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除夕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除夕,又称大除，可爆竹,须祭祖。

案几上摆满了果品,点心,酒水,并有家里的厨子费心所置的菜肴。

鱼羊为鲜,在元日这个重要的节日，荀家的饭桌上自然少不了这种滋味鲜美的食物,甚至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牛肉也上了桌。

厨师炙了鱼,炖了羊肉,还做了牛肉羹，厨子是多年前荀家的老人，做的饭难免带了些赵地风味,不过他来楚国多年，也吸收了楚国的某些风俗习惯，部分楚国菜吃起来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食不言，寝不语是在荀家是惯例,只不过……今天饭桌上有些太过安静，自祭祀过后，无论是荀英还是荀子都出奇得保持沉默,往日里眉眼间带着锋芒,透出冷漠的荀英此刻也把周身的锋利都收敛起来了，同时，收起的还有他身上的光辉。

此时的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而祖父荀子……，荀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上首的长者，他的祖父不若叔父荀英，只是看其神色，颇有伤怀之意。

中年丧子，老年丧妻，幼子幼女又皆不见行踪，不知生死……，值此佳节，宅中寂寥无人，如何能不伤怀呢？

父亲去世时，荀安仍不大记事，但祖母与小叔姑姑的事，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祖父当时的悲痛与不可置信。

只是他还太小，不能理解那浓烈的情感，但尽管如此，他也能感受到那悲伤，只是那深切，他所理解过不过十之一二。

都说人死如灯灭，可灯灭可再燃，人死却不可复生。

荀家三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荀安出声打断了这死一样的沉寂。

“叔父一手的好医术，这些年可曾收过弟子？”

“没有看得上的”他非好为人师之人，若没有遇见品行合适的，便不会起授徒的心思。

也许等到日后他快要死时会产生可叹无人继承他绝学的想法，但也只是也许罢了！

“你呢？”

“子宁……”荀安看了眼鬓发已斑白，有苍老之色的祖父，笑着说，“子宁想留在兰陵陪着祖父便好，也算是为父亲，叔父尽孝。”

对此，荀英面色平淡，有坦然受下荀安心思的意味，但更多的则是对他选择的尊重，这些年，也许他唯一的长进便是这些东西了。

“你既有才干，便不要浪费了这多年所学。”荀况摇摇头，“如今之世，正是做出一番事业的好机会，如你李师叔，已经靠他自己，成了秦国客卿，”

“子宁不似李师叔，没什么大志向，更没有惊世的才华，对我而言，在兰陵陪着祖父便好，”荀安摇摇头，他说，“对于别人而言，我只是万千士子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但对于祖父而言……”

“荀安却是独一无二的。”

荀安此言一出，让荀况怔住了，他看着青年人儒雅清俊的面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长子，那个早已离开他生命许多年的孩子，他沉默了会，说，“你是个好孩子。”

荀安笑笑，看着祖父，看着叔父，没说什么，仍是自顾自笑着，他脸上的笑意，仿佛能照亮这昏暗的大堂。

荀英别过脸，不知是不想看到这一幕还是不敢去看这一副与记忆中相似的面容。

从某种程度上说，无知也是一种幸运，如他者，如荀子者，纵然走出那深沉的黑暗，可时间却不会这么轻易地让痛苦轻松离他们而去。

除非……从一开始就没有那样沉重的感情。

所以说，究竟是做生者好呢？还是死者好？

…………

咸阳

太后寝宫，如今两个稚儿围在太后身前，太后赵姬脸上有着笑意，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眸中满是母亲的慈爱。

嫪毐相貌英俊，只是脸上并无胡须，用现代人的目光自然是很好，非常好，可用古人的眼光看……就是没有男子气概，不成熟，不稳重。

而嫪毐则又代表了另一种情况，阉人，只不过如今他得太后宠幸，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事，当今秦王未加冠亲政，王权皆在太后赵姬手中，而太后……是乐衷于房事，对于政治却是不怎么上心的。

