不知道，她只知道，周舟不愿意去接受那一半的概率，他要的是志在必得和十拿十稳。

看似软弱的结尾，透着一股强势的味道。

不得不说，他再一次掐准了自己的脉搏。

绝妙的计划和真情的流露，合二为一了。

“我走了！”苏醒起身，扭头就走。

既然他不要答案，那么苏醒就不给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