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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女子凄厉的哭声在荒山小道上响起来,那女子发乱钗散,水红的裙钩挂着路旁的荆棘枝,可她顾不得了,身后,那人已经逼近,无路可走,只能向前,逃。

她累了,步子有些不稳,绣花鞋子也快要脱脚了,身后传来那人猫抓老鼠的般戏耍的笑。她立时紧张挣扎,终于舍去那手上的包袱,又一阵低低的混笑,吓得她一惊跳着就向前奔逃。

不,她口中弱弱地喊着,汗水已经被野风吹凉,脚步已经虚晃,手也被野草割伤,眼睛已经迷蒙不辨方向,她的绝望越来越浓,可还是不甘心地几乎攀爬般向前方挪动。不。。。不行,我不行了,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一个包袱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她眼一黑几乎要昏过去。嘿嘿呵,那声音阴魂不散般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下午的日光晒在人身上金黄。她努力睁眼却无力看清那人,只知道那双恶心的黑色爪子伸过来抓住了她抖个不停地身子。

风呼啦地一声掀起草叶枯枝,将女子哀戚的哭声带得远远的,那荆棘草丛环绕的地方,一个黑大的影子压上了那哭声,一下滚藏在草丛里不见。又一阵风,一件杏色褂子飞起挂在一旁的枯枝上,接着半幅内衫,几片裙裾飞出散挂在周围,一声怪笑起,一只黑色大手伸出撕扯开来,女子一声尖叫,伴着那得意的笑声。

良久,久到连风都睡着过去,太阳也下西山,那黑影子立起来,手里缓缓举起一把刀,“啊!不,不要啊!!饶了我吧,饶了奴。。。”女子狂乱的哭嚎,草丛中扬起几把碎草砂石打在黑影上全无反应,“不要。。。不要。。。我做错了什么,竟要杀我,你们要有报应!”那黑影又压了下去,女子尖叫一声,“报应。。。”她撕扯着嗓子喊出来,却被黑影粗重的喘息声硬生生压下去,混乱了一片风景。

草叶飒飒不停做响,一只手举起,亮光一闪放下,一下,一颗满脸惊恐的头颅飞出来,砸在四周凌乱的衣裳上,飞溅开红雨如花般开在山间一片。喘息还在继续,草丛一停一歇摇晃着,喝!有人怒吼一声,声音又起,一只白嫩的手伸出来,随着草叶的摇晃慢慢向外伸,直到掉落在地上,露出惨乱的切口。啊!有人舒适地喊,一条腿飞出去,接着又一块肉。。。

黑影立起身,将身上的红色细细抹了一遍,让那肌肤无一不是那红色的汁液,仿佛在沐浴般。良久他才拉上裤子,身旁已经全是碎肉断肢,连心肝内脏也无一完好,肠子道齐整,被他拉开来围着这片腥臭的地方绕了两圈,他摸摸手里拿团软软的东西,分不清是女人哪里的肉,他只嘿嘿笑两声,将那肉揣进了怀里,一只手用刀挑上那包袱,另一只只管伸进怀里拽着那团肉。

真好,这是第几个?为那府里清理女人的活真是快活,明年这里的草必定还要高呢。。。

罢啦,弄这下酒菜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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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一个婆子送上几样东西到希末眼前,希末看去几样首饰,些须银子,更有一样东西不同,她示意拿了来看,是个折成方胜的丝绢子,打开来是封信,她只看了几行便冷哼一声,“果然这十二娘不安分的。”她将绢子扔回给婆子:“倒是给我将那奸夫揪了出来!”

婆子口中应诺,却不急着下去,希末斜她那枯树皮一样的脸一眼,淡然道:“这些东西先交库房,若抓着了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何况——”婆子身上抖了一下,“十二娘,交到你那远房的侄子手里,想必身价也卖不少。呵,你那侄子也帮我卖了三个人了,甜头会少了你?”

