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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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散无关群众后，五条悟不由分说一脚跨进车内。

“真过分啊，怎么说也应该是你先来找我的吧？”

言尽于此，他没有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银发青年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玻璃车窗，像是在倒计时的秒表。

明明他说话的语调带着一贯的轻浮，脸上也带着盈盈笑意，但是车内的氛围却不尽然。

车内此时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黑匣子，看不见的潮汐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在两人间暗暗流动。

由纪像是感受不到这诡异又略带不安定的空气，看了眼时间，喃喃自语道：“在关店前还来得及。”

仿佛原定计划就是如此，她很自然转头问坐在副驾驶的五条悟，“要我帮你调椅子吗？”

先前坐在这里的野蔷薇只有一米六，而五条悟足足有一米九。

银发青年像是没有骨头瘫在座位上，唯一看起来不自在的就是车头狭窄，以至于他不得不曲起模特身材的大长腿。

“嗯？”没想到她回答居然是这个，眼瞳中带着冷峻蓝色的五条悟歪了一下头，懒散道，“随便哦。”

由纪自顾自俯身帮他调低了椅背，让他坐的更舒服一些，“上午在机构处理一些手续，下午带学生出任务，没时间去学校找你。”

“用手机发个消息的时间总有吧？”五条悟明显没信这个理由。

由纪又提醒他：“系好安全带。”

五条悟还是懒洋洋的样子，没动。

由纪解开自己安全带，活动范围增大后，忽然朝他的方向俯身，两人间的距离霎时间缩短，她看起来就像是要扑到五条悟的怀中。

架在鼻梁上的黑色墨镜微微有滑落的痕迹，银发青年不闪不避，依旧一副没骨头的慵懒模样。

由纪在快要碰到他的位置倏忽停下，伸出手似乎要抚摸他柔软的银色发丝。

最后这只修长的手，只是擦过耳边，将他脑袋附近的安全带拉了下来。

“咔恰”

由纪干净利落的把五条悟的安全带系好，坐回自己位置。

银发青年垂下目光，两人间暗暗流动的潮汐缓和。

确认坐在副驾驶上的五条悟没有问题后，由纪踩下油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不记得你邮箱地址，我现在用的line好友列表里没有你。”

他眨眨眼：“你把我给删了？”

“没删。“由纪淡淡道，”我忘记以前用的账号密码，全部都换新了。”

五条悟和尾喰由纪实际上有好些年没有联系。

自从怀玉事件后，由纪就一声不吭离开学校，像是被神隐了一样，没人找得到她。

唯一知道由纪下落的尾喰凛，不仅没说出由纪在哪，对上门来找她的咒术师态度还十分阴阳怪气。

就在以为尾喰由纪这个名字就此消失的时候。

家入硝子在名为【最强咒术师和其他人】的三人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群名是被某个白毛再三改名字，硝子和夏油杰不想与他计较的结果。

被分到“其他人”一类的家入硝子发了张吃到一半的班尼迪克蛋。

照片模糊不清，没有对焦好，看得出来她是很敷衍的单手拍照。

因为她并不是想炫耀这道料理究竟有多好吃。

即便被切开的半熟水波蛋，流下的蛋液完美和荷兰酸辣酱融合，香酥的培根和微微带甜的松饼带来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这都不是重点。

家入硝子真正想说的是下一句：

【由纪做的】

短短一句话包含两个信息：第一，尾喰由纪回来了。第二，是比群名更加强烈的嘲讽。

“羡慕吗？“”你们没有。”

——仿佛能在耳边回响起这句话。

五条悟深知作为成年人的成熟表现，就应该是表面上不在意，风淡云轻间解决这件事。

但他本来就喜欢即时发泄情绪，不会刻意控制自己。

同时他也是发泄完之后他很快就忘记的人。

出于自尊心，五条悟没主动上门去找由纪，而是等由纪先来找他。结果，就等了一天。

这就让他很不愉快了。

什么“既然用味觉记住了，我就一辈子不会忘记你们。”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浅薄的谎言。

五条悟就率先出击，打算把她伪装的面具撕下，或者是给年轻的自己一个答案。总之，他们之间是要好好谈一谈的。

照理应该对他心虚的由纪，态度是他意想不到的熟稔，“记得你喜欢吃甜的，对蔬菜料理不讨厌吧？”

就好像只是下班后出去的普通闲聊。

五条悟慵懒地抬了抬眼皮，“不讨厌也不喜欢。”

“嗯？”由纪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是身体不舒服吗？”

五条悟一敛吊儿郎当的模样，故作严肃道：“因为我在生气。”

一时不知道他这句话是是不是真心。

“生气？”由纪不解，“为什么？

“当初你莫名其妙消失，回来也没对我做任何解释。”原本上扬的声调，逐渐低沉。他转头，反问道，“我不该生气吗？”

由纪露出思索的茫然神色，像是穿越太多繁杂的记忆，以至于没注意到这个隐秘的角落，“我走前没和你们说吗？”

五条悟刚要开口，由纪率先诚恳地表达了歉意。

“抱歉，大概当时太急了。”她说，“当时病情突然恶化，就紧急去乡下调养了几年。”

尾喰由纪身上奇特的本土病，只是好转到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的程度，实际上一直没有康复。

