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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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到秦政将要在今日回到王宫的消息，秦忆便早早地在城门王宫焦急地等候着。

因而,秦政一下马车,他便立刻地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儿臣拜见父王。”

秦政见他这样急急忙忙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稳重,便严肃了脸色道：”身为太子，如何这样莽撞。“

秦忆露出了笑：“父王……儿臣只是想父王了。”

秦政闻言，想要训诫的心,也暂时按捺下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好了……下回注意一些。”

秦忆点了点头,“父王快随儿臣回宫罢。”

秦政道：“急什么。”

秦忆闻言,目光瞥向秦政身后的马车，机灵的他立刻发现了端倪：“父王……马车里有人么？”

秦政向他点了点头。

秦忆闻言,一颗心砰砰乱跳了起来，他的脸有些红,竭力压低了声音：”是……娘亲么。“

秦政只说：“这回,父王从赵国给你带回一位老师。”

秦忆听了,满腔的热情，又蓦然回落在地。

“父王，儿臣并不需要什么老师,在军营里，有蒙将军教我便够了。而且，老师总不能跟儿臣一起去军营罢。”

秦政：“你是秦国的太子，不能老待在军营。本王当初送你军营,不是叫你永远也不要回来。”

“可是……儿臣还有很多东西要和蒙将军学的。”

秦政闻言嘴角再也忍不住笑意：”这个老师，你若不要，以后再求，可求不来了。“

秦忆脱口想要回绝，但见秦政的表情，生生地将自己想要说出的话忍了下去。他很久没有见父王这样开心了，能被父王看中的老师，不说有经天纬地之能，恐怕也不会是一个平庸的老师。

秦忆于是憋住了嘴里的话。

秦政道：”随本王来拜见你的老师，万不要在老师面前失态。“

秦忆更加好奇了，于是忍下心底的雀跃，跟着秦政走了过去。

“苏卿下来罢。”秦政走回马车，轻轻地道了一声。

秦忆听见“苏”字，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反应过来。

目光盯着马车，他首先看见了一只脚……是女子的衣束。

他抬起头，终于见到了这位老师的相貌，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父王……这……”

秦政将女子扶下车，转身对秦忆道：“怎么，还不拜见本王特意为你请来的老师？”

秦忆毕竟不是一个木讷的人，闻言，虽然满腔疑惑，仍然立刻朝着女子一躬：“秦忆拜过老师！”

女子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她的声音温柔又端庄，一如她的气质：“见过太子。”说着还给秦忆一个虚礼。

秦忆下意识地想要扶住女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整个人拘谨在原地。

秦政见状，心头也是百感交集：“好了，都与本王回宫罢。”

同时又转头对关致说：“告诉长史丞相、再通知两位上将军以及杨端和、羌瘣与王贲，本王已经回到王宫。”

关致领命。很快地离开。

*

一到秦王书房，秦政就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三人在书房说话。

秦忆看着女子，迫不及待地问：“是娘亲么？”

苏盈玉爱怜地看着秦忆，伸手摸了秦忆的头：“忆儿。”

秦忆几乎要流出泪来：“娘亲回来了，永远也不走了罢。”

秦政没等苏盈玉回答，插到两人中间：“自然不走了。不过若你以后惹得老师生气，本王可不会放过你。”

秦忆越过秦政的肩膀看着自己的娘亲：“怎么会呢！以后秦忆绝不惹娘亲生气！”

苏盈玉：“忆儿一直很懂事。”

秦政闻言却哼了一声。

于是母子二人全都看向了她。

“父王？”

“阿政？”

“阿政……”秦忆张了张嘴，只觉得身上一阵麻。

“秦忆，你那是什么表情？”

秦忆干笑了几声：“有感于父王与娘亲感情深厚。”

秦政上来就招呼了一巴掌到秦忆的头上：“你小子竟然敢取笑我们。”

秦忆摆了摆头：“父王，你可别把我的头冠打乱了，失了体统的。”

秦政：“失了体统？你方才在城门下，恨不得扑倒本王身上来，那个时候怎么不知道体统。”

秦忆闻言挤出一个笑：“那不是……我说了……想父王了么。”

“好啦！你们……父子俩，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斗嘴。”苏盈玉无奈道。

秦政和秦忆听见这句话，心头竟然都有些酸涩。其实……他们从没有像今日这样说过话。

沉默下来，两人都转头看向了对方，最后又都默默移开了眼。

苏盈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角也有些发热。

”父王那娘亲不再做秦国的国尉了么？“

“是，盈玉她以后只做你的老师。”

