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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火车行驶在坑洼的轨道,窗外一片漆黑,山水田园风光都隐匿在黑暗里。

在骆笛把充电宝最后一格电量耗尽,捱到了十一点半,终于不得已要上床睡觉了。

她坐在床沿,手里扯着被子,很紧张,不时偷瞄他,进退两难。

程诺坐在本属于她的床上,车厢光亮微弱,但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望向她的眼神里的戏谑、调侃。

“你睡里面,躺过来。”他拍拍自己的身侧,咳了两声,声音低哑含笑。

骆笛瞪着他,在做垂死挣扎。

看到对面大婶带着孙子已经沉沉入睡,鼾声不断,他少了些顾忌,故意逗她:“你放心,我就算想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在这里做。”

薄脸皮的小姑娘红着脸,狠狠白了他一眼,气恼地躺在了里面。

知道火车上的床铺很窄,她好心地紧贴墙壁,腾出更多空间给他,他躺下来后,明显感受到两个人贴得很紧,她又对着墙,有些喘不过气。

实在是不舒服,她翻了个面,刚翻过来,自己的脸就对准他的胸膛。

他身上的味道一直很干净,有股沐浴液的香,清淡不腻人。

骆笛身子一僵,她的脑袋抵着他的胸膛,这姿势,怎么看怎么亲密。

依稀,听到他胸口传来一声闷笑,然后下巴在她发间抵了抵,手臂搭上她的后背,收紧,两人像是抱在了一起。

她想挣开,他按住她。

“弯弯,别乱动。”

“再动我就掉下去了。”

他话语还带着笑,她哼了口气。

“掉下去才好,省得让人心烦。”

话虽是这么说,她纤细的手臂也轻轻搭上他的腰,他身材很好,常年训练,腰腹部的肌肉精瘦有力,她没忍住,摸了几把。

察觉到落在自己头顶的眼神变了种色彩,她赶紧解释:“我是好心,怕你掉下去。”

他轻笑,被她枕着的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

“嗯,早点睡,晚安,弯弯。”

她迷迷糊糊地点头,很快入睡了。

那个晚上,在狭小的火车车厢,伴着各种人的咳嗽声、鼾声,还有浑浊的空气,她意外睡得很好。

其实,她一直都很相信他,他说了不动她,就一定会当正人君子,整个晚上,也真的只是搂着她睡觉,还有,在她入睡后亲了亲她的额头。

而骆笛同学,却在睡梦中乱蹭人家胸口,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人家身上,还在做梦的时候,轻轻咬了下人家的锁骨……

说好的矜持,灰飞烟灭。

那个晚上骆笛一夜好梦,程诺睁眼到天亮,期间,有过无数次想把怀里小姑娘狠狠教育到让她求饶的冲动。

骆笛第二天醒来,看到他早早地坐在床边看手机了,脸色有些惨淡,眼底的乌青很明显。

“怎么不多睡会?”

他淡淡瞥她一眼,不说话。

“c城很冷吗?你怎么还换上了高领毛衣。”

小姑娘睡得浑身清爽,话也多起来,程诺这次白了她一眼,忍住掐死她的冲动,回了一句:“嗯,好像降温了。”

实际上想说,我不穿高领毛衣怎么遮住你咬的那一圈草莓印?

骆笛听这话还在到c城前换上了呢子外套,结果下了火车,站在烈日高照的c城,她再次风中凌乱。

分别前,她踮脚揉乱他的头发。

“程诺啊,你这个骗子。”

他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两人只隔咫尺。

他笑,眼里的容忍和耐心呼之欲出。

“骆笛,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乱摸的。”

说完,低头,轻啄了下她刚涂完巧克力味口红的唇。

巧克力味,很甜。

“小流氓,这是惩罚。”

看到那边她外公派来的司机向她招手,他把她身子推向那边,在她耳边留下一句“两天后见。”

小姑娘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反应过来后,转头瞪他,又怒又羞。

谁是流氓了!

流氓才随意亲人。

c城熟悉的温暖阳光洒在脸上,心里,莫名变得柔软。

***

“首长知道小姐要回来,可高兴了,昨天晚饭还喝了两杯,跟院子里两个老友夸嘘,说自己漂亮乖巧的外孙女回来陪他过大寿!”

陈司机是一直跟着他外公的人,也是从小看着骆笛长大的,骆笛没想到外公会派人来接她,只好给她爸回消息,说先去看外公。

她听到这话,由衷地笑了。

外公疼她,她一直知道,只是当初出了那件事,那个人又是外公外婆极力撮合的人,她爸一度不让她跟这边再有任何联系,这些年说完全没有隔阂,也不可能。

“我带了b市最有名的烤鸭,不知道外公他牙齿还啃不啃得,吃不了也没关系,我还带了外公最爱的酥糖。”

老陈大笑。

“是小姐带的,首长一定喜欢。”

