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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把脸吧”文喜看着跌跌撞撞进来的樊姃,拿白巾浸过热水,文喜看着眼眶微红的樊姃,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看的出来她这一夜的起落。
樊姃接过白巾,轻轻的按在脸上,冷气渐渐褪去,片刻她抬起头来,连落枋殿里只有文喜一人,道“木琼呢?”
文喜把白巾放回了铜盆里道“已经回去休息了,找到慕容公子了吗?”
樊姃心里酸涩,却依旧平静的点点头道“他没事,你也早点去休息吧。”不等文喜回答,她就回到了房间。
她简单的梳洗一下,整理好自己的面容,铜镜里的一张脸不过普普通通,苻坚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她笑自己还会放在心上,见遍了清河公主和慕容冲那样的天色,又怎么会对她有意,还好她对苻坚的心动也不过一时。
然而她这一夜确是做尽了噩梦,那些过往侵袭着她,一寸寸的腐蚀着她,她跌落在那些过往里苦苦求饶,满心的伤痕,不会有人真的爱她,正如那时没有人救她一般,永远都只有她自己。
天还没亮,慕容冲就回来了,樊姃立刻起身去服侍他,她俯身打理他的衣服,心里已经没了昨日的疼痛。
他看着她头上刺眼的白布,她就非要这般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他伤害过她。
“把你头上的白布解了。”慕容冲语气冰凉。
樊姃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解开了头上包裹的白布,上面是已经结痂的伤痕,放在她这么寡淡的一张脸上更是丑的刺眼,然而就是这么一张脸却又无时无刻的不牵动着他。
他的手抚上她刚刚结痂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带着痒痒的刺痛,他语气冰冷,阴鸷的眼神落在她的面颊“你想当苻坚的妃嫔吗?”
她眼里平淡微垂着头“苻坚看不上奴婢的容貌”她话音刚落,额头上是撕裂的疼痛,慕容冲撕开了她头上的伤疤,那刚刚结痂的疤被他撕开,血再次冉冉的流出来,带着令她浑身颤抖的疼痛。
“苻坚永远都不会要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她是喜欢苻坚的是不是,他一把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通红,满是恨意。
“樊姃我要你记住,苻坚每碰我一下,我日后就屠长安一户,直到整个长安埋骨十里,寸草不生。”他的眼里是彻骨的恨意。随即一把推开她,樊姃跌坐在地上。
他怕苻坚会对她做什么,所以昨夜才只着单衣的出去,在寒风里守着她,看到她和苻坚相谈甚欢,他才知道自己心里所增长的是自卑和怨恨,那是他想要的样子,他多么希望有一天可以和樊姃一起谈笑风声,而不是被她当做一个无知的稚子,一个可以丢弃的棋子。
苻坚,他恨他,可他也有他想要的样子,他却没有想到苻坚竟要收她,苻坚已经夺走了他的一切,他绝对不会再让苻坚再把她从他身边夺走,她是他的奴婢,永远都只能是他的奴婢,所以他才会主动的去找苻坚侍寝。
他是那么的恨苻坚,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可是他更不能失去她,他忍着那些憎恶的触碰和侵犯,委曲求全,被他压在身下,忍受着那些侮辱和疼痛,他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他,却为她而破例,只为了让苻坚不要收下她,为了将她留在身边。
那些彻骨的恨意,终究比不过失去她的惶恐,可他从没有想过她竟然是愿意随苻坚的,那他的心意,他的委曲求全又算什么,他的妒忌疯长一般,连紧攥着的手都在颤抖,他是那么的无助,只能通过折磨她来期望能在她心里留下小小的印迹。
秦国,苻氏,他一个也不会留,他要拉着他们通通的为苻坚陪葬。
文喜刚刚进外殿就见樊姃从内殿里出来,额头上的伤疤正淌着血,流过白皙的皮肤格外的刺目。
“不用找了”樊姃看着手忙脚乱的翻着药箱的文喜轻声叹息道。
未等文喜回过神来,樊姃已经推开殿门离去,她身影缓缓的走远瘦弱单薄,一点点被风雪掩埋,风吹落积留在城墙树叉上的雪落在她的皮肤上,凉凉的渗入到她的心尖。