“那太子傅是可以住在王宫的吧！”秦忆立刻道。

秦政闻言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期待地看向了苏盈玉。

苏盈玉哪里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心思，只是这种事……在此之前，秦政也没有和她商量过。她自然明白自己不再合适住在国尉府。只是……不住在国尉府，却还可以住在王宫外别的地方。

秦忆见自己的父王娘亲都不说话，看不下去父王的磨叽和小心翼翼，他立刻道：“肯定是可以的，娘亲以后就住在王宫里罢！这样我一旦有了问题，也可以立即来请教娘亲。王宫这么大，父王一定可以找到母后住的地方罢。”秦忆说着看向了秦政，眨了眨眼睛。

秦政见苏盈玉脸上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反应过来后，也立刻附和道：“王宫很大，盈玉既然是太子傅，在王宫里找个地方住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说着又补充道：“若秦忆贪玩，我也可以及时知道。”

秦忆闻言，心里腹诽，亏他很为自己的父王着想，结果一转眼父王就将他卖了，什么贪玩？他又不是孩子了……虽然对外宣称如是，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反驳秦政，而是也附言道：“是啊，娘亲，若孩儿贪玩了，父王也能立即知道的。”

苏盈玉对上两人热切而又期盼的目光，度想此举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点了头：“那就这样罢。”

秦政和秦忆脸上都露出了相同的笑容，两张脸极为相像。

苏盈玉见了，心里竟然生出了些许欣慰的感情。

一家三口，难得的以真实的身份，相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没了旁人在，没了什么君臣的身份，秦政更是一改往日在秦忆面前严肃的样子，笑得开怀。

事后，秦忆想：为什么自己老是要刻意的庄重，恐怕也是因为继承了他父王的性子。他的父王，得意起来，比他还不会说话。可就是这样不会说话的父王，还老是让自己的娘亲眉梢眼角都尽染笑意。

这是秦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摩”他的父王与他敬爱的娘亲，在一起毫无掩饰的互动。

秦忆觉得自己二十年来，从没有这样幸福过。

*

然而这样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秦政这次回来，并不是随意选了个日子再回来。事实上，若是没有接到那封加急的文书，秦政甚至还没办法下定决心去见苏盈玉。

换句话，若苏盈玉这次仍旧拒绝了她，那她再如何的不愿，也必须立刻回到咸阳。

剪灭赵国，在兼并之战中，是重中之重，但灭了赵国却也并不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事实上，灭掉赵国才是兼并战争的开始。

因为，与韩国不同，赵国是七国中的大国，而大国一灭，难保其余几国不会因此惊扰。而一旦被惊扰，就极有可能催化出一场合纵。

可以说，赵国不得不灭，但灭去之后，却也将带来更多的未知与风险。

秦政只能勉励去应对这样的风险，最好在一切还未发生之时，做好充足的准备。

秦政离开邯郸之后，之所以没有立刻回到咸阳，一方面是因为苏盈玉，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勘察边界情况。

所幸，她担忧的事情没有很快的发生。

这些边界流民们，只是忙于奔命，没有人花工夫唾骂秦国，更不必提说期盼余下的几个国家联合起来反击秦国……

但这其实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换句话，若连流民都要嚷嚷着反秦，那秦政面对的情况会更加严峻。而即使山东之国的百姓们没有嚷嚷着反秦，那也并不意味着情况十分乐观。

总之，秦政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一次，她收到李斯的消息，便知道，她不能再拖下去了，而必须立刻地与她的肱骨大臣们商讨，接下来的仗该怎样打。

因此，她才派关致立刻地去传话，为的就是，回到咸阳的当日，便着手商讨这些事。

所以，即使秦政再喜欢与苏盈玉和秦忆以一家三口的身份相处，她其实并没有多少的精力。

回到咸阳，她首先得做好一个君王……而后才是父王……最后才是苏盈玉的“夫君”。

*

要是这次只有秦政回来，秦忆其实对此并不会抱怨——哪怕只是在心里。但这次她的娘亲也跟着自己的父王一起回来了。秦忆便要在心里有所抱怨了……他正是因为理解公父的不易，因而才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在心上抱怨……为何刚回来就要着手政事呢？拖了这么多天，再拖一天又怎样？

秦忆只是心疼自己的娘亲。何况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多少的机会去和自己的娘亲谈一谈。

