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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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林黛玉的回信,林黛玉允许了贾母的进宫请求。

这次贾母进宫可没有以前那么好的待遇了，她现在就一个白身，只得独自步行至坤宁宫。

“民妇贾史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外祖母请起,赐座，上茶。”

“谢娘娘。”

“贾老太太请用茶。”

“谢谢姑姑。”

“外祖母不用客气,这是皇上刚刚拿来的今年新茶碧螺春,太后娘娘那边、徐皇后那边一分，到本宫这里就不多了，就这么一罐子,外祖母尝尝。”

贾母接过茶碗,果见清澈透明的玻璃杯里直立着根根碧绿的嫩芽，青绿色的茶汤发出淡淡的清香,轻轻地尝了一口，满口的茶香,甘冽爽口,没有一丝茶叶的涩味。

“好茶,这是什么水？”

“玉泉山的泉水。”

“好茶，好水。”贾母由衷地赞叹两句,然后话锋一转：“原先你二哥哥也喜欢好茶好水,可如今却不能了。”

“唉——外祖母说的是,想当年本宫同皇上流落到荒岛上,想着吃一口饭都难，哪里还谈得到喝茶啊。”

“可惜那个荒岛路途遥远，否则民妇一定尽全力给皇上和娘娘送饭去。”

“是吗？外祖母那时不是应该想着如何偿还林家的财产吗？怎么会想着本宫呢？”

贾母对上林黛玉那似笑非笑的眼睛,贾母突然觉得一种上位者的威压，她坐不住了，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娘娘，民妇惶恐。”

“外祖母起来吧，你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请坐吧。”

“谢娘娘。”

“外祖母，本宫听贾菡说外祖母身体欠安，今日看来想也是痊愈了，看外祖母的身体状况长命百岁也是可能的。”

“托娘娘的福，民妇的身体已经转好了，民妇原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因为心疼你二舅舅他们，所以才病的。”

“哦，原来外祖母的病是因为贾政不肖所致，本宫原以为这个贾政只是行贿受贿、包揽讼司、包庇罪犯等等几项罪名呢，不想外祖母来本宫这里是告他不孝，这可是重罪，虽然说后宫不可干政，但外祖母状告其子不孝，本宫还是要告诉皇上的。”

“娘娘，犬子他没有不孝！娘娘自幼在外祖家长大，应该知道民妇和犬子贾政的为人，他一贯忠厚老实，奉公守法，那些不法之事都是冤枉的。”

“外祖母，本宫再说一遍，本宫和贾政不熟，在外祖家这么些年，本宫见到贾政的次数屈指可数。”

“娘娘，虽说如此，可娘娘在民妇家中这许多年，虽说和娘娘现在的生活没法比，可也是金奴玉婢、锦衣玉食的平平安安长大。娘娘刚来时只有六岁，身体羸弱，如果不是我们全心全意地照料，娘娘怕是早就夭折了。”

“外祖母一说，本宫到想起本宫刚刚去贵府的事了，想当年本宫到贵府的时候，家母刚刚去世不到半年吧，那时外祖府里是个个穿红着绿，尤其是琏二嫂子和贾宝玉更是一身大红的喜庆装扮，外祖母，本宫的母亲真是他们的亲姑母？”

“他们那时年龄都小，还是个孩子。”

“是啊，本宫同孩子计较也太没意思了。”

贾母有些急了：

“娘娘，不管如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们总是你的亲戚。”

“亲戚？”林黛玉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贾母见林黛玉没有反驳，马上说：“娘娘，贾政总是你嫡亲的舅舅，如今他被人冤枉，还求娘娘看在老婆子的份上，看在这么些年我们抚养娘娘的份上，替你这个不争气的舅舅洗洗冤屈。”

“外祖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过是认为贵府于本宫是有恩的，而本宫却忘恩负义：将应该留给外祖家的林家财产，献给了朝廷；明明可以提携舅家，却任由亲舅舅遭人陷害；你们认为本宫替舅舅翻案只是举手之劳，让舅舅出人头地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难道不是吗？”

“那外祖母好好看看这份清单，这是户部从贵府收取的林家财产；这里还有一份，是林家财产中一些被人贪墨的部分，这是林家在京城的住宅，户部记录的是贵府以五千两的价格卖给了贾雨村，然后贾雨村以六千两卖给了赖尚荣；而几年之后，愉儿却以十二万两从户部买了回来。外祖母，据当时看房子的管家说光家里的家具摆设、花木假山就不止三万两；外祖母还有林家在江南的房地产业，二舅舅为了她的女儿能够上位，将那些产业以五万两的价格卖给了甄家，而甄家转手就卖了三十七万两，正是由于这次买卖，甄氏利用太上皇对她的宠爱，让先皇封贾元春做了贤德妃，这样水漓和水演既得到了三十二万两白银，同时又在先皇身边安插了一个自己人。外祖母，这些银两怎么算？”

“娘娘，我们也是被赖家骗了。”

“你也许是被赖家骗了，但二舅舅就不知道了。外祖母知道吗，当年甄贾宝玉互换的那天，并不是赖大总管的生日，赖大总管的生日是在五日后，他们为什么要选那样的日期就不知道原因了。”

贾母虽然知道林黛玉说得对，但她此行的目的却不是这些，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这次回去后，再想见林黛玉就不容易了，想到这些她不免更着急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娘娘，民妇知道民妇当年应该不必顾忌你二舅母，应该早早将你和宝玉的亲事定下来，这样娘娘就不会去和亲了，可是民妇也是考虑到毕竟民妇年纪大了，娘娘与王氏还要共同生活很久，那时没有民妇的呵护，娘娘会过得很辛苦。”