邓飞刚刚点起炉子,拍拍手上的灰,一起身看见在初升的熹微的日光下走近一个女子,衣着单薄脚步微微踉跄,似是要被风雪席卷,他定神看去是落枋殿的樊姃,诧异道“今日怎么这么早来取药”
樊姃动了动嘴,撤出一个难看的笑,道“起的早了”看见邓飞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她抬手触了下自己的伤口,已经不在流血,她这幅身体恢复起来也是快。
邓飞搬过来一个小木椅裹着衣服坐在上面,看她衣着单薄,面有怜意关切道“这天还早,要不你先回去,等一个时辰后再来取吧。”
樊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她只是想逃离落枋殿,那里的空气让她窒息一半,她扯过一旁的木椅,和邓飞坐在了一起,木楞的看着药罐下的火焰。
“姐姐”木琼惊讶的看着她,樊姃回过神来,天边已经亮了。
木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便要去找厚衣服给她。
樊姃摆摆手“不用麻烦了,这药也煎的差不多了,我要回落枋殿了”
她已经整理好了凌乱的思绪,无论如何她还是要面对慕容冲的,无论她从心里还是身体上都是排斥他的,那种排斥是身体对于疼痛的本能反应,但樊姃自知她对慕容冲并没有多大的怨恨,她伸手去端炉子上的药。
“嘶”樊姃轻叫一声,压在喉咙里,手不小心触到瓦罐的边缘,她看看自己的手指,已经微微发红。
木琼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拿过药罐缓缓的倒入陶碗里“还是我送姐姐回去吧”
樊姃蹙眉刚要拒绝,他不由分说的拿着药就往落枋殿的方向走,她没有说什么安静的跟在木琼的身后。
到了这个时辰,天都已经大亮了,各宫的宫女都忙碌了起来,匆匆过往,木琼见樊姃不做声,他也不知说什么,没话找话的想哄樊姃开心,樊姃有意无意的和木琼搭话,心思却全部在这上面,迎面被一个宫女撞个趔趄。
她定神看去,是一个叫梅儿的宫女,平常和樊姃极少有交集,梅儿眼眸微抬,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低头离开了,木琼皱眉“怎么也不看着路。”回头担心的看着樊姃道“姐姐没伤到吧”
樊姃笑道“没事”
不动声色的把刚刚梅儿撞她时递给她的纸收到衣袖内。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也不清闲。”樊姃笑呵呵的从木琼手里接过东西,见木琼还要说话,樊姃道“我先走了,你去忙你的事吧”便快步的走远。
敲了敲落枋殿的大门,文喜手脚麻利的打开了,樊姃把药往她手里一放道“你去服侍公子。”
“我……”
樊姃不等文喜说完就往自己的房间走,文喜端着黑乎乎的药汤,又想想要去照顾慕容冲,一脸的苦闷。
樊姃却没有管文喜,径自的走回到了房间,把门掩上,拿出了刚刚梅儿给她的纸张,打开捏成一团的纸,里面是龙飞凤舞的黑色字迹,果然同樊姃想的一样,是慕容垂的来信,梅儿就是慕容垂安插在秦宫的线人。
樊姃一眼扫过,暗暗记在心里,随即扔到了一旁的火盆里烧了干净。
慕容垂放出了谶谣,可是苻坚依旧没有要放出慕容冲的意思,王猛在朝堂上下都屡次相谏,苻坚都顾左右而言他,王猛和阳平公苻融甚至于把这场硝烟引到了慕容垂的头上,令一直不加声张的慕容垂大为苦恼,除去了最大的敌国,王猛正在一步步着手解决掉帝国内部的隐患,若是能按王猛所言,秦国历经三代绰绰有余。
可樊姃不禁笑这王猛也有鲁莽的时候,如今苻坚这么宠爱慕容姐弟,爱屋及乌又怎么会动慕容垂。
樊姃入宫也一年多了,她不知道当年安插在王猛等人府中的线人如今都怎样,现在到是一个好时机,联络起可以动用的人脉,虽不至于重创王猛,却也削弱几分他的地位,只是可惜苻坚并不是个昏君,贤明如他,又和王猛如此惺惺相惜。
樊姃看着徐徐燃烧的碳火出神,王猛真是很难动的一个人,这世上若果真的有可以动撼动他的那就是谣言,谣言是不刃血的利器,无耻却可为她所用,再难啃的骨头,她也要试一把。
想罢,樊姃在桌上铺开纸墨,执笔写了一封工整的信,主要是询问了一些当今朝堂上的情况,她在深宫里,消息闭塞的太久了,她这把刀可不能生了锈,待墨迹干透就放入了衣袖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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