因而等到王绾、李斯、王翦、蒙恬、杨端和、羌瘣、王贲等一干秦国庙堂最重要的文臣武将在秦王书房外求见时候，秦忆便想先带着自己的娘亲离开。

不过，显然秦政并不会让他有任性肆意的机会：“忆儿你是秦国的太子，这些事，你必须现在就要开始了解。”

而自己的娘亲，很显然也赞同父王的看法：“忆儿，这对你有益无害。”

秦忆只好苦着脸答应，但立刻地他又道：“娘亲也留下来罢。”

苏盈玉还没来得及拒绝，秦政便道：“盈玉，若是太子傅的话，听听这些也无妨。”

秦忆立刻点头：“若我有什么不懂得，还可以立刻问娘亲。”

苏盈玉便也答应下来。

这样，秦政才教候在书房走廊外的大臣们进来。

*

王绾率先走了进来，而后是李斯、王翦、蒙恬，以及其余几位在灭赵大战之□□绩卓著的将领，其中还包括王翦的儿子王贲。

文臣武将们见到秦政，便统一地向秦政行了礼：“拜见大王。”

接着便直起身。

这才注意到书房里还有其他人，一个是秦忆，另一位是女子……

他们当中凡是见过国尉的全都大惊失色。

李斯甚至直接对着苏盈玉道了一声：“国尉……”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秦忆在一旁觉得好笑，又觉得有趣。

秦政责怪地看了一眼秦忆，而后对着自己吃惊不已的大臣们道：”苏卿品德俱佳、十分博学，是本王从上郡请过来做太子以后的老师。“

苏盈玉于是向这群人盈盈一拜，得体又柔弱。

蒙恬吃惊道：“竟然不是国尉么？”

秦政：“国尉是男子，苏卿是女子，苏卿怎么会是国尉呢？”

王绾：”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相像的人物？“

李斯：“国尉男生女相，在兵法上的造诣又十分深厚，真乃天下一绝……大王还没有寻到国尉的踪影么？”

秦政摇了摇头。

众人见状，心下又是一阵叹息，可目光却仍旧放在苏盈玉的身上。越看越觉得，天下竟然还有生的如此好看的女子。实在是平生之未所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怪乎哉。

秦政可不大满意，只好强硬地转入了正题：”这次召诸卿来，是为了商讨，秦国接下来的作战方向。“

众人闻言立刻将心思回转过来。

秦政道：“本王收到长史的消息，因而立刻赶回咸阳，不过具体如何还需要长史言明。”

李斯闻言道：“赵国大部分的宗室贵族，都被郭开缚住，赵王最后也被俘虏，如今已经被关押到房陵深山中。只是……废太子赵嘉率领族人到了代地，赵国势力仍有残余，日前还自立为王，赵国剩下的一些贵族世族恐怕会因此投靠赵嘉。更为要紧的是，赵嘉还向东与燕军汇合，如今两军联合驻扎在上谷。”

秦政皱了眉：“决不能任其壮大下去。”

众人深以为然。

秦政又抬头道：“诸卿以为，接下来该先派兵攻燕？”

年轻的将领羌瘣这个时候开口了：”大王！臣有一言。“

秦政看向羌瘣，朝他点了点头：“爱卿只说。”

“臣以为燕国不比赵国，而魏国更是比不上燕国，故而臣以为，大军可以分路攻之，燕魏得灭之后再南下灭楚，如此一气呵成。”

秦政闻言很有些心动，想到之前韩国的对战，也并没有出动全军，若此次分两路开进，会大大加快兼并之战的进度。

“丞相如何看？”秦政问。

王绾站了出来，直言道：“大王，臣以为燕魏虽弱小，然则毕竟是灭国之战，决不能如此掉以轻心。分兵之论，实在太过危险。”

羌瘣闻言立刻反驳道：“用兵之道贵在精准。以秦目下之实力，同时出兵，灭两国不在话下。”

羌瘣言之凿凿，目光里全是笃定。意气风发的模样恰如如今的大秦，在不到两年的时间便连灭两国，实力在这，因而很有底气。‘’

秦政发现，自从灭韩开始，王绾这个丞相，在很多方面都显得过于保守和小心翼翼，虽然从没有点明过，秦政自然也允许一件事上有多种不同的见解和看法，一次两次没关系，可次次都是这样，不免让她有些失望了。

这一次，王绾说出来的话更是说了与没说一样。

秦政默然看向了李斯：“长史如何看？”

李斯道：“臣以为丞相之担忧不无道理。如今赵国已灭，最求稳当。不可盲目分兵。”

