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兰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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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云,幼名，冠字。

嬴政到底是过来人，哪怕时隔多年,对命名之礼的步骤仍是十分熟悉。

择日、理发、见子、名子、对答、告名、书名，嬴政视线落到正在被侍女剪去胎发的扶苏头上。

三月末，翦发为鬌,男角女羁，否则男左女右。

孩子出生后的第三个月的末尾,选择一个好日子为他理去胎发以期长出更好的头发,不可全部剃完,男孩要留囟角之发,女孩留顶发,亦或者男孩留左边，女孩留右边。

虽然看不到自己留角的样子,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并不好看,但只是个婴儿的他是没办法拒绝这件事的，只能听之任之,在剪完发后被女师抱上殿，开始进行下一步，见子，只是对他而言,是见父。

女师一步一趋地迈上台阶，终于走到高处,嬴政身着王袍，乌发束起，因未加冠,此时未戴王冠，也未佩剑，他看着女师怀中只留着头顶一圈头发的扶苏，面无表情地俊容上露出了全程以来的第一个笑。

“扶苏”嬴政握着扶苏的手，这是他的长子，是他和荀蓁的孩子。

襁褓之中的孩童眼眸明亮至极，干净如一汪清泉，倒是像极了蓁蓁，只可惜……

嬴政心下遗憾，只可惜也只像了这么一处。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在秦王说出公子的名字后，在场的观礼者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句诗，有的脑洞大的，比如蒙恬，霎时联想到秦王与荀蓁初见时的场景，如果细细说来，最开始他们家秦王还真的是狂且呢！

其余不知晓内情的人不像蒙恬这么会联想，可听到名的第一时间还是忍不住感叹，王上给长公子取得这名，却是很有情调。

果然还是年轻人心思多！

自觉被秀了一脸的众大臣在感叹之余还是默默把长公子的名字记下，免得自家子孙取名取重了。

礼记云，国君世子为名，不以国，不以日月，不以隐疾，不以山川。大夫子之名不能和国君世子相同。

老宗正在秦王之后，提笔将扶苏二字载入谱牒，并将其出生年月日一并写下，将来藏入宗庙。

秦王在钟鼓乐声中离去，扶苏被女师抱着跟上。

他知道这场命名礼于他而言就此结束，却也意味着他以秦王长子进入了这咸阳众人的视野。

还有就是……母亲要走了。

初知道这件事时，扶苏懵了好一会，他娘亲连孩子都生了，怎么……还能跑呢？更奇怪的是父皇居然也同意。

扶苏：@_@

这让没有见过类似事的扶苏大感惊讶，他认识到了，或许是经历过死亡，父皇……真的不一样了。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不，应该说神女更无情。

目的地自然是兰陵，嬴政对此早有预料，在襁褓之中的扶苏在听闻母亲将离开咸阳宫的消息后，第一直觉也是兰陵，原因也很简单。

荀卿恐大限将至！

这件事嬴政知道，扶苏知道，荀蓁知道，然而荀茂并不知道，或者说，他忘了。

高中语文课本收录了荀子的劝学，并且将其列入必备古诗文，课文下面的注释也有荀子的生卒年月，然而……

荀茂没记，当然没记这个的也不止他一个人，只是他比较特殊，对别人来说无所谓的知识到了他这……就emmmm

如果时间能倒流，大概荀茂一定不会放过课本的边边角角，顺带通读秦始皇本纪，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荀茂：我好后悔qaq

寝宫

从正殿回来，嬴政看到了换了身王宫侍女衣衫的荀蓁，青丝梳成少女的双鬟，脂粉涂抹下隐约可见原本的模样。

脂粉是个好东西，嬴政想，用的好真的能让爹妈也认不出来，回想起记忆中涂了脂粉的后妃，始皇诡异地沉默了起来。

荀蓁在等嬴政回来，算是告别，她目光投降女师怀中的扶苏，朝她招了招手，女师抬头瞅了眼秦王，只见秦王神色如常，女师霎时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只是，她也意识到自己这是目睹了又一宫廷秘闻，与此同时女师也做好把这个消息烂在嘴里的决定。

