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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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鬼使大人,你不是最喜欢人家的飞抱了咩,为什么躲掉了呜呜——”那只鬼脸小妖怪双手捂着额头上肿得快有他半张脸大的包,跪在床上可怜巴巴地盯着汤杏瞧。

……

先不说这只妖怪真的长得一点儿都不可爱，重点是——什么叫她最喜欢它的飞抱了？！

敢情她上辈子还是个品味独特癖好诡异的死神——哦不,按照这小鬼口中所说的应该叫鬼使。她竟然是这样的鬼使？？

算了，这些都不管，她还有正事。

汤杏清清嗓子,看着小鬼道：“那个,你——我来考考你，你叫什么名字？”

……汤杏实在是想不出什么靠谱的可以套名字的话了，眼看这小妖怪还挺傻里傻气的，应该可以糊弄过去吧？

“我叫赫萝呀鬼使大人！”

小鬼一脸天真可爱地回答，说时还脖子一歪,在现代人民看来,这个行为若是放在萌妹萌物身上，那就是萌得血槽见底。可这小鬼,真的长得一言难尽，摆这个动作……

汤杏忍不住给个评价,丑萌？

真不是她以貌取妖,她实在是欣赏不来妖怪的颜值啊……可能它在妖怪中是萌物？吉祥物？

这只小妖怪毛发血红还乱七八糟像只鸡毛毽子,黑身绿眼,尤其那双绿眼睛,看着尤为让人毛骨悚然。这种种外形来看,像是以前介绍妖魔鬼怪书籍里的罗刹,可罗刹有那么……迷你吗？

侏儒罗刹鬼？

还有这货……是真的傻啊。

汤杏情不自禁地捂住眼睛，有点儿不忍看它这傻样，“那个，赫萝，我是谁，再考考你。”

赫萝头歪到另一边去，诚实回答：“你是鬼使大人呀！”

“……”汤杏一口老血呕出来，夹紧的五指隔开点儿空隙露出一只眼，“不，我是说我的名字，我故意考你的哦，别再跟我说鬼使大人了！”

赫萝对汤杏没有丝毫怀疑，真不知道他是愚忠还是真傻：“杏呀。”

“杏？”汤杏顿了顿，原来自己是鬼使的时候，就叫杏啊。

汤杏又问：“为什么？”

赫萝答

：“鬼使大人，您这也太小看我了，这种那么简单的题目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杏大人是黑无常君闲暇百无聊赖之时，见阴府外头那颗茂盛常开的杏花树上飘落了朵杏花下来，被踩了一脚，心生怜悯，便点化成人型的杏大人呀！”

汤杏：“……”

很好，这小家伙一次性将她的来历和身份都讲清楚了，这回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点化的一朵杏花。只是……

心生怜悯个鬼啊，分明是因为这黑无常君踩了一脚才心血来潮点化她的吧！这么一听，杏这个名字还是太随意了点！

汤杏长叹口气，了解到自己的来历竟然如此随性，感悟到果然是神仙一跺脚，天地抖一抖。

不再考虑这种琐事，汤杏环视了下四周，自己一直坐在这张红木床榻上，看起来该是自己的，而这儿没什么意外肯定就是自己的房间。

汤杏下床，盯着床旁摆放相当强迫症的黑色长靴，伸腿塞进去，塞了好一会儿，才穿好。

这软趴趴的鞋穿起来还真不是人干事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赫萝在背后叫她：“鬼使大人！您要去哪里？”

汤杏回头：“啊？哦，四处看看。”

赫萝跳下床赶紧拽住她的衣摆，“鬼使大人，您还没用膳呢！要是被黑无常君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汤杏：“……”

什么情况，她吃不吃饭关黑无常啥事，生什么气？

不过，她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作天作地了乖乖去吃——用膳吧。

汤杏被赫萝带领着来到自己房间的小圆桌前，上头放着个香炉、一盅茶壶、一个茶杯。

还真是孤独的组合。

赫萝似乎是在履行下人的义务，为她倒茶端水的，还把菜都端到她面前再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她吃。

……

实话说，她总算体会到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的感受了，这么被人盯着吃饭真的很难受啊。

汤杏放下筷子，对赫萝勾勾手指：“你过来。”

赫萝乖乖挪动小碎步，来了个九十度深鞠躬：“鬼使大人！”

……

汤杏：“你、你先出去吧。”汤杏本想拍拍自己一旁的凳子让她一起坐下，可想了想不太切实际。

赫萝哇得一下就泪眼汪汪了：“鬼使大人！是不是赫萝没有做好！”

汤杏：“……”头疼。

汤杏：“没有，我、我想一个人吃饭，今天不想让你看。”

赫萝：“今天鬼使大人是不是心情不好，看到赫萝就不开心，醒来的时候不让赫萝抱，还不让赫萝看着您吃饭！”

汤杏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没有，好好好，你要看就看。”

汤杏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突然想到：“对了，赫萝，蓝姬现在在吗？”

赫萝茫然歪头，这仿佛成了它的招牌动作：“蓝姬？”

“是啊，蓝姬，应该……也是鬼使。”汤杏不确定地食指点点下巴。

赫萝摇摇头，两只绿眼睛水汪汪地瞅着汤杏：“不认识，赫萝从来没听到过蓝姬这个名字。”