秦政没想到李斯竟然也是这个想法，抿了抿嘴，接着转向了蒙恬。蒙恬与自己年纪一般大，而且在很多地方的见解，两人之间都有相似之处。秦政期待蒙恬能说出些不一样的话来。

“蒙将军如何看？”

其实秦政此举，意图已经非常明显，蒙恬自然也从中看出了秦政的倾向。可此番议论是事关国家前途命运的，不能秦政想什么就是什么，否则也没有讨论的必要了，而且秦政也不是一个容不下异见的君主，只要这个“异见”是为了秦国好。

因而，蒙恬回道：“大王……臣以为，燕国虽小，然毕竟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国。燕国虽若弱，然则历史上却也做出了许多大事，其实力仍旧不容小觑。燕昭王之时，更是联合五国破胡伐齐。燕国小则小之，可是自古确有说动其余国家合纵的天赋。“

秦政闻言，方才热络起来的心蓦然冷静下来。

相比于王绾与李斯的言论，蒙恬的这番话，可以说确实戳中了秦政的隐忧。

“王将军如何看？”秦政又问了王翦。

“大王，臣以为蒙将军所言十分有理。臣懂得诸位亟待完成兼并大业，然则急攻进切的心思却是万万要不得的。”

王贲这个时候开口了：“上将军此言差矣。就如羌将军所言，军力从来都是稀缺之物，珍贵无比，在兼并大业中更是如此，因而，贵在精准。举全国之力虽然能确保战争的胜利，然则很多都是无用之兵。再则，作战从来讲究时机，过快不好，过慢也不好。并非仅仅一个急功近利就可概括的。”

王翦闻言，沉下了脸色：”轻狂之言。“

众人见这父子之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更是沉默了。

原本不大情愿留在这里的秦忆，这个时候听着众人各抒己见，竟然也听的入神。

如今气氛僵持，而自己的父王似乎不能很快地下一个决定。秦忆知道，这样的事情常有，然则，总归令人不大舒适，突然一个念头一闪，他下意识瞟了一眼，与他一样默默定在原地的娘亲，

一句话脱口而出：“父王，儿臣想听听太傅的意见。”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目光又重新回落在苏盈玉……这个书房唯一的女子……身上。虽说是太子傅，教教读书认字之类的纸上功夫也许可以，但这兵法谋略之事，一个女子又能懂得多少？他们很怀疑苏盈玉能说出什么极富见解的言论来。

秦政闻言倒是眼神一亮，“太子傅不妨说一说自己的见解。”

苏盈玉道：“臣下无知，恐不能解惑。”

秦政摆了摆手：“既然是商议，自然要听各方意见，无论真见还是拙见，先摆出来说一说，无妨。”

秦忆也期待地看向了苏盈玉。

李斯则是若有所思：“太子傅何必自谦？”

虽说有点逼迫的嫌疑，但秦政这个时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也不在乎了。而且，她总也相信，苏盈玉舍不得让自己为难。

果然，苏盈玉沉默了一会儿后，就开了口：“既然大王愿意闻听微臣之拙见，微臣也就直抒自己的看法了。”

秦政点了点头：”太傅只说。“

众人受秦王和太子的态度影响，竟然也开始好奇这位女太傅将要说些什么。

苏盈玉率先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微臣以为，燕国非全军不可灭。”

“为何？”

“分兵之论，无非在于，燕魏皆是弱国，地小而政令腐朽，国力与曾经的韩国相同，又远比不上赵国。

“故而王贲少将与羌瘣将军以为可以分别派遣军队灭之，一如当初应对韩国之法。”

“然而，无论大王是灭韩，还是灭赵，一定会做的就是将这个国家与其余的国家孤立开来。为的就是避免一次与多个国家对战。

“如今到了燕国，更不能轻视，便如蒙将军所言‘燕国小则小之，可是自古确有说动其余国家合纵的天赋’。而且大王不要忘了，燕国地处仲兴大陆北段，北接匈奴。一旦燕国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媾匈奴，兼并大业更将叵测。”

众人闻听苏盈玉的一番话，一改方才的怀疑和轻视。他们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女子能有这番见地。

这番相貌气度，加上论见，实在也是当世的一位奇女子。

然而羌瘣却是没有被说服的：“太傅此言差矣，连纵一事早就办不起来了。就算能办得起来，那也是需要时日的。而秦军铁骑却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秦军灭赵不过两年。何况是灭燕国呢？”