至于她有没有那个上心的本事……，想来大概是没有的。

后世曾对赵太后有过评价，没什么赞誉，毕竟她干的事实在不怎么样，玩男宠就玩吧！毕竟她也不是第一个（前面还有宣太后做榜样），可是玩出人命，还有反叛……

哪怕卷入政治一开始并非她所愿，但事情既已发生就不是你的意愿能改变的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而已经带上了的，更不必说。

赵姬的确可怜，却不怎么值得同情。

“臣听闻大王新得了个美人，为此还拒了华阳太后送的歌姬舞女。”嫪毐挑着有趣的消息说给太后听，比如嬴政对华阳太后送美人无动于衷，以及……“就连丞相给王上选的，王上都没看一眼。”

嫪毐的前一句话自是夹杂着他的猜测，只不过大多数人想到这两件事都会下意识地连在一起，至于关于吕不韦的……实属添油加醋了些。

吕不韦献的是舞女，嬴政坐在上首，怎么可能不看表演？除非他把视线移开，只不过没收人确实是对的。

“都没看上？”赵姬闻言挑眉一笑，尽显成熟女子的风流韵态，“这两个可是难得的挑剔眼光，选的人必是一等一的妥帖美貌，我王都没看上，那女子是何来历？”

“听闻是先悼太子次子的义女，对王上有救命之恩，生得是花容月貌，有倾国之色。”

“倾国倾城？”从嫪毐嘴里听到这么个形容词，赵姬一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想她当年可是名动邯郸的人，不然异人也不会在一众舞姬中独独看中她。

异人再是落魄，那也是秦国王室，眼光绝对不低，那么被他看上的赵姬容貌如何也可想而知，同理也可得嬴政的样貌绝对不差。

亲爹是经由历代美人基因改良后的产物，亲娘又是邯郸的大美人，生出来的儿子就是继承了这两个人的缺点去长，也绝对不会丑。

“吾倒是要看看是怎么个倾国之色法！”

“想来是不急太后一二。”嫪毐说这话时一双眼睛放到了太后媚态尽显的面庞上。

不管这话真假如何，赵姬听了却很高兴，毕竟那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美貌永驻，永远是二八少女？

秦王寝殿

秦王政六年除夕，这对荀蓁来说大概算是比较特别的一天，不是说过了今天她就满十五岁，而是……

“你真的不要换个人来？”荀蓁揉着嬴政头上的穴道，复问了一句。

嬴政面色不变，只是道，“你来就好。”

荀蓁肌肤光滑如凝脂，唯有一双手略带薄茧，如今她用那双纤纤十指为他按压穴道，嬴政靠在她身上，感受着在他来看十分合适力度，轻轻□□了一声。

“寡人原先竟不知你会这个……，是回来以后练的？”

“不是”荀蓁摇头，“……有人教过的，”

荀蓁这样说，嬴政却是知道他说的是谁，春申君黄歇派的人。

当然教的自然不止这种侍奉人的，还有走路的步伐，秦宫的礼仪，更有男女之事……总而言之，该学的她都要学，不至于多出彩，但也不能出岔子，如果她想要在咸阳宫安安稳稳活下去的话。

只是可惜的事有些事终究不太如人意。

“王上，宴席快要开始了。”赵高的到来打断了嬴政的享受，他睁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赵高低着头，却感受到了秦王带来的压力。

于是他把头低得更低了。

荀蓁顺势松了手，把嬴政推开，然后整理衣襟。

“寡人知道。”嬴政点头，然后看向荀蓁，迟疑了会，“你……”

“你要去吗？”嬴政这么问，大概也是有把荀蓁过明路的心思，虽然这以后可能会麻烦，但如果荀蓁想要去看看，他并不介意带她过去。

总归，他都能解决好，无非费些功夫，心神。

“不去，”荀蓁摇头，“我不想看见他们。”