“是,是。”那婆子奉承着将东西交给丫鬟,暗自却咒骂着,那侄子每次都只给她几吊铜钱,硬是说卖与亲友去,不得钱多。呸!那死黑崽子,心也黑,若不是夫人交代要卖去远远的地,哪里轮到他发这财?她咒骂着走过几个回廊,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她身上一冷,立刻快步走开去,听着像是焦楼里的。。。唉,十二娘,莫怪,让那黑崽子欺了去,好过这焦楼里度日。她嘿嘿笑了笑,看那黑崽子回来时那一身贱样便知,哪有不粘荤腥的猫儿?

季祥榉依旧睡卧着,闭着眼也知道身旁的乐元并不曾睡去,他连日来只管与她比着耐性,不肯俯就半分。都知道,却都不肯将就,季祥榉不肯与乐元好又要拿她做盾牌,乐元知他不愿却又死不肯白白放过,只不断翻身咳嗽喘息,不让他那样子轻易睡去。

唉,乐元在心中哀叹,自从季祥榉入得那三少夫人房内,两人眉目和谐,季三也规矩了很多,季相满意之后更是对她言语暗示,望她得子。可,听着枕边人的呼吸一短一长,她冷了心,任何法子都试过,却怎么也回不去那几日的恩爱光景。她愤恨地又加重了几分力,她想着那些夜里,他俯身在她上面,也是那样的炙热,烤得她如同快要干死的鱼般张着嘴。她回忆他的每一个动作,他的手,他的唇,每一点一滴都慢慢地想上好几遍。

她想,身边这人如何也是木着,何必去管。她转过身,一只手开始按压着胸口,断断续续地发出哼闷的声音,不顾那人就在身边。

季祥榉皱眉,突然又放松,如果是那人也这般哼哼着在他身旁该是个什么光景?乐元的声音越发放肆起来,外间也有了响动,想必丫鬟们正红着脸呢,可惜想错了呢。他双眼朦胧地睡过去,梦里,他又看见了那人,几乎是厌恶的看着自己,却还是恭敬地行礼离去,留给他一个背影,不发一言。

不!不要!不要如此对我!

我再不会强迫你,我会对你如同神明,将你供奉在心里。不要用那种神情看待我,不要,我情愿放弃那拥抱着你的幸福也不要你对我厌恶,对我说句话吧,再说一句,从你的朱唇里。。。自那次季祥榉飞蛾扑火般抱住玩儿被他推开去,往后每一次见了他都是冷淡无语,让他如入冰窟,既焦躁又毫无办法。

你,不要伤了我的心啊。。。在梦里,季祥榉看见回转过身的玩儿对他微微一笑,“我在那儿等你,等着你呢。。。”季祥榉高兴得忘乎所以。

乐元闷哼一声,身边的季祥榉已是死人一般无动静了,他毫不在意的睡去。乐元觉得眼边湿润了,就要这样过下去吗,一直这样?乐元是死一样的渴望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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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皮相呵!”烯悬睁开眼,眼中的神采照亮了黑夜,她修长的手递过去,扶在那光滑如白玉一般的下巴上,“可惜,怎么不听我的话呢?”她手上一勾,指甲陷进肉里,皮肉也泛出了红色,“叫你迁就大少爷就那么不愿么?”

玩儿只倔犟地挺直胸膛看着她,下巴上一紧,想必那指甲就要伸进皮肉了吧,或者又是十几日流血成河?他想起了荨娘,他若是不小心在桂花树上划伤了手,她总要小心翼翼地为他擦去血迹,放在嘴里吸允一会,那温热的感觉只让他觉得在她面前受伤成了遥不可及的幸福。

他迷蒙的眼又聚焦在烯悬冰冷的手上,延展到手臂,直到她没有热度的眼——若是在她手里受伤呢?还觉得是幸福吗?千钧一发,那指甲真要刺下去的时候,玩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握住了烯悬冰凉的手。他看着她,仿佛从不认识的那样认真。

门吱呀一声响,咳咳,有人进来,“呵!夫人,难不成病了,让这好本事的人请脉呢?”烯悬和玩儿仿佛没听见的,都不动。

季祥枫进来看见的是一幅奇怪的场面,他的三少夫人高坐檀椅,伸手抚在那个跪在地上的陪嫁小厮的下巴上,而那人高扬着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脑袋,竟然也不客气地反手握住那只手。没有动作没有语言,也不用动作和语言,季祥枫心里早已认定了他们的罪过,还是在他的新房里,他怒不可遏,火烧一样胸口闷涨,果然,这个姿色过分的小子便是她要休书的来源吧,不给,偏不给你们,让你们敢私奔去!

