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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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荀蓁在练字,练的是秦篆，说起来,这也算她第二熟悉得字体了,毕竟怎么说都写过两年。

至于第一……自然是魏国的字,因为云梦山在魏国朝歌,老师又是魏国人,因而尽管荀蓁算是赵国人，可平日里最常用的却是魏国的字。

以六国为代表的山东各国所用的字比之于继承了西周春秋金文的秦国籀文,多有笔画简化,形体结构混乱的特点。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理论上学习写秦国的籀文要简单很多，但想要写好，写成李斯赵高那样能被用于推广全国的字,毫无疑问是要付出时间的。

而荀蓁……很显然是没那个时间的，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能以实体存在的时间数来数去不过二十年，就算她再怎么天赋异禀想要把籀文练成李斯那样都有些不太现实。

不过，比起燕国,齐国以及赵国的字来，籀文……还是在七国字体中占有优势的。

书同文除了其政治文化上的意义，对于后人而言,最大的好处可能就是,只需要学一种字就好了，这个好处，荀蓁目前是享受不到了,她能得到的不过是往后十余年后只需要写秦篆就行了。

荀蓁伏案练字的时候，嬴政则正在看书。

这个时候，吕不韦命人编写的《吕氏春秋》还没有正式编纂完成，荀卿的《荀子》以及韩非的著作现在他难以看到成本，在这种情况下，找如后世的成本是不太可能的，可是找一些荀子和韩非的论著却是可以的。

《吕氏春秋》不作考虑，荀子的论著宫里是有的，而最新的他已经通过李斯从荀子哪要过来了。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韩非的……，别问，问就是荀卿的锅，谁让韩非其他的弟子，若是再深究，完全可以说是因为李斯。

据嬴政所知，最开始李斯和韩非的关系可不死一般地好，李斯入秦，韩非还托郑国赠金给他，而李斯在韩非初入秦时与他关系颇好。

从某方面来说，李斯和韩非的确可以说是朋友，只不过……再好的朋友也有谈崩的那一天。

说起荀卿的弟子，除了韩非李斯这对师兄弟最著名外，还有毛亨浮丘伯，陆贾，公孙尼子，张苍和陈嚣。

得传《书》的李斯韩非自不必说，张苍曾于秦统一够任御史，掌管宫中文书档案，只不过他后因犯罪逃跑。

不过当时为了照顾李斯这个举荐人的面子，再加之当时他和李斯坚持郡县制，可以说正是穿一条裤子的时候，嬴政当时未做大处置。

至于其他的……在他当政时不甚闻名，后来扶苏继位倒是有个别起来的，比如被荀茂忽悠出使西域的陆贾和被扶苏选为太子师的陈嚣。

当然嬴政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浮丘伯，不是因为他德比孔孟，才高李韩，而是……浮丘伯曾经造谣他是吕不韦的儿子。

虽然后来这人跑了，但嬴政可是一直记得他是怎么投机取巧，想要效仿吕不韦玩一出奇货可居的，只可惜没成功。

尽管嬴政很想收拾他，但他也很清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等着。

等浮丘伯上门，不，是上咸阳来，到时候他有的是法子治他。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交给李斯，多年君臣，李斯善于揣摩他的想法，嬴政相信这绝不是后来才有的，只不过最开始李斯在掩饰。

从某方面来说，嬴政是个大度的人，至少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件事，他只需要李斯能干，忠心。

只要李斯还对功名利禄有渴求，他就能拿捏住他。

说起来荀老先生门下也是多高徒，如果能把他给拉到秦国来，嬴政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那样的话，秦国日后收拢人心会更方便些。

就是有一点，荀老先生似乎活不久了……，想到这嬴政看向荀蓁的眼中多了几分怜惜，于是就势放下韩非的文章，他来到了荀蓁身后。

少女正在练字，是他熟悉的大篆，就是……嬴政看了眼在他看来有些惨不忍睹的字，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荀蓁：“？？？”

不明所以地她抬头望向嬴政，她问，“你做什么？”

嬴政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字真的丑”

这话很直白，换作一般人想必不是脸红就要怒视说这话的忍，但荀蓁只是点点头，她说“我知道，”