荀蓁看了眼扶苏，她知道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扶苏认出了她，一双眼睛只盯着她看，很是机灵。

荀蓁捏了捏自家儿子的小手，想起他的性格，忍不住对嬴政道，“你别忘了对他上点心，老师好好选。”

她不想让扶苏成为太子申生。

“知道。”嬴政闻言脸色黑了黑，显然想起了蠢儿子的事迹，这让他有些郁闷，儿子听话是好事，到他并不想要这样听话的儿子。

不过好在扶苏的脑子和能力还行，勉强让他满意，标准巨高的始皇帝想起了记忆里勤政的帝王，心中的郁气散了些。

“我不会亏待他的，”毕竟是自己儿子，倒是荀蓁……，嬴政忍不住开口“咸阳与兰陵山水迢迢，蓁儿可要当心。”

咸阳在西，兰陵在东，可真是路途遥远，这年头出个远门可不是什么享福的事，有过多次出行经验的始皇帝对此深有体会。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把荀蓁和他的消息透露给荀卿，然后……把人留下来。

只是现在不行，嬴政很遗憾。

“我会小心的，”荀蓁觉得以自己的剑术，小心谨慎不会有差错，她看着嬴政顿了顿道，“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毕竟他们比试过的不是吗？

曾一度输在心上人手下的始皇并不想说话。

嬴政摸着荀蓁手心的薄茧很是怅然，直觉告诉他，他这辈子大概很难在剑术上赢过荀蓁了。

惆怅！

……………………

荀茂和风少旻游历完齐国以后就来到了兰陵，从齐国到楚国兰陵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原因也很简单，它们距离很近。

后世山东有齐鲁大地的称号，而兰陵……

兰陵者，兰为圣王之香，陵为高地，是而有圣地之意，此名由屈原所命，春秋鲁国在此设次室邑，战国时楚攻鲁，置县兰陵，所以，从齐国到兰陵其实真的不远，至少比咸阳到兰陵近。

如果荀茂能用度娘，他就能得到兰陵的后世地名，顺便感叹一下经验主义害人不浅，楚国虽在南方，却也不全是在长江流域。

荀子曾两任兰陵令，开苍山学馆，于此授业传道，韩非李斯亦求学于此。

对于荀茂而言，刚来这个世界，说起荀子，他第一反应就是韩非李斯，没办法，谁让这两个弟子这么有名呢？

然而悲催的是他也就知道这么点，更多的就不清楚了，这也不能怪他，一般人谁去记这个？

但好在他身边有风少旻这个堪称百度的人形百科全书，他总是能为他解答疑问，并且在解答疑问后给他布置更沉重的课业。

荀茂：让人头秃qaq

如果可以，荀茂望着蓝天白云，惆怅地想，他也不想穿越啊！

肥宅快乐水配游戏，奶茶配烧烤，这不香吗？

兰陵城外，酒肆。

道路旁的酒肆三三两两地坐了人，其中尤为惹人注目地便是案几旁那三位青衿儒服的士子，再联想到此处酒肆距离荀卿的苍山学馆极近，这士子们的身份也就有了答案。

苍山学馆的士子，大儒荀子的学生。

儒家讲究有教无类，荀子自诩为孔子的接班人，自然也把这一理念贯彻到底，求学者自备束脩，来者不拒，皆可入苍山学馆求学问道，后来成为秦国丞相的李斯便是荀子这一行为的受益人。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对李斯而言，荀子就是这样的存在，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风少旻一直不认为荀茂是他弟子的原因，他毕竟没有交出最根本的东西，虽然原因是荀茂并不需要。

“张师兄，近几日不见老师来学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陆贾不解道，往常荀子隔三差五地就会到苍山学馆来，有时甚至直接住下，只近些时日却不见人影，就是学子的疑问也是托荀安回城时捎上的，这让经历了之前老师急病的陆贾不得不多想。

“是要紧事，”张苍开口，顿了顿，笑着对自家师弟道，“却是一件喜事，”