“无妨,夫人,只管继续,本少爷可不计较些须蝼蚁小事。”可季祥枫却还是笑语翩翩,“夫人,身子要紧,不妨好好地探探脉象,若是喜脉可不能马虎了,”玩儿似是身形一僵,烯悬看了季祥枫一眼,他便得意地向榻子上一躺,“正好早点向爹报喜去,说不定爹也要赏我点辛苦钱。”玩儿放开手低下头,手指苍白。

“夫人,莫急,夫君我就在这儿等——”“下去!”烯悬打断了季祥枫得意的的声音。玩儿低头看不见神色便要退下,“哎!怎生这样急,可在坐坐?”季祥枫上手枕着脑袋一摇一晃着腿说,玩儿眼里一丝怨恨闪过,退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烯悬与季祥枫两人时,突然就静了下来,季祥枫正眼对上烯悬的眸光一下就哑口无言,他张着嘴空合两次却还是蔫下来,徒然地躺在那里,起也不是,睡也不是,因为烯悬已经躺回了床里,再不看他一眼。

“我说——夫人。。。咳咳”良久他还是坐起在榻边,“我爹的日子最近好过着呢,”床里一片寂静,“夫人——”他拉下了脸,“你可答应——”

“休书。”一个声音截住了他。

“嗯?呵,夫人,怎的还与我置气呢?”他嬉笑着赶忙下地穿鞋,几步就跨过去,一屁股坐在烯悬的床边,将那鞋子一下抖飞踏在了脚踏上。

“夫人若是助我得偿心愿报了母仇,祥枫感激不尽,定然要与夫人夫妇和谐,让夫人得享尊荣,不负了夫人这番劳累。夫人怎的忍心让祥枫一片真心付予流水?”季祥枫声情并茂说得兴起。

“夫人呐,我季祥枫可不是那刻薄寡恩过河拆桥之人,我不白长张好脸好嘴的就哄了你去,”季祥枫隐隐声音发怒,“我能给夫人的哪里止一纸休书,夫人——你要别的吧,别的。。。我都给。。。”他弯下腰温柔地将那许诺说得婉转含蓄,温柔无比,几乎就在烯悬的耳边低语到。

“你不怕么?”烯悬闭着眼,一手挥袖将他如苍蝇般赶开了些。

“怕?怕何?”季祥枫眯着眼笑抖露抖间蓝色的外袍,满脸不在意。

“夫君难道不想知道为妻何许人?”

季祥枫的眼骨碌转了转,低头思岑,在抬头已是满脸逗趣的笑,“夫人,这,还用问吗?夫人是我正室,到死,都是。”他就趴在床边如狗看骨头般盯着烯悬的侧脸,头上挽的紫晶玉衬得人竟有了丝骨秀风华。

呵呵,烯悬扯动些嘴角,浅浅的笑,柳眉舒展媚眼迷蒙,“我么?是你的妻?”

“是,夫人,我不介意旁的,只要。。。只要夫人将那小子送走,远远打发了,夫人,你我也是好夫妻。”

哼!烯悬止了笑,“如此,夫君请为夫君的亲爹选个结果。”