他们，指的有华阳太后，楚国公主，贵女，同样被当做礼物的楚国美女，还有赵太后。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话是没错，可她……也不是嬴政的妻子，也不是妾室，她对于出去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没有兴趣。

至于名份？嬴政会解决好这件事的，他是不会让扶苏没名没分地被生下来。

嬴政闻言默然，因着荀蓁的话，他也想起了一件事，似乎就是今天，她跳了那支舞。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想到这，嬴政嘴角不禁带了一抹笑意。

“明日就是寡人的生辰，你的礼物准备得如何？”嬴政看着因他的话微僵的荀蓁，心中生起一个念头。

嬴政走后，荀蓁觉得殿中空旷了不少，侍女们围了上来，有的端茶递水，有的呈上果品，还有的准备给她捶背捏腿。

不过……荀蓁发现她好像越来越善于应付嬴政了，这和上一世似乎还不大一样，莫名的，荀蓁开始想起上一世她在咸阳宫都做了什么。

……

翻出脑海里的记忆，荀蓁发现她真的似乎什么都没做，再看看这一世……所以嬴政到底喜欢她那里？只图她好看？

荀蓁想起荀茂曾经说的，只看脸的爱情是没前途的，不对，她和嬴政那里有爱情了？

嗯，没有！

荀茂曾经评价过嬴政，爱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

这很正常，尤其是放在嬴政身上，他身为秦王，拥有至高无上的王权，想要解决自己恨的人哪怕不破坏律法也有的是办法置其于死地。

这也是荀蓁为什么一开始对于嬴政那么不信任，也不想去信任的缘故。

对于李斯，荀茂这种有用的人，嬴政当然不会去卸磨杀驴，但对于和他其实没什么情分的她……答案可能会比较微妙，尤其是你的枕边人知晓你众多秘密的情况下。

关于荀蓁的想法，只能说符合逻辑，而嬴政……他恰恰出于荀蓁建立逻辑时的立足点以外。

此刻殿中

赵太后到来，没有在秦王身边看到自己想看的人，眼波流转，似说笑般地提及“你宫里的那个姑娘怎么没带来？”

嬴政面无表情，他当然知道赵姬说的是谁，于是他道，“这种场面她来不好。”

确实不好，来的话总有人盯着她，有的人估计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至于赵姬会不会这么理解……

“改日让吾看看，是个怎样的佳人。”赵姬今天心情不错，还打趣了下儿子。

嬴政面色淡淡，“会的。”

改日？改哪天他还没想好。

华阳太后到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姑娘，身姿袅娜，面相清纯，颇有少女的娇柔青涩。

嬴政认识，公子高的母亲，楚国公主芈媗。

不一会，夏太后还有成蛟便到了，成蛟仍是少年模样，容貌俊美，看起来倒是意气风发，对他……也是尊敬。

只可惜，不过是面子罢了！

看着满殿诸人，嬴政却觉得无一可信，赵姬有了男人，有了两个更会撒娇的儿子，祖母夏姬还有成蛟这个孙儿，而华阳太后……只想着两把抓，誓要立于不败之地。

而她身边的少女，还有此刻跳舞的女子……

看着那绿衣少女频频按送的秋波，嬴政的表情越大严肃。

她们把他当成是一块肥肉吗？

嬴政不喜欢这种比喻，莫名的，他想起荀蓁，他想，她不大喜欢见外人不是没有缘由的，山中清苦，总是要比这富贵荣华之处清净。

觊觎，窥探，嬴政轻敲案几，把心情平复下去。

此刻，乐曲为之一变，一绿衣女子唱着山有扶苏缓缓踏步而来。

嬴政：“……”

果然没了荀蓁还是要有这首诗？

还有，跳的不好看，就不要跳，除了山有扶苏就不能跳别的？

除夕夜守岁

荀蓁对于今天会发生什么，她心知肚明。

楚国的公主，宗室贵女，美人……，今日楚国来的美人会登场，并不是全部，因为有的只是陪媵，

当今虽不如春秋时媵妾盛行，却也不至于消亡，媵即是陪嫁的女子。《公羊传》中有载：诸侯娶一国，则二国往媵之，以侄娣从。

荀蓁不是陪媵，因为她与楚国公主没什么亲缘关系，划不到那一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嬴政今晚……