“哈？”汤杏微诧，没听过？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蓝姬还没出现吗？

鬼使难道也有寿命？蓝姬还没出生？

嗯……应该有，不然她怎么会轮回转世成人呢？

可恍惚间，汤杏又想起回到前世之前，蓝姬说的话。她本不是能进入轮回的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她不能入轮回，又是鬼使，为什么她会堕入轮回？

还有，那个挂件的真身，到底在哪儿呢……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在阴府。如果她猜想的没错，十有八九在程君昱那儿，可是程君昱这辈子是谁？他在哪儿？

想了会儿，汤杏的肚子开始喧嚣闹腾，她放弃了思考，选择大吃特吃。

结果——

呕——

这阴府的伙食要不要那、么、难、吃！

这是猪饲料吗！！！

汤杏突然好心疼前世的自己……

“鬼使大人您怎么了啊！”

赫萝飞扑过来，这回汤杏实在没那心想躲开它的抱抱，喉咙里全是那股恶心的味道，感觉满嘴都是铁锈加塑料的味道。

汤杏一顿干呕，根本停不下来，这辈子都没吃过比这更难吃的了，但同时也不忘把

黏在自己身上的赫萝撕开：“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电池吗咳咳……”

赫萝道：“这是鬼使大人您昨晚入睡前嘱咐赫萝给您准备的您最爱吃的朱獳烧肉呀！”

“朱獳？！”汤杏吓得拍桌跳起，“妖怪？！你给我吃妖怪肉？！”

赫萝被她激烈得反应吓了一跳，又以为自己做错了，戳戳手指垂头丧气：“……对不起鬼使大人，大概今天赫萝做得不太好吃。昨晚上出去狩猎朱獳的时候，最肥最大的那只给它跑了，只猎到了皮包骨的……鬼使大人您真是神之味觉呀……赫萝昨晚难得没猎到肥羊您就吃出来了呜呜——”

汤杏：“…………………………”

汤杏头要裂了，感觉从来到这儿为止，听到的全是赫萝咿咿呀呀的哭声：“没事没事，我今天不吃了，以后再说吧……”

前世的自己竟然最爱吃朱獳肉……突然心疼现代的自己。

赫萝还在自责，汤杏懒得理它了，决定往外走走。可赫萝又拽住了她，汤杏觉得自己的好耐心有些抵达极限了，语气也不太友善地说：“还有什么事？”

“黑无常君说，等鬼使大人用完膳去黑常殿一趟。”

赫萝格子实在太矮，只到汤杏的小腿中段，每次看她都很吃力，仿佛用了吃奶的力气在仰头，那双绿色的双眸竟然这个时候看着没了原先那种渗人的感觉，反而有了一丝可爱……

难道自己才刚来这里没多久，就被同化了审美？？

“哦，我知道了。”汤杏点头，“那我这就去。”

正好，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整个阴府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是黑夜，没有星空亦没有明月，随时都刮着阴测测的冷风，每一阵都能灌进人的大袖子里，在衣服里成了穿堂风。而整个阴府像是浮在一滩望不见底的黑湖之上，连接个个宅子的且唯一的交通枢纽就是桥梁，亦是这阴府的骨架。

虽说这黑湖望不穿，还在湖面上弥散着一团团诡异的红雾，但这红雾与黑湖面之间开着朵朵血红的彼岸花，倒显得还有几分特别诡异的美感。

她本不认识黑

无常君的黑常殿，但或许是身体的记忆，竟自然而然走到了目的地。

但她真的不得不吐槽一下，黑无常君的寝殿，就叫黑常殿，是不是太随便了啊！

汤杏一边吐槽一边举步踏上青色的石阶，抬手敲了敲黑常殿的门。

门内有一烛光微微闪耀，轻描淡写地勾勒出一抹人影。

“进来。”

黑无常的声音冰冷得就真的只是一个死神，没有任何人的情绪在内。

汤杏豁然紧张起来，有些担心自己露馅。

汤杏推开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黑无常一样冰冷无度，颔首道：“打扰了……”

黑无常此时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把团扇，很是悠闲。

“过来坐。”黑无常未回头，只是拍了拍自己身前的桌案，那下方放着张方凳。

汤杏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下，整理了下长衣摆。

黑无常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本薄本，推到汤杏面前，缓缓地说：“这是你这个月去人间该回收的死灵名单。”

汤杏呆了下，有些手抖地将这本本子收起来，“我知道了。”

黑无常从头到尾未看过她一眼，却在她说完这句话时，回头看她：“杏儿，你今天似乎有些古怪。”

！

汤杏心中一阵狂乱万马奔腾而过，背后冷汗直冒，佯装镇定：

“可能是没睡好……”

“哦？”黑无常半信半疑地看了她眼，又似乎不再予以追究地转回了头，“那你去吧。”

“是……黑无常大人。”

汤杏悻悻退下，屋内的黑无常君，望着烛台有些出神。

竟又唤他……黑无常大人。

待关上门，汤杏一直提在嗓眼儿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果然……面对这种阴府高官，还是自己某种意义上的‘父亲’，真的很不容易啊。

不过还好还好，她要去人间一个月呢！

这样她正好可以去人间找符人和程君昱！

简直是天助她也啊！

汤杏踏着欢快地步伐在回自己寝殿的路上，一边手头闲着就打算翻翻看看这本名册。

没翻几页，目光与肢体动作就在

某个名字的出现而僵住。

谷梁君昱。

君昱。

这么巧合？

这难道是……

程……君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