季祥枫瞬间如同被针定住,浑身寒遍,忘了,忘了他也是自己的亲爹。那个寻常逼着他苦读的人,又是打得他瘫在床上的人,那个为他收拾残局的人,也是怎样都还对他期待良多的人,自己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想起来夜里,偶尔被烯悬赶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梦里飘来的白色丧幡,娘的舌头吐得老长,她哭着闹着走近他,舌头越吐越长,连心肝肺都一一被那舌头带出了腹,掉到了他的面前,血淋淋的,可他却得忍着恶心想要捧起来。她幽幽地说,“儿啊,你吃吧。娘,什么都给你了。要帮娘报仇啊。”他觉得手上的心肝都在腐烂着,化成了浓腥的汁液,从他手指缝里慢慢落下去。

啊,他惨叫着跳起来,将手使劲地甩开,可那粘稠粘糊的东西却怎么也甩不去,他用那身上的衣衫去擦,擦掉了,衣衫变红臭,可手一下又多出颗头颅,带着无比怪异的笑容,直勾勾看着他,是轻楼吗?怎的这样难看?

什么?他仿佛感觉到头上有东西在爬,虫?慢慢的爬到了他的耳边,不要钻到耳朵里去!他想回头,却不能动,又一个什么东西爬了上来,固定住了他的脑袋,一根手指遮住了他的眼,是千宜的手,死死地扣住了他,将他向手中轻楼的头颅压下去,轻楼的唇青紫着有一层红色的冰霜,他想挣扎却怎么也逃不掉,眼睁睁看着轻楼的头在他眼里放大,直到两人的嘴紧紧连在一起,腐臭一下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甚至觉察到轻楼的头在蠕动着,里面的蛆虫也如他一般在挣扎,拱动。

他觉得那臭越来越浓重恶心,连同那蛆虫从轻楼的嘴里蠕动着挤进了他的口鼻,他想吐,却被那双断手压得无法离开轻楼的唇,臭味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肠胃,他觉得自己与轻楼一般在腐烂着。

他红着眼用力一吐,蛆虫又压进了轻楼的口里,她的头颅不能承受着爆开,恶臭,烂肉,虫尸全散在身上。浓雾里一块桂花糕伸过来,“儿,吃啊。。。”幽怨的声音,“娘死得惨。。。”他含着泪去接,却发现糕上粘着块舌头肉,还滴着血,他的娘果然死得很惨,连舌头都咬断。。。可他却还是自己的亲爹。

他想,这样的噩梦还真是令他食少体轻呢。鼻子里仿佛又有丝臭味要钻出来,他喉咙一动,胃里一缩就想吐。

烯悬看着他铁青的脸,“有疾?”季祥枫拍拍胸脯,他一抬头,立刻换了脸,双眼含水潋滟,春光明媚地一笑,“夫人,夫君我有喜了。”烯悬止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发颤眉弯,连床都在摇动着吱呀响。季祥枫在一旁更是得意着将那手向她眼前一伸,“夫人,给夫君我把把脉如何?”那模样十足的赖皮顽劣,却又假装着一脸的认真。

烯悬止住了笑,却看向他手心里的东西,两朵新鲜的雨前兰花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清香扑鼻,沁人心肺。仔细看那手竟比花还白,托着那兰花更显娇嫩馨香,仿佛能让人觉到一丝仙山雾雨的滋味。

她伸出手,两只手指夹住一朵平静地放在鼻子下嗅,眸色一亮又转暗。季祥枫順势将腿一搭坐上床,“夫人,往日送的那些首饰古玩你不爱,这花可是极品,我堂堂相爷府也只一棵,今年只开这两朵,我便摘来给夫人添香。”他将头一歪,一手支着脑袋打量着烯悬,盈盈笑意,“正与夫人的美貌相称。如何?夫人可喜欢?”

花,想要多少都有,红的,黑的,白的,黄的,大大小小,可那时伸过来的一朵小花儿却留在记忆里,挥之不去。为了那朵花,不知道淌下多少鲜血也不回头,她看着季祥枫的手仍然托着剩下的那朵满怀期待,期待么?我也曾经期待着,可如今我又该拿这朵花如何,一笑抛入风中去,半分尘埃也不惹?

罢了,她想,好花,很好,换他的命吧!