但这并不稀奇，人一生总会伴随大大小小的疑难杂症直到死去。

能看穿咒力流动的六眼，视线不自觉在她缠着绷带的细白脖颈上停留，很快欲盖弥彰移开目光。

“那为什么把自己的社交手段都切断了？”

虽然还是在质问，语气不自觉柔软了许多。

“手机丢了。”由纪简洁给了回答后，冷不丁换了一个话题，“你平时喜欢吃高级料理吗？”

察觉到由纪转换话题的意图，五条悟觉得自己就像是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由纪两三下将他的不满尽数包裹吸收，回馈给他软绵绵的温柔。

窗外流转的光影落在五条悟的脸上，将他营造出一种时光沉淀的氛围感。

他妥协了。

“嗯，经常吃哦。”他勾起嘴角，又恢复成平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只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食物收买的人。”

“要用食物道歉的话，就要拿出诚意。”他给出难题，“起码要是我从来没吃过的料理。”

由纪离开后，五条悟对东京都圈所有高级料理店都搜刮了遍。根本没办法找出他没吃过的店。

这道难题唯一解决办法，自然是曾经的远月首席——尾喰由纪亲自给他下厨。

“放心吧，你之前肯定没吃过。”由纪脸上完全没有愁色，“「shino\'stokyo」新开店，目前还在试营业，用的是熟客预约制。”

算盘落空的五条悟：“……”

没关系，到时候可以在味道上找茬。

由纪：“主厨是大我两届的远月首席。”

五条悟：“……”

「shino\'stokyo」的主厨四宫小次郎是第一个被授予“普鲁斯普尔勋章”的日本人。

能够在美食之都的法国巴黎得到承认，五条悟就算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找不出错。

前菜是九珍法式蔬菜冻。

将九种蔬菜通过不同方式烹制成的法式冻，不仅能清晰品尝到每一种蔬菜的味道，还一点也不觉得杂乱，像是和谐的大乐章。

蔬菜本身富有的清新最大限度发挥，洗涤心中的杂音，将之前的不快一笔抹去。

还好五条悟早年就遭受过由纪料理的锤炼，虽然确实好吃，但也好好控制住了体内咒力流动，没有发生尴尬的事。

他不会爆衣，但他在帖子里被夏油杰和硝子嘲讽是因为其他原因，是只有吃了由纪做的料理才会出现的特殊反应。

只差最后一道甜品时，两人之间气氛已经恢复往常。

对五条悟来说，重头戏反而是作为套餐料理收尾的甜品。

由纪看到五条悟脸上表情，就知道自己带他来对了，得意道：“厉害吧，这就是四宫前辈的料理。”

五条悟注意到了她刚刚说的称呼，一字一顿重复道，“四宫前辈？”

五条悟和尾喰由纪两人之间特意用姓氏称呼彼此，都要起源于由纪刚到高专时的那一句“我不喜欢自己的姓氏”。

这一听，五条悟就来劲了。

你不让我叫，我就偏叫给你听。

他一无聊就会夏天的蝉鸣一样洗脑叫唤。

“尾喰尾喰尾喰！”

实在没办法无视他，由纪应了，五条悟就一脸笑嘻嘻，说：“没事，就叫叫你。”

拳头硬了。

由纪对别人都是直接用名字称呼，是因为她先要求别人用名字称呼。

既然五条悟故意找不痛快只用“尾喰”这个姓氏称呼她，由纪也礼尚往来叫他“五条”。

一来二去，这个互相找茬的叫法就保留了下来。

但“四宫前辈”不一样。

由纪用姓氏的叫法是因为尊敬四宫。

五条悟还在学生时期就对她时不时挂在嘴边的“四宫前辈”听得眉头直皱。

五条悟对她口中的“四宫前辈”的印象不是讨厌。

而是讨厌中的讨厌。

［讨厌］的最高等级。

久别重逢第一天，就把他带到四宫小次郎经营的店里。

五条悟咀嚼的动作停下。

由纪先一步察觉到他的意图，强硬捂住他的嘴。

“不准吐！”

她不管五条悟的反应，低头喃喃道：“只不过……没想到四宫前辈居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料理的味道无懈可击，没有任何问题。

真正出问题的正是眼前这个空空如也的餐盘。

套餐料理的铁则，就是当你吃完一道料理的时候，下一道料理就必须端上桌。

高级料理店除了味道，服务也至关重要。

居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说明后厨出了问题。

果然领班上来向他们表达歉意，说是因为后厨安排不当造成了小失误。

由纪笑着点头，“preopen期间本来就是为了确认员工的配合程度，我能理解。”

话说到这里，就有一位身穿庄严白色制服，肉粉色头发的青年为他们端来了最后一份料理。

他一板一眼道：“十分抱歉，因为我的疏忽对你们的用餐造成了不快。”

因为是最后一桌，四宫小次郎做好料理后，身为主厨亲自出来向对造成困扰的客人表达最高等级的歉意。

出来才发现这桌有熟人，四宫略带意外挑了挑眉。

由纪颔首道：“好久不见，四宫前辈。”

话音刚落，手上就被咬了一口。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根本没捂住五条悟的嘴，在快碰到五条的时候就被一层看不见的空气阻隔。看来是五条悟身上术式的影响。

五条悟松口后，撑着下巴，饶有兴味看向这位早就闻其名不见其身的“四宫前辈”。

“哦～”五条悟故意用女高中生似的黏糊糊腔调，“初次见面，四宫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