听着贾母的一番言论，林黛玉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如果没有当年和水溶在荒岛上一段相互扶持的经历，和水溶之间已经彼此相互交心，贾母这样的言论传到外面，再传到水溶的耳朵里，自己还有活路吗？

“是吗？其实本宫早就知道了你们将林家的财产占为己有，而二舅妈却一直不愿意本宫成为她的儿媳妇，而在外祖母心中本宫又如何比得过贾家的繁荣和贾宝玉你那个金孙呢？为了能够活着，本宫那时是真的没有办法，只得借助薛宝钗向王氏示弱，告诉王氏：本宫是一无所有来投靠贵府的，本宫一草一纸都靠贵府施舍。本宫那时就是求你们给本宫一条活路。聪明的薛宝钗明白了本宫的意思，她说：将来不过是一副妆奁罢了。本宫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可是谁知道你们太贪心了，你们还想着利用本宫谋取更大的好处。你们让本宫去和亲，这样你们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将你们贪墨我林家财产的事抹平，还可以向南安王府示好，可惜啊，本宫不甘心，在临死前向先皇献了家产，为我自己的父亲求得死后的哀荣。”

“娘娘也许不知道吧，为了归还你林家的财产，几乎掏空了荣国府。”

“外祖母也知道是归还啊，既是归还，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本宫以前确实没有想过要要回那一笔财产，可是你们太狠了，为了保全那笔财产，为了二舅舅的功名，完全无视家母是外祖母嫡亲的女儿，无视对本宫父母许下的承诺，将本宫逼到了死路，本宫为什么不可以借先皇之手替自己讨个公道？更何况你们仅仅是归还了林家一部分财产。”

“娘娘，你二舅舅为官三十余载，从未贪墨半文，如此两袖清风的官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却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于公于私娘娘替他分辨一二总是可以的吧。”

“外祖母认为二舅舅是这样的官员？那外祖母知道二舅舅是怎么做官的吗？二舅舅出身豪门，一入官场就是六品官，这是一个寒门出身的普通的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年都不一定能得到的官衔。其时外祖父的人脉还在，二舅舅只要好好做事，升迁几乎是唾手可得，可是那时的二舅舅年轻气盛，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学识不凡’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把上上下下的同僚都得罪个遍，而他自己却对所管的事务一窍不通，这样的人吏部年终考评当然没有什么好评。

好不容易等到王子腾利用贾家的人脉发达了，二舅舅用十万两白银由王子腾运作，二舅舅升迁至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后来他用本宫林家的财产，贿赂甄家，除了贾元春升为贤德妃外，他自己也成了五品的学政，可惜啊，舅舅身上没有科举功名，他这个学政饱受质疑，最后只得被免去官职；后来福建海啸，二舅舅又奉圣命福建救灾。”

“福建救灾你二舅舅决没有贪墨。”

“二舅舅是没有贪墨，他老人家甚至还不辞劳苦，亲自到一个一个的粥棚放粥，他怕灾民吃不饱，力排众议直接将赈灾的粥变成了饭，他这样一搞，到粥棚领粥的除了灾民之外，许多无业游民拖家带口的也跑到粥棚领粥，结果原本可以支撑一个月的赈灾粮，贾政大人不到十天就用完了，出现了无粮可发的窘境，还差点引发民变；至于江西粮道和礼部侍郎的‘功绩’外祖母应该也知道吧，至于在工部的‘功劳’，看看工部的同僚一个个不与他同行就知道了，这样的人与国有功？”

贾母听了林黛玉的话，心里对贾政的所作所为一阵无力，可贾政毕竟是她最爱的儿子，她怎么忍心看着他被处罚呢？

“娘娘，虽说犬子愚钝，不通事务，但民妇自信他一贯奉公守法，廉洁自律，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与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外祖母说的这些好像都是外祖母的一面之词吧，远的外祖母也许以为本宫诬陷他，本宫就请问外祖母，那薛蟠犯有杀人重罪，如果不是贾政利用权力包庇，他能逍遥法外多年？还有自从贾元春封妃之后，府里收了多少礼老太太不知道？”

“这——娘娘，这些礼是冲着贾元春去的，与贾政不相干。至于薛蟠那件事，娘娘，贾政是个注重亲情的人，他不知道薛蟠是杀了人的逃犯，这薛蟠是王子腾的外甥，这些事都是王子腾做的，贾政只是被他们蒙蔽罢了。”

“可是收这些礼的是贾政夫妇，而且那些人求的事舅舅是跑前跑后，出的力可不少；薛蟠这个事，外祖母这个说法自己相信吗？据贾雨村自己交代，他是受了贾政和王子腾的威胁，因为他们能左右他的前途；至于说贾政注重亲情，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讨好甄氏逆贼，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别人还谈什么？外祖母，本宫对贾政的看法就是：‘愚蠢、自以为是、背信弃义、无德、无才、无担当’。”

“娘娘，他是娘娘的亲舅舅，娘娘怎么能？”

“本宫是皇后，要做天下人的表率，怎么能徇私？更何况本宫已经为贵府避开了宁国府和史侯叛国谋反的牵连，对整个荣国府已经够仁义的了。”

听得林黛玉提到宁国府和史家，贾母彻底没有声音了，她知道她如果再说什么惹怒了林黛玉，那后果可不是她能承受的，毕竟现在大家都能保住一条命不是。

贾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妇阖家铭记在心，民妇无以为报，只有来世结草衔环。”

对于贾母的话，林黛玉压根就不相信，她站起来微微一笑：“外祖母言重了，本宫只是看在先母的份上。现在时辰已不早了，外祖母该出宫了，望外祖母自己保重，儿孙自有儿孙福。来人，送客。”

“娘娘，民妇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人都是得陇望蜀的，贾家被保全下来了，贾母又开始想那些有的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