她叹一声,将花一抛,花儿往妆台上飞去,季祥枫啊的一声叫起来,想要去接住,烯悬的手空中一变一抓,将他的手攫紧,啊!季三吃痛,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哀伤如小兔的眼神故意装作了委屈,幽怨地看她。可她一笑,手更用力,嗬!真疼,季三白玉般的手徒然转红涨,手慢慢麻木,剩下那朵花儿掉落在枕边。

“夫人,可轻点,把脉不需这力道。。。”季祥枫扯着脸皮嘶嘶地忍着疼。

下一秒,他的人已经飞在空中,被那手一拉,跌进了床内。他的背紧紧贴着床,他感到紧张,这一次别又是在他身上干嘛。

烯悬半俯下身体看他,季祥枫对上她的眼,口齿不清地说:“夫人,千万不要是疼的。。。”烯悬的笑容如同冬日的阳光温暖却刺眼,她的手伸出来抚摸上季祥枫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或轻或重,从额角到眉心,下滑到鼻、唇边,直到下巴,季祥枫喉咙动了动,不安地僵直了身体,他紧张地看了烯悬一眼,却见她极有兴致地在那脖子里游弋着,根本不理睬他的紧张,直到,她冰凉却柔软的手指伸向了季祥枫的衣领,慢慢地要往下。季祥枫只觉得浑身都是噼啪乱响的骨头声,他溢出一声轻呼,突然冲起捉着她那只手。

“夫人我不比他差你要试吗?”他喘着气沙着嗓一口气说完,生怕被打断。也不敢看她的眼,就那样与玩儿一般无二握住,紧紧盯着她的手,仿佛捂着一直小麻雀生怕它飞走去。

哈哈,哈哈——这一次她笑得温柔,凑过去仔细看他,连季祥枫也红了脸,她却真的在他额上亲上一口,“还不错呢。”她笑,可下一秒她说“傻成这样可是真不错!”

季祥枫还没来得及恼怒就已经睡到了梦里。

鸣蓝偷偷地向屋里望了望,她不是不好奇,这主人与她的夫君是个怎的回事,可她看见的只是一个如木偶般双眼呆滞,手脚拖沓,萎头萎闹的人,正拿着只笔,低着头如梦游般在桌上的宣纸上写着什么,而主人明显就是那提线操纵的人。她打了个抖,若是有一天玩儿也变成那样呢?她不敢想下去。

良久,烯悬唤她,她偷偷看见季三少爷已经睡死在床上,她接过一封信,封得很好。“送到大觉寺山下溪边的屋子去给那人。”

季祥枫醒过来,立刻看见烯悬坐着桌前拿着小酒壶自斟自酌,好不惬意。他低头看看衣裳完好着,立马不痛快,可下一刻他又暗骂自己在想什么,难道有女子能大胆如此的。可,他却愤怒,真的比不了个小厮不成?他瞬时觉倒了人生不如意的沮丧不快,这样的挫败不堪令他懊恼得了无趣意,瞬时,他明白了,活着不快活则活也白活。

“夫人,”他坚定地说,“我为我爹选个结果如何?”

“说!”

“夫人,我要他此生绝不可能如意半分,”他咬着牙说,“任何事都不得如愿以偿。”究竟是亲爹,饶得命,饶不不得心。

夜,无声地降临,烯悬看着玩儿,“去吧,第一个就是他了。”“你,或是就顺了他,从此不必见我,或是——”她看见玩儿平静的脸,却握紧了拳,“结果了就算。”

烯悬看着玩儿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一声,“季由霄,你的亲儿子给你选的好结果呢,我怎能不依从?你想长子季祥榉得子是不能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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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般的夜,茶房静静的,火炉跳动了几下黄暗的火苗灭掉,茶叶冷,水也冷,打坏的杯碗茶壶,漆花托具都四散在地上,一片狼藉不堪的景象,隐在黑夜里,谁也不曾见着。

