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良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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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娥？当初娄光明偷了姚家东西逃走后,王月娥宁愿丢下两个女儿，也要到百里外的铁原市去找娄光明，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也真亏她放得下心,二丫和三丫两个姑娘家就这么一丢,就不怕有那心存不轨的光棍们对她们做什么吗？

虽然不知道王月娥有没有找到娄光明,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和娄光明在一起,知不知道娄光明是个特务，但是去年冬天娄光明被抓判了死刑，今年春天王月娥就回来了,时间上也太巧了。

“她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物品？”娄光明两辈子都对姚软枝恶意满满，姚软枝不得不从最坏的角度来揣测,比如王月娥奉命来对她做点什么,给娄光明完成什么愿望之类的。虽然听起来很狗血，但是有时候现实生活真的比小说狗血多了。

唢呐摇头。

在这方面唢呐是专家,他负责保护姚软枝的安全，不管是什么人接近姚软枝,他都要事先确保这个人不会对姚软枝造成威胁。

王月娥形容狼狈,风尘仆仆，在农场周围鬼鬼祟祟的，被保安队的人发现了给送了过来。

唢呐一听说她的名字，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对姚软枝的社会关系做过仔细了解。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大家都脱去了厚厚的冬装，唢呐打眼一瞅就能判断出王月娥身上并没有什么武器。

听了唢呐的判断后，姚软枝才点了点头,让王月娥到自己办公室来，看看她要说什么。

看见王月娥的时候，姚软枝真的有点震惊。

她一直知道她这个舅妈长得漂亮,但是因为那个不靠谱的舅舅不争气，王月娥为了自保，不得不故意把自己搞得乌漆嘛黑的，后来土改后，王月娥洗干净了脸走在村里，很多人都大吃一惊，说没想到王月娥这么好看。

不过王月娥毕竟是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脸上的细纹和憔悴是掩盖不住的。

可是现在的王月娥却好像是时光倒流了一样，看起来比以前年轻了不少，肌肤雪白细腻，和身上落满了灰尘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找我有事吗？”

姚软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王月娥，索性就直奔主题了。

王月娥看了看门口的唢呐，有些犹豫的样子。唢呐却依旧背着双手笔直地站着，根本就不打算离开。

他不放心这个经历复杂的女人单独跟姚软枝相处。

“你放心，他嘴巴很严，也值得信任。”姚软枝淡淡地说。要不是看在李育红的面子上，她还没有兴趣跟王月娥见面呢。

她对王月娥追求个人幸福没有意见，但是把两个女儿丢下的做法，就有点过分了；而且王月娥选择的人偏偏是娄光明，姚软枝也没办法把王月娥跟娄光明区分开来了。

“我，我……我回村里去看了，也跟大姐和姐夫见了面……你们对二丫和三丫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王月娥定了定神说，“三丫在读书，二丫当了农场职工，她们俩以后的日子我就放心了。”

姚软枝皱着眉头看了王月娥一眼，怎么感觉她这还是要走？

果然，王月娥接下来就说：“我知道我这个当娘的做的不好，对不起她们姐妹。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脸再回来夹沟村呆着，到时候让人看见了，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连累她们姐妹俩以后都找不到好婆家。”

“我就想偷偷地看看二丫，我就走。满满，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让我看二丫一眼，我就走……”

王月娥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乞求地看着姚软枝。

“走去哪儿？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生活？”姚软枝有点不高兴，二丫和三丫虽然再也没有提过王月娥，可是姚软枝能够看出来，她们还是很想念自己的亲娘的。

不管王月娥犯过什么错误，她在两个女儿生命里的位置无人能够取代。

结果王月娥却还要走，听那意思好像是从此之后就不准备回来了。她是有什么底气能在外面好好生活，还是已经心存死志？

姚软枝仔细打量王月娥，却觉得她虽然神情凄楚，却完全不像是不想活了的样子。

“你要是怕在村里有人说三道四，就住在农场里。二丫现在也分有宿舍，能让你住下。农场里也有地方需要帮工，你要是想干，我就帮你找个活儿。你们娘俩在一块挣钱。”

“现在农场正在盖学校，等学校盖好了，把三丫接过来上学，到时候你们娘仨就又能生活在一起了，不比什么都强？”

