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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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找到荀蓁时,她正在和一众侍女僵持，侍女们互相张望,有靠近意思时又会被少女用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她那冰冷眼神逼退。

“你们先下去。”嬴政挥手,把侍女斥退,他把目光放在离他不远的荀蓁身上,她离得不远,以他的步伐几步就能过去。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靠近的最佳时机。

荀蓁此刻是恢复了素日的镇定，如冰雕雪砌般的面容素洁秀丽,她的美丽高傲足矣令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子升起征服之心,嬴政想,他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想把荀蓁留下来最初也不过是因为她会是扶苏的母亲，曾是他的女人，再加上她美丽的面容,沉静的性子，以上种种让嬴政对荀蓁是满意的。

只是……荀蓁却不如他想的一样想要接受他的安排。

她向往宫外广阔的世界，向往自由，无论她想要的这些要她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愿意接受。

自由是个美妙的词，当一个人满足温饱开始向更高层次看齐时，他便不自觉想要自由,不想再为人束缚。

嬴政是得到过他想要的自由的,在他加冠平定嫪毐叛乱，收回权力，确定君王的威严时,他得到了他从登基后便一直想要的自由。身为秦王，想要拥有自由就必须手握王权，否则只会沦为傀儡。

而荀蓁……她若要得到她想要的，最简单的办法是毁了那张让人痴迷的面容，在咸阳宫中浮沉，最后登顶虽然能带给她更多……

只可惜她不是那样的人，嬴政清楚地知道，荀蓁与他是不一样的，哪怕她看过后宫丑恶嘴脸，朝堂明争暗斗，哪怕她想保护自己……却仍然能控制住自己手中的利剑。

嬴政有时会想，荀蓁那一天救他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她究竟是把他看成是未来始皇帝多些，还是把他当做是她曾经的夫君，孩子的父亲多些，抑或许……她只是把他当成需要帮助的陌生人？

他会笑她的天真，轻而易举地把筹码交出，即使她再怎样对他有了解，信任他，如何能这样把一切未来都放在他的决断上呢？

荀蓁被带到咸阳宫的那夜，嬴政意识到，这个他记忆中默默无闻的女子是那样地固执，无情，她能为了她想要的抛弃一切，父兄，儿子，乃至生命……

她眼睛里闪耀的光芒，灼灼其华，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他想当年她救扶苏时，是否也是如此？

嬴政承认他动心了，他想要保留这份光华，却又自私得想留下她，无论成功与否，他都要去试试。

即使最后她不会留下来，他也一定要她永远记着他，他要让她的心里有他，让她没见一个男子都会想到他！

“你别过来。”荀蓁此刻手中没有刀剑，可话语却十分的有效果。

“好，”嬴政点点头，他说，“我不过来。”

看嬴政没有走过来，荀蓁松了口气，至于嬴政方才的称呼？她管他怎么自称。

“你刚才跑什么？”嬴政看着垂头神色厌厌的少女说，“我又不会吃了你，还咬我，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那又怎样？以你的本事难不成还能让他们把这件事传遍宫中，再传到宫外？”

不管嬴政是仁君还好，暴君也罢，荀蓁总是承认他的能力的，一统六国，历代先君固然打了地基，可嬴政若不能收王权，知人善任，也不能在短短的十年里就扫平六国，废分封，立郡县，创立千古未有之功业。

嬴政有本事，他很有本事！

嬴政闻言颔首道：“确实不怎样，就是觉得今天以后，怕是有人要在心里说我惧内。”

把荀蓁方才的话当成赞赏，嬴政此刻心湖是一派风平浪静之景。

沉默一会，荀蓁抬头看着嬴政：“谁是你的内人！！！”

深知此时对面少女已经有些生气，濒临恼羞成怒边缘，嬴政只是说，“好，你不是。”

“本来就不是。”荀蓁强调般地说了这句话后复沉默了下来，她似乎忘了刚刚发生的那件让她心烦意乱的事，又或者是她不知道怎样提及这件事才显得合情合理。

嬴政一时的举动和她过激的行为让她觉得那里都有问题。

她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躲开呢？不，应该是她什么时候对嬴政这样信任？是因为他暂时动不了她！还有她把一切都习以为常？

她……究竟是把嬴政当成什么人了？

是像师兄们，还是像风先生？又或者是前世的他？

“现在要过来吗？你还要站多久”把视线从少女略显失神的眼眸转到她已经湿透的锦鞋上，嬴政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如往常一样伸出了手。

“过来。”他说。

荀蓁看着那只宽大的手掌，不久前嬴政用这只手还牵她上了马车，给她折了梅花，他这样，不可谓不细致，不可谓不温柔。

她从什么时候习惯这份细致了呢？是秋狩时，还是更早？

“你这么做，是想让我留下来？”荀蓁转头看着嬴政熟悉却陌生的面容，“温水煮青蛙，让我自己丢盔卸甲，失去反抗的能力？”

“不，”嬴政握住荀蓁冰凉的手，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我只是想试着让你喜欢我，我不想……等到扶苏问起我们两个人的事时，我只能说这是一个交易，一个没有温情，只剩残酷的交易。”

“深宫孤寂，自由受限，你不愿意便不愿意留，但是寡人难道连个露水情缘都不值得？”嬴政说这话时，流露出一丝委屈，他目光灼灼地盯住荀蓁，“是不够俊朗，对你不够温柔，还是不能与你交心？你竟一点点的心动都没有？”

“你……”荀蓁怔住了，她没想到嬴政会说出这么有违他性格的话，还有他仿佛推销般的话语，那里有始皇帝的威严？甚至露水情缘……

露，日出而晞，露水容易消散，可她的感情真的也能这样轻易地消散吗？还是她要任由嬴政改了她的习惯，还要占了她的心？

“和我……”嬴政低头看着荀蓁情绪涌动的眼眸，一声叹息轻溢出口，他抱住她单薄的身子，仿佛请求般地说，“试一试，荀蓁……和我试一试。”

此时的嬴政神情认真，却又带了一丝脆弱，这是荀蓁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暴怒过，孤独过，自满过，冷漠过……却唯独没有今天的脆弱。

荀蓁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他刻意装出来。

就算是他装的……，荀蓁心底发出一个声音，那你也算了不起了，至少能让素来对女人薄情的嬴政这样费心，想来两世也是独一份。

“好”

荀蓁听见自己说，看着不远处灿烂的花海，她闭上了眼。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有时候，短暂未必不是好事，她不用被锁在深宫，也不用担心所谓红颜未老恩先断，又或者色衰而爱驰。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一直要谈感情，荀蓁……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