黑黢黢的角落里,缩着一个衣裳凌乱脚光发乱,羞怒惊惧的女子。她的姐姐曾经是茶女,专门服侍这片几个院子的主子,可不知道何时起就变得那样神不守舍,直到抓烂了胸脯死得凄惨。她与姐姐幼年流浪,被卖进这府里眼看有了盼头,却不料到这样的横祸。就剩她了啊,她想起姐姐那冻裂的手,却温暖的包容着她的手,然后是姐姐临死前的那双手,那已经不算是手了,像野兽般挂满碎肉鲜血,却是她自己的。

姐姐。。。是她最早从那双手里抠出个玉蟾挂件,男人的什物,她也知道有些夜里姐姐下差回来,脸上都是红润娇羞,十足风情。她也曾偷偷跟着,看见姐姐被一双手拉进房中,然后。。。那样不堪的声音,她急忙跑开去。

不知道,不知道是谁,将姐姐践踏如泥。她想着接替了姐姐,身上总戴着根尖利无比的簪子,她想着,走着,在黑漆漆的夜里,一步一步地走过姐姐的脚步,希望那人再出现,然后,她要报仇,就那样死去也在所不惜。

可是啊,她被那人拉进怀里的时候,也不是如同姐姐一般迷旋起来了吗,那香味是他用了香料吧,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他的吻如雨,她的心突然就跳得如小兔般乱颤,啊,姐姐,我知道了,你喜欢他呢。可他知道你已埋进了荒山野地吗?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火热。她才想起挣扎,却被他牢牢制住,黑暗中的人仿佛有些不耐,她只知道那一刻既痛苦又无法言语的美丽光华,这一定是个英俊的男子,姐姐,我能代替你吗?从头至尾,到那男子无声息地离去,她都未想起那支银簪。

一次又一次,她痛苦挣扎着,却默默地承接着。对不起,姐姐,每一次他离去留下冰冷时,我才想起了你,也躺在冰冷的地底。姐姐,我会下地狱吗?

不,地狱就在这里,就在这,今夜,他又来了,如狂风暴雨般冲进来,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屋子里乱成一团,可我却还高兴,姐姐,你也曾这样高兴他离不开你吧。我跟你都傻啊,姐姐。他身上的酒气喷进我鼻子里,他似乎皱眉不满。姐姐,我知道了,你为何死那样惨,当他用跟簪子死劲戳进我的胸口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他那样凶狠,姐姐,你也承受过吧?甚至为了他要将胸口的肉抓走,我做不到了,姐姐,我疼,我恨他,恨。。。

她看着那长凳,上面都是鲜血,眼泪一下迷糊了眼,那扔在地上的簪子,就是她要用来报仇的啊。。。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谁?

窗外隐蔽在树上的玩儿满意地看着那人一跌一撞走过了回廊。呵,大少爷!什么温文公子,整一个贪欢暴虐的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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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元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怔忪了神色,一个清秀的茶水丫鬟,体格如柳眉如积翠是个好模样。难怪竟有人作歹。自从千宜和锦霜的事出来后,这府里又要不平静了吗?

地上跪着的丫鬟流着泪捧出件东西,“请夫人定要为奴婢做主,严惩那歹人。”婆子接过捧去给乐元过目,乐元仔细看,是个玉蟾挂件,通透水润极好的种,想来想去也不曾记得有见过,眼色递去,左右也摇头不知,当下便放下心,她思忖着既然不是府里的男子,这样的物件也必是富贵人的佩物,想必是相爷的门客,甚至是夫君季祥榉的诗友,这可不是什么好处置的事。。。

“你且下去吧,夫人我定要严查到底,还你个公道。”

“谢夫人。”丫鬟擦擦眼泪躬身退下,我必不会放过了你,死也不会。

乐元皱起好看的眉,这府里不太平,连个丫鬟好好走在廊子里都能被人拉进房去污了,真是,她拿过那玉蟾再看了良久,终于确定非季祥榉的东西,放了心却又寒了心,一瞬间她竟希望是他看上了别人图上了鲜,而非对她视而不见,如毒蛇猛兽般不碰一下。。。心绞痛,活寡难守,她奇怪希容竟呆在娘家不舍回去,她觉得渴望快要像白绫一般将她勒死掉。