“羌将军以为灭燕需要多久呢？”苏盈玉不急不忙地反问道。

羌瘣看了一眼秦王，而后道：“不出半年。”

苏盈玉听了却露出了一个笑，“半年的光景，什么事办不成呢？”

羌瘣欲要再反驳，却又听苏盈玉道：“韩非子《亡征》里有一句话，本傅深以为然——‘木虽蠢，无疾风不折；墙虽隙，无大雨不坏。’秦军铁骑确实威震天下，但也非神兵天将。

“羌将军怕是忘了，就是灭韩这样的小国，前后之期又何止半年？

“何况这一次，还是远征北燕？”苏盈玉不疾不徐地道：“秦军确实强大，然则作战之法，自古以来便避讳轻狂自大。将亡之国，未尝无精悍之兵，而勃兴之邦，未必无败兵之师。秦韩对战如是，秦赵对战亦如是。这并非稳中求胜，而是必然之法，违背就很危险。”

还没等羌瘣开口，秦政便率先鼓起了掌：“将亡之国，未尝无精悍之兵，勃兴之邦，未必无败兵之师。太傅此言发人深省，秦政受教。”

苏盈玉对上秦政炽热的目光，耳尖热了热，微微颔首：“大王谬赞。”

李斯的眼里忍不住带了探究，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他想。在苏盈玉高谈阔论之时，他总有种对方是国尉的错觉。即使这个可能却又被秦王言之凿凿地否定了，李斯总觉得一切没那样简单。

“太傅以为灭燕须得全军？”李斯想了想问道，目光中带着审视。

苏盈玉不以为意，自然答道：“灭燕之要在于二，一在军队相抗，二在斩断其南北东西之联系。军队相抗直击面门，斩断南北东西之联系，恰如砍去人的四肢。如此，才有必胜的把握。”

其余人听了，又是一阵惊异，几差拍手。

秦政完全被苏盈玉说服，而且从众人的谈话中可以看出，苏盈玉的想法也符合大多数人的想法。只不过表达地更为精准。

让秦政原先有些“急功近利”的想法，立即烟消云散。

“太傅以为，灭燕之后，秦军又该如何走向？”

苏盈玉闻言忍不住对上了秦政的目光，今日她以太傅的身份在此侃侃而谈，已实属多言。秦政平时很注重分寸，今日怎么……

秦政的目光里含着太多的期冀，苏盈玉终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遂了对方的心愿。

“燕灭之后，便可挥师攻魏。

“至于齐楚，齐国离秦最远，是山东几国中的大国，且与秦自来交好，在灭燕、魏、楚之时更要安抚、示好，留在最后。

“因而灭魏之后，应当全力攻击楚国，攻楚贵在兵力集中，楚国王室虽然势力衰微，然则地广千里，几乎横跨整个仲兴大陆，一旦其下封主联合起来，势力却也不容小觑。”

苏盈玉话音一落，整个大书房便陷入一片静寂之中。

苏盈玉愣了一下，目光里闪过一丝不解。

最后还是蒙恬拍起了掌：“太子傅……果然博学。”

其余人反应过来后，也都别别扭扭地拍起了掌，目光复杂。

秦政见状，十分开心，但还是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翦难得率先开了口：“微臣赞同太傅所言。”

接着众人也都附和了起来。

秦政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决定，立刻举兵攻燕。王翦、蒙恬、王贲、杨端和、羌瘣听令。”

五人应声而出。

秦政于是按照苏盈玉建议的，分派五人领军，由东西南北四方包围燕国，切断燕国与其余几国的联系。

会议将要结束时，苏盈玉却又开了口：“大王……臣还有一言。”

秦政闻言露出了一个笑：“太傅但说。”

“臣以为可以先陈兵，为燕国送去最后通牒，看燕国的态度，若投降，自然再好不过。若不投降，那就打。毕竟秦国不是为了灭国而灭国。”

秦政闻言，抿了唇，突然她想到了那日在山洞前对苏盈玉说的话……

心中一暖，满目笑意地盯着苏盈玉：“太傅说得很有道理。”接着转向王翦道：“那便给燕国一个投降的机会罢。”

*

秦政十九年，王翦、羌瘣领兵经赵国东阳，至中山之地，临燕南界，并给燕国送去了战书。

燕王姬喜一接到战书，当场晕了过去。醒来时，却见到了很久前从燕国逃回来的嫡子——太子丹。

太子丹道：“父王不必忧心，儿臣有计——可救大燕于虎狼之口。”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有点多……等完结那一天，统一地捉个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