仔细看看自己的字，荀蓁承认，在看惯了李斯和赵高字的嬴政眼里，她的大篆……的确有点丑。

嬴政见此，笑笑，“没关系，以后只写这一种就好了，日子久了自然就会好了。”

荀蓁：“……”

如果不是她知道嬴政之后的确会以秦国的小篆代替其余六国文字，她一定会认为现在的嬴政自恋。

“但哪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荀蓁说，“如果我晚出生几十年，也许能享受到这个好处，现在……”

现在她都认了七国字，考虑到以后更在七国游走，不会写怎么行？字丑也不行！所以……说到底她还是要练字。

“要是荒废的话，以后老师父亲给我写信怎么办？”

嬴政：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这么莫名被怼了的嬴政把以上想法驱除出脑海，然后仔细看了看荀蓁写的是什么。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看了荀蓁写的东西，嬴政沉默，他问，“你怎么……”

怎么写了这首诗？

《周南·汉广》叙一男子追求女子而不得，通篇把男子的可见而不可求，可遇而不可得书得淋漓尽致，可谓是企慕二字的现实概括。

而诗经全书能与它并列的便是秦风的《蒹葭》，只不过《蒹葭》空灵，而《汉广》现实。

可望不可及，可见不可求，嬴政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心中莫名有些惆怅。

荀蓁看了他眼，她说，“我抄诗经，从周南篇的关雎开始抄的。”

所以你看的时候才会看到《汉广》！

“寡人知道了，”嬴政点头，神色却是淡淡，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只不过荀蓁知道他的心情并没变得如最开始一样。

这是……见诗动情了？荀蓁心有疑惑，难道嬴政也有什么心动却失去的女子？可……她不知道有这么个人，难不成是在她入咸阳以前？

即使这样说说得过去，可……她也没见过嬴政这个冷血帝王为谁伤心过。

“接着写，”嬴政这么说，握住荀蓁的手开始写汉广的后面两段。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看着竹简之上隽秀的字，再看看自己的，荀蓁只能说一句，她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再写一首桃夭吧！”嬴政以笔蘸墨，放于荀蓁手中。

写就写了，荀蓁握住笔，本来以为嬴政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来，谁知……

被握住手的荀蓁只能认命在嬴政的主导下把《周南·桃夭》写出来。

谁让嬴政确实字比她好看呢？

骨力、虚实、疾涩、润燥，无论哪方面都比她好。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嬴政念出这句诗，荀蓁心情则有些奇妙，毕竟她的名字便是出于上者。

“说起来，为什么你大哥的名字与众不同？”嬴政写完桃夭后，无意地问了一句。

荀蓁：？？？

不一样？好像确实不一样，英，茂，蓁，从舛，而霁从雨，怎么看……都很特殊的样子。

“我不知道，名字不是我取的，也没人同我说过这件事。”对此荀蓁只能一问三不知。

嬴政看着她略带迷惑，笑了笑，随意道，“寡人就是一问。”

荀蓁点头，没再说什么。

教荀蓁写了会字，最后嬴政对她说，“李斯的字好，我回宫把他的奏简找出来给你。”

秦统一后，车同轨，书同文，嬴政令李斯、书府令赵高和太史令胡毋敬整理文字，李斯以秦大篆为基础，参考六国文字，创出小篆，李斯作《仓颉篇》，赵高作《爱历篇》，胡毋作《博学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篇可以说是秦代的书法课本，所以嬴政说让荀蓁学李斯是没错的。

至于赵高……

现在的他还是比李斯差了一点，当然，只有一点。

嬴政没说赵高的原因还有一个，虽然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相比较而言，还是李斯好点。

看在荀蓁还不知道这两个人做的糟心事和李斯顶着她师兄的名头，嬴政还是先按住不说，等到……等到以后时候到了再说。

当然，要是荀蓁知道了李斯后来做的事……

想来也和现在没多大差别，毕竟现在也没见她多么对李斯的夫人热络。

只能说，荀蓁似乎时时刻刻都做好了要走的准备。

嬴政……嬴政心里有点难过。

“好。”荀蓁点头，收了这份大礼。

嬴政看着她心中暗自点头，似乎摸到送礼物的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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