夜里,季祥榉却拉着友人夜谈诗,心却不在那诗上,眼里一直飘向一旁服侍的玩儿。乐元一人在床上翻滚着,四周冷清得令她落泪。睡去,梦里有个声音叫她,来,夫人,是季祥榉。夫君,是你叫我吗,我就来了,梦里的她微笑着。

玩儿照料着烛火,有点上了香炉,香雾腾起,人也昏厄。噗的一声,烛光灭,人都倒下。玩儿满意走过去到季祥榉身边,去吧,大少爷,玩儿在茶房里等着你,永远,等着你,快去啊。

他看见季祥榉斜着身站起,歪着脑袋走出去,嘴上挂着痴傻的笑,心里一阵恶心,这样的人想要那样对他。他跟着,看见他一把抓住了乐元拖进房里。。。

乐元傻了,她朦胧中只觉得不像做梦,身上的疼,那个呼吸声,她夜夜凝神地听过,那身味道,她每夜枕边都闻到,是祥榉,他来了。可为什么背上疼,不是我的软卧吗?直到迷糊中,季祥榉离去。夫君,为何不发一言离开我?

夜里的风从窗子灌进,冷,茶房里火灶熄灭,风将乐元唤醒,她环顾吓得惊叫一声,她就那样躺在茶房里,身上竟是欢好的印记。迷蒙的眼瞬间明亮,是祥榉!真的是他啊,她记得了那丫鬟的话,那人每每事后就离去,不发一言,可,那明明是他,自己怎能认错!

她匆忙回到房内,丫鬟都睡死。她躺回床里,浑身说不出是冷还是兴奋的颤抖,季祥榉,夫君,你,那样对个丫鬟,却辜负着你的妻。。。我是你的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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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办?乐元的手捧着茶停在空中。如她说的已有多日,那若是她怀有身孕。。。砰的一声,茶碗摔在地上。

午后,后院茶房冲进一群婆子,不由分说将人用麻袋子一套,嘴一堵就拖走,不一会就被扔进了深处荒废的柴房。婆子扔进被子和她的衣裳物件,指着那稻草柴禾说:“你身上不洁,恐怕带着孽种,夫人命你在此过活,若无孕便放你走,若是有孕。。。哼哼,孽种就只配生在这。”

那丫鬟愣了,还没等她回神,门被狠狠拉上锁住。她抱着衣裳默默哭泣,恨啊,恨那个人,不,不要生他的孽种,姐姐。。。

几日后,婆子发现送入的饭菜俱未有动静,摸索出钥匙开了那柴房门,呼啦一声,黑压压的柴禾压顶而来,婆子哎呀一声吓得跳开,死女子,竟把柴禾都给堆到了门口去,切,能逃得了?

她咒骂着爬起来,往里去,一脚刚踏入,刺鼻的血腥袭来,夹杂着丝怪臭。她骇然往里努力张望,却见到那丫鬟将衣襟捞起,露出肚子,一手握着支簪子,那簪子戳在肚子里,肚子上如网一般全是长长的大口子,皮肉翻卷,全是血色,中间已经烂了个大洞,里面的肠肉都清楚可见,仿佛是一支筷子伸进了盆肉里找寻着什么,翻搅过后全是碎片。中间的白色小点正在蠕动着,发着令婆子发指的臭,婆子骇得一跤倒在地上,连爬带滚逃开去。。。

“死了便是死了,该埋哪里埋哪里。”乐元淡淡得取下发簪子,有人应声退下,她坐进了床里,躺下,今夜,又要去呢。几日里,她又如身在云端般,他喜欢这般行事都不要紧了。

灯也灭,乐元轻身起,穿过了门廊,栏杆,院门,往茶水下房里去,她披散着发,任风拂过脸,妖娆地漫步走着,祥榉,等着我呢。。。

一如昨日的火热,乐元如愿地被季祥榉抱住了,他们翻转着倒在了凳子上。

烯悬立在房中,手中的珍珠辉光一散落进了池子,“第一个。”她说。

玩儿静静隐地树上,额头上冒出汗。

玩儿。。。玩。。。儿!你竟这样的火热。季祥榉的眼中只看见媚眼如丝的那个男子在他身下扭动着,不停的回应着他。我真的想与你永远一起,夜夜如此,片刻不离,我要与你永无距离。是什么,一大团在你的胸口隔着你我,哪怕一根丝线我也容不下,我要贴着你的胸膛,紧紧不离分。。。