车很快进了军区大院,青藤老树,白墙灰瓦,与记忆中无二。

老陈帮她把行李箱拿进去,说要送到楼上房间,她叫住他,说放在门口就好。

她只想来看看外公外婆,本没有长住的心思。

进去的时候,一楼客厅很热闹,复古的长版沙发坐满了人,一派欢声笑语。

瞿倾言很快看到女儿进来,想过去接,又有些犹豫,人站起,又坐下了,只说了句:“弯弯回来了。”

她这句话几乎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外公敲敲拐杖,对着骆笛招手,笑容爽朗。

“这么快就到了,丫头,过来,过来,外公瞧瞧。”

“弯弯呀,外婆想死你了,这丫头生得比以前白净红润了,看来这北方水土还是养人啊。”

两个老人坐在堂前,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笑得合不拢嘴。

那边,坐着的舅母和她女儿,脸色不太好。

骆笛跟外公外婆贫着嘴,也大致看了这里坐了些什么人。

她妈来了,还有舅舅一家,还有外公的多年老友秦参谋长,和一个没太大印象的英俊青年。

她还没花什么时间揣摩那人是谁,舅母迫不及待地跟她介绍了。

“弯弯,这是你秦爷爷的孙子秦涵予,小时候跟你一起玩过,听说,你们大学还认识。”

舅妈的声音极为清亮高昂,颇有讨好之意,弄得骆笛一头雾水。

他外公一生戎马,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从政,女儿从商,偏得大舅生性懦弱,摇摆不定,不是适合从政的人,听说年前犯了个错,从高位被打下基层,迫使两鬓斑白的老首长四处求情,这才留在了c城,但地位也大不如前。

舅母也是个势力的性子,见利眼红,一张嘴也没有遮拦,平时没少得罪人,从她记事起舅母就没少挖苦她爸她妈,她一直不太喜欢这个舅母,平时维持表面和谐。

那边那个青年对她微微笑了,解释道:“不算认识,就是大学开学典礼新生讲话,我是研究生新生代表,学妹是本科生新生代表,对学妹颇有印象。”

骆笛点头,对他礼貌地回以微笑,脑子却一片混沌,她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舅妈听这话笑得很开心,又开始说个不停。

“既然都是大院的小辈,又都在b市,平时可以约出来,多见见面。”

“我们家弯弯性子冷,朋友少,涵予要多照顾弯弯。”

秦涵予温润地笑了,然后点头。

骆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舅母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了?她朋友多少她怎么知道?

很快,她们要吃中饭了,舅母在那边使劲留人,秦参谋长说国庆儿子女儿都回来了,家里也有客人,就带着孙子告辞了。

走的时候,她才发现,看起来那样精神利索的秦涵予,走路时,左脚竟然是跛的。

出门的时候,他还对她笑了,骆笛有些震惊,但没有瞧不起的心理,大方地回以微笑。

吃饭的时候,原本气氛还算其乐融融,舅母却一张嘴说个不停,她妈的脸变沉,她也冷了眉眼。

“弯弯也二十岁了吧,我看秦寒誉那个小伙子挺好的,自己在b市开了科技公司,他爸可是现在的c城市长。”

“弯弯啊,你看看人家对你印象深刻,你也主动多跟人家来往,一回生二回熟,都是年轻人,说不定就看对眼了。”

“你年纪不大,倒不用很着急,可以先订个婚什么的,把事情定下来……”

她说到这里,骆笛实在忍不了了,把筷子一扔,站了起来。

“舅妈,你今天什么意思?”

她语气颇冷,舅母吓了一跳,很快稳住心神,颇为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我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一片好心给你牵红线吗?”

她妈也不是个好脾气,直接把碗摔在桌上。

“我的女儿,用得着你牵红线吗?”

“哟,有女儿了不起啊,跟谁没女儿一样。”她扬了扬语气,看到公公脸色不太好地看着自己,又换成一副可怜的神色。

“我还不是为我们家着想,秦家背景那样硬,我们要是能跟她们结亲,我们家老瞿也不用在单位受现在的气了。”

“我们小辈没有男丁,要撑起瞿家家业,还不得靠孩子嫁个好人家。”

骆笛听这话笑了,眼神里颇带嘲讽。

“舅妈这么为家里着想,我还在读书,你女儿瞿静已经工作,似乎是比我更好的人选。”

“怎么?舅妈不给自己的女儿牵红线,反而操心我这个外姓人的事了?”

表姐瞿静听这话白了她一眼,她没管,语气越发咄咄逼人。

舅妈在她质问下慌了神,一股脑把自己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

“那是个瘸了腿的,怎么配得上我家静静!”

“从小到大,我跟瞿静上一所学校,我学什么才艺你就让她跟着学,无论是成绩还是才艺,她从没赢过我,怎么?秦家孙子配不上你女儿,跟我就刚好相配?”

她脾气上来,冷着脸,眼里都是寒意,说话直接,她没有针对秦涵予的意思,只是恶心舅母的嘴脸。

她被她这话说得颜面无存,指着骆笛的鼻子开始骂。

“你装什么装,这家里叫你一声小姐你还真当自己是瞿家人了?”

“谁不知道你心里有病,初中疯了一次,高中疯了一次,鬼知道什么时候又发疯!”

“瘸子配疯子,我就觉得配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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