想想李育红在王月娥离开之后飞速成长的样子，姚软枝觉得，也许可以给王月娥一个机会。

王月娥的眼泪一点一点掉下来，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就趴在地上哭出了声。

她以为她当初犯糊涂丢下孩子去找娄光明，早就被姚家人厌弃了。

这一次来，她已经做好了被这个外甥女拒之门外的准备，她想着已经偷偷看过了三丫，再偷偷看看二丫，就离开兴化，找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自生自灭，没想到姚软枝不但没有讥讽谩骂，反而还给她这么好的机会。

“都什么社会了，还搞磕头这一套？”姚软枝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你以后可得好好学习一下，提高一下自己的思想，别再活在旧社会了。”

王月娥赶快爬了起来，用力擦去自己的眼泪。

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东西，是她一辈子都没想到过的，痛苦、屈辱都还罢了，最难受的是那种发现自己被欺骗之后的羞耻感和自责感。

“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是打算让你在农场住下来，但是前提是你在政治上是清白的。”姚软枝平静地说，“如果你和那些敌特有什么瓜葛，留在这里，那就是害人害己。”

王月娥有了希望，整个人也灵活多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省城公安同志放我出来的。他们说我有立功情节，跟敌特在一起又是被骗被迫的，并没有犯下伤害人民的罪行，把我遣返原籍了，要不我怎么能回来呢？”

说着，她还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证明，上面写的内容和她说的完全吻合，还盖着诸市公安局的公章。

姚软枝看了唢呐一眼，唢呐会意，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会去核实。

在核实之前，唢呐会安排人手监控这个女人。

农场通电后就装上了大喇叭，姚软枝就在大喇叭里喊李育红来办公室。

李育红看见王月娥后，先是惊愕，然后竟然一脸厌憎，转过头就像是没有看见这么一个大活人一样，直接问姚软枝：“场长，你叫我来有事吗？”

王月娥对这种待遇早有准备。她这个二女儿的性格是三姐妹中最倔强最刚烈的，肯定不会原谅她当初一去不复返的行为。

“二丫，娘错了……”

“我没有娘！”二丫厉声喝道，“从她为了一个认识没有一年的男人抛弃两个亲生女儿那天起，我就当她死了！”

说完，二丫就气呼呼地甩门跑出去了。

王月娥赶快追了出去。

“让人看着点她。”姚软枝跟唢呐交代了一声。

在她看来，二丫迟早还是会接受王月娥的。

王月娥如今没有别的路可走，留在农场是最好的选择，她肯定不会放弃努力。而二丫话说得再凶，内心里也不可能真正彻底跟王月娥一刀两断。

二丫的性格强硬，内心却还没有完全硬起来。

农场事情这么多，姚软枝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些亲戚私事。

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农场选育的小麦新品种。

去年选育出来的新品种，被大家集体命名为实验一号的冬小麦，在种子田里表现优秀，长势快产量高、耐旱耐贫瘠、抗倒伏、抗虫害，胜过如今h省使用最广的几种小麦良种。

可是那毕竟是试验田，在农场开辟的小麦种植区五百四十亩地里种植之后，实验一号又会是什么表现呢？

李育红的小组天天盯着麦田观察抽样统计，目前看来势头良好。

如果这一季麦子收割之后，实验一号产量真的能够像在试验田里那样超出其他小麦品种百分之三十的话，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实验农场以一种飞一般的速度发展着，拖拉机轰隆隆地响着，伐木电锯呜呜呜地旋转着，一亩亩田地向着山岭之中扩张开来。

因为农场正处于高速建设的阶段，砖窑的规模迅速扩大，经过研究之后，实验农场成立了一个砖瓦厂，自己烧砖制瓦。乔家叔侄担任砖瓦厂的负责人。

实验农场小学在五月份的时候修建完成，红砖院墙里刷着白色涂料的小楼就是小学的教学楼，这让那些已经成家有了孩子的农场职工分外满意。

铁原地区农场管理局协调安排了一批小学教师前来报到，在下半年正式开始招生。

姚软枝重点关注的实验一号麦种，表现越来越优秀。

因为农场得到了上级调拨的一批化肥，实验一号的麦穗比当初在试验田的时候更大、颗粒更多更饱满。

尤其是在五月下旬整个兴化县麦田大面积出现条锈病的时候，实验一号的发病率只有一半，比其他麦种将近百分之八.九十的发病率低了太多。

在参照作用的麦田里，染上条锈病的麦子一片焦黄，而在一条田垄对面，实验一号的麦苗仍旧碧绿茁壮，形成了鲜明对比。

农场上下都非常兴奋，这意味着他们真的选育出了一种优秀的麦种！一旦推广开来，受益的将是整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