玩儿满意地看见那黑暗中的手抬起又落下。。。噗噗,火苗如同怪物般诡异的从茶水炉子里冒起来,火红的色,刺眼的光,季祥榉一下清明过来,哦,怎么在这,他叹息着做梦也这样舒服,只要梦见了他。

他感觉到了身下的冰冷僵直,不像是梦,他缓缓低头看,“乐元。。。怎么。。。”他惊恐的声音响起,“怎的。。。怎么——是你!”他颤抖着用衣裳裹住她的下身,惶恐地看着乐元的胸口如蛇般蜿蜒而下的鲜血,他着急地用手接住往她胸口的大洞里填,徒劳地想要挽救,乐元却醒过来,她笑着伸出手,摸到了他的脸,“夫君。。。原来你不喜欢那丫鬟啊。。。我。。。”她深深喘口气,“真。。。蠢——”蠢字的一半含在她口中,手也落下留给季祥榉一脸鲜血,脸上却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啊!啊!不!季祥榉扑上去死死搂住她拼命摇晃,“不是,不是!”“我没有,乐元,快醒醒,醒醒啊。。。”他赤着身沾满了血,直到嗓音沙哑也没能唤醒他的妻。良久,火苗熄灭,房里一片冰冷,手里的东西更冷,季祥榉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翡翠头簪,他跌坐在凳子上,双眼全是绝望,得不到了。。。他喃喃自语,慢慢抬起了手,脸上浮起了微笑,眼却温柔的看着门口那人,玩儿,我真喜欢你。

玩儿看着季祥榉久久不语,眼里全是冰冷,血淌着伸向他的鞋子,就要碰着,他一下转身飞走去,手里拿着从乐元手中抠出的玉蟾,那是季祥榉从他身上取走,却是主人赐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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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希末高兴得几乎雀跃而起。

是么,是真的?她的大哥夫妻双双毙命?如何死的?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回去奔丧,回去!我可以回去!

她握紧了手里的鞭子,控制不住的激动,通报的下人不敢逗留,偷偷看一眼房内就离去。回去,就可以见着爹了。哈,她一顿,满脸春风,立时转回进房里。

希末开心的笑着,鞭子却抖得噼啪响,床上的李台检立时恐惧地向床内一缩。她抬手一抖,鞭子卷向床,啪的一声脆响,少女的身上多处条红痕,大约是她高兴,并未见血。

“怎的还不成事?这般服侍的,哼!”希末不满意那床上白帛仍然清白。

“夫——”希末一眼瞪过去,床上的男人缩了一下,“夫人。。。这,女孩儿太过幼嫩,太。。。小,夫人,今日就算了吧。”

呵呵,希末不怒反笑,“小?我嫁你才多大点,你怎的不嫌我小,怕我疼了?”“哼!到心疼她去。。。还是念着她姐姐知香的旧情呢,唔?夫君——”她手里的鞭子一抖,满意的看见李台检手脚并用开始动作。

季祥枫在灵堂前,一眼扫过一身素白的三少夫人,他觉得一阵寒,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他爹季相在他的长子夫妻离奇死去后,脸上仿佛悲而不伤,只静静坐在自己的书桌旁,平静却谁也不见。他听见三姐希末悲绝的哭喊,却怎么也听不会是为了大哥而哭,可爹还是不让她进府,将她拦在大门外。

头疼,大哥死得稀奇。可,谁想管?烧完了这纸,想想今天怎样混她房里睡去,他看一眼烯悬

——身后的大湘,正在拿眼看他,手一动,火光明媚中,季祥枫笑如红莲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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