“老师曾有一女，当年不慎走失，老师大感痛心，如今失而复得，老师爱女心切，加之师母早亡，老师难免在这位小师姐身上多多费心。”

对于李斯而言，荀蓁是师妹，但对于张苍和陆贾，他们老师的小女儿却是师姐，因其年龄，张苍便加上了一个小字。

“这……，原该如此，”陆贾恍然，他来的晚，对于一些事不是很了解，如今听张苍这么一说，明晓事情之后，却是不禁感叹老师的一片爱女之心。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刚刚来到兰陵，未到城中，只找个地方歇息的荀茂听到对面那两个少年的话，忍不住把他们嘴里的老师往荀子……也就是他爹身上套。

荀茂：……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确认一下。

指望风某人这条咸鱼是别想了，这一路上他也就是护卫，厨子，顺便兼任词条搜索，打听消息这个技能的熟练度已经被荀茂拉满了。

想到就做，荀茂起身，来到青衿士子身边，拱手问道，“不知二位可是苍山学馆的士子？”

“正是，我与师弟俱是学馆士子，荀子门下弟子，”张苍打量了眼前眉目清俊，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熟悉感的少年问道，“阁下是？”

“我是从齐国来的士子，听闻荀卿在苍山学馆授学，便同家兄来比。”荀茂把风咸鱼说成是他的哥哥辈人物，毕竟他那张脸，说他叔……不合适啊！

还有，要是风咸鱼高他一辈不就代表也高他脾气不好的二哥一辈，然后……荀茂心里摇头，不能想，不能想。

“原来如此，”张苍对荀茂所言并无怀疑，眼前少年有书卷气，荀子是当世大家，慕名而来的又不止眼前少年一人，类似的事这些年张苍也见的多了，甚至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于是他道，“阁下若想向家师求学，可入苍山学馆。”

张苍对于眼前这个远道而来的少年颇有好感，自然不吝善意。

“多谢士子解惑，”荀茂笑着对青衿士子道谢，“不知士子如何称呼？”

“张苍，这是我师弟陆贾。”张苍又看向荀茂，“敢问阁下名讳？”

张苍？？？？

荀茂想起了曾经一度摧残他的数学，而恰好，张苍……就是个数学家！

荀茂：总是让我想起一些不美妙的记忆，我好难。

“荀茂，荀草的荀，松竹茂矣的茂，家兄名旻，旻天的旻，倒是和张兄的名相类。”

为何荀茂如此说？尔雅·释天有，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旻天，冬为上天。

“却是，”张苍愣了会，才对荀茂笑着说，至于原因……，不外是因为荀茂的姓氏忍不住多想了下，毕竟在苍山学馆，同样有一位荀氏的老者。

但张苍也没有往深处想，毕竟姓荀的虽然不是处处都是，却也不少，不独他老师一家。

晋武公灭郇国，赐原氏黯以郇，是为荀息，也称荀叔，他老师的荀氏，便是荀息之后，只是曲沃武公灭郇以后，部分国人便荀为姓，这也是为何张苍如上所想的原因。

他们初遇，总不能就问上祖宗十八代，除非……眼前少年主动，只是少年也没有这个意思。

荀茂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他现在心里只想知道张苍口中的小师姐咋回事，他妹妹不是在嬴政身边？那现在兰陵的是……谁？

难道是冒名顶替？

荀茂忍不住多想，顺便脑补了一出大戏，比如蓝色生死恋……，等等，他该不会是主角吧！

荀茂被自己的脑洞惊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问了我文科的同学，他们不记得荀子的生卒年月，即使是在高中语文课本底下出现过。

荀茂作为一个理科生，不记得再正常不过，记得才有鬼！！！

还有张苍，荀茂记住他大概只是因为《九章算术》，或者说他和数学那些年的爱恨情仇。

关于荀子的荀到底是哪个源流，我参考的是宋代郑樵的《通志》

话说之前搜家谱的历史，看到有提到荀子已经亡失的的《春秋公子血脉谱》

对了，兰陵在山东，嗯，现在已经没有兰陵县了，被撤了。感谢在2020-09-0200:55:01~2020-09-1502:3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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