对于嬴政宠幸谁，荀蓁并没有那么在乎，荀茂曾经说，得到的任何东西都是要有代价的。

如果嬴政真的不碰其他人，只要她一个……，她要的起吗？她既然没有要与他长相厮守的打算，自然便不该去在乎这个。

其实风少旻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很适合在宫中生存的，但也仅仅是生存罢了！

“姑娘？”侍女出声，看了眼听说宫宴上有跳山有扶苏后便有些发呆的荀蓁，不由再问了一句，“您还想知道什么吗？”

“没有了，”荀蓁摇摇头，“有劳你了。”

“不敢。”侍女松了口气，既是为完成晚上所托，也是为姑娘的平静，不管怎么说，姑娘总是没有发脾气。

只是……这似乎有些奇怪？

…………

过了子时，嬴政回来了，他没去自己得寝殿，而是走去了偏殿，看着身姿婀娜的荀蓁，他走上前抱住了她。

刚从酒宴上回来，他周身仍带着酒香。

“你……”荀蓁被烫了下，想要挣开，却被嬴政箍紧了腰身。

蹭着她的细腻雪白的脖颈，嬴政忽然咬了一口，咬得极深，“小没良心的……”

在没良心这件事上，荀蓁一点都不弱于他。

“我对你那样，你听见我见楚国美人，居然面色都不动一动……，真是没良心”

说话间，嬴政把人扳过来，他看着荀蓁近在咫尺的面容，微眯双眼，“喜欢你，真实一件很没有成就感的事。”

没有嫉妒，没有讨好，很难让人轻松找不到被爱的感觉。

荀蓁僵硬了身子，“你怎么……回来了？”

谁说的，今晚嬴政睡了人？

嬴政摸着手下细滑的脸颊，“不是来看你……和你的礼物？”

“礼物呢？”嬴政一只手放到荀蓁腰间，他看着她，狭长的眼眸透露着几分危险“你不会……”

“补行吗？”她问。

果然没有！所以……荀蓁为什么现在也没有一个谈恋爱应有的意识呢？

莫名地，嬴政想起荀茂对风少旻闲谈的那句，后宫佳丽三千的不要想着蓁儿的感情了！

所以……荀茂究竟又说了什么？

对荀茂部分言论极其了解的嬴政迫切想知道荀蓁都被灌输了些什么。

“行，不过寡人要自己选。”嬴政说，心想，不能让荀蓁再这么应付下去了，以前是消极怠工，现在好一点，积极应付。

在荀蓁眼里，他究竟是什么？

占有欲，她难道不懂吗？

话说，他究竟是怎么看上了她？嬴政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会喜欢这么一个……

好吧，其实荀蓁也挺好的，人美心善，不会时不时跳来跳去，除了总是不想和他谈感情其他都好，对他了解，又不是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身为鬼谷弟子，总是有才华的。

比如剑法高超，又比如……他前世没发现的。

“你……你要什么？”

“给寡人跳一支舞吧！”嬴政忽然靠近荀蓁，在她耳边低声说。“山有扶苏。”

荀蓁：“……”

“荀蓁？”嬴政咬着她的耳朵。

“好”荀蓁说。

嬴政笑了，他看着少女泛红的耳垂，“允许你多练些时日。”

荀蓁：“那你现在你能松开我了吗？”

嬴政蹭着她的脸颊，只是道：“让寡人再抱会。”

荀蓁：“……”

作者有话要说：　　该来的快要来了。

我觉得形容荀蓁的话挺对的，她前世估计就是把在秦王后宫的生活当成养老了，所以总是有一股……

嬴政对荀蓁地形容：也许他已经开了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