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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在梦里对夕阳的映像这么深,因为外界也是金日西坠的时刻了,陆谦的脸上挂着几道不规则的泪痕,反射着淡淡的赤霞,眸子里是水一样的柔情和悲伤。
真正的三上间长躺在一边,已经停止了呼吸,真是把工具人践行到了极致。陆谦低头,看着脚边穿着白衣的女人,她早就停止了呼吸,周身的温度也在慢慢散去。
陆谦想起了佐藤雫的话,不过他在想哪怕真正的三上间长就算在班里不受欢迎,他的妹妹也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作自己最重要的哥哥的吧?所以才会一个人从东京找过来,义无反顾地为自己的哥哥挡刀。
陆谦跪坐下来,双手合十,默默地祭拜。他很喜欢梦里的妹妹,所以他对这个女人怀有不小的歉疚,濑叶确实是个很好的妹妹,希望她下一生能有更好的结局。
陆谦不知道三上间长的真实生活是怎么样的,他也不关心这个问题了,陆谦在乎的不是三上间长记忆中的人,而是他自己梦里的人。至于三上咒言原本的效果,人都死了那就更不用去探究了。
给学院提议一下,把他们两个葬在一起好了。这是自己第一次动手杀人,果然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陆谦站起身来,夜色从他的背后喷薄,将世界吞噬进去。明明现实里只是几个小时,但那梦里的两个月足以刻骨铭心。
他有了种疏离感,找不到自己该去的方向,顺着河水的流樱大概也不会知道。但是,心里那种无法被忽视的遗憾,好像悄悄地就没了,他觉得自己跨过了某道虚无的枷锁,走进了新的天地。
他走到远处的树下拿起自己放在这儿的手机,给林默打去了电话,随后一个人坐在河边出神,巨大的反差感让他心里空空落落的,他把玩着河滩上的鹅卵石,像是想给它磨出一层包浆来。
“如果在一千年以后”
“世界早已没了我”
“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手机铃声让陆谦从伤春悲秋的状态中迅速出戏,拿起来一看竟然还是个越洋电话,陆谦滑动接听。
“喂?”隔了两秒,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的好听声音。
“怎么了程婉?”陆谦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轻松一些。
“今天是小年啊,打个电话给我们的精英人才慰问一声。”程婉那边依稀还有电视的声音,“在国外这么久日子都不记得了?”
“是有点不记得了,这么快就小年了吗?”陆谦仔细地想了想,今天是8号,对应的确实该是小年了。
南方的小年都在每年的腊月二十四日,比北方要晚一天,不过来由都是传统中要在这一天祭灶王爷和扫尘。陆谦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颇为震惊,心想在炉灶里憋死的人能被封为灶王,那在其它地方憋死的是不是也该有个称谓?比如,茅王?
“那祝你小年快乐,心想事成。”陆谦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抱抱你。”
直白,简洁,像是击剑中最快的直刺,也像是梦中陆谦的做派。
这是报应吗?陆谦心里不可避免地想到。
“今年的情人节在大年二十九那天,”程婉轻声说,“我们能通个视频吗?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
陆谦本就很低落的心情更加沉郁了,他一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程婉。程婉已经很好了,太好了,他本来已经快要把心中的那片空白放下了,这个幻境又让他迷惘起来。
一边是虚无缥缈的梦中影子,感觉上认识了很久很久对自己很重要但却没有记忆;一边是陪伴了自己三年多的青梅竹马,活泼漂亮一心一意。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沉默。不过心里的遗憾变得淡了许多,他觉得自己假以时间应该能够走的出来。
“没关系的。再见。祝你小年快乐。”程婉挂断了电话,留下一串忙音,随后手机自动切掉了通话页面。
陆谦放下了手机,就在这一刻,另一只手上的鹅卵石炸裂开来,石粉被扬起,感觉手指略有些疼。或许已经永远失去了手心的那种柔软。
他使劲甩头,想把多余的东西从脑海里去掉。
林默没过几分钟就带人来到了现场,刚看到尸体时不少人都倒吸冷气。三上间长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看起来像是在切割猪肉的流水线上滚过了一圈,三上濑叶则是被一击毙命,攻击者彻底摧毁了她的心脏,不带一点点怜悯。
造成这两种结果的偏偏是同一个人,还是这个学年才入学的新生,那很显然这个人是个天生的杀胚,是个动手方法全凭心情的疯子,想来很适合监察局这种没有人性的暗杀组织。
林默在尸体旁端详了一会,走过来说“等会你把详细过程给我说一下,我好写个报告交上去。当然,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细节就不说。”
陆谦点了点头,旁边处理现场的人打着高亮度的手电筒四处寻摸是否有残余的痕迹。陆谦张开手掌,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制成的小熊头吊坠,是他从三上濑叶手腕上取下来的,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在梦里,他从游乐场回来给濑叶买的也是这个礼物,佐藤雫送她的则是一块手表。
既然佐藤雫是虚构的,那手表也不该在现实里存在过,这个吊坠从何而来更是无从查证。是他和三上间长在挑礼物方面的品味太相近了吗?
可惜濑叶死了,很多事情就成为了迷,再也找不到结果。你可以猜想,但是无济于事,因为它们永远没有答案。
“这附近有酒吧吗林默姐?正规的那种。”陆谦抬头问。
“酒吧?”林默愣了一下,“怎么,去喝酒纪念一下自己第一次杀人?表示自己长大了?”
陆谦还没回话,林默又说“可以哦,等会我带你去。你现在心里压力肯定还是蛮大的,喝点酒会很有用。”
陆谦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林默没觉得他的沉默有什么不对。想当初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害怕的瑟瑟发抖,连匕首都抓不稳,将死之人的哀嚎与求饶像是烧红的烙铁敲打着她的神经。她不知道呆立了多久,才咬紧牙关把匕首送进对方的喉管,结束了那痛苦的生命。血液喷溅出来的那一刻,她看着那鲜艳的红花延展开来,带着寂寞的风声。很长一段时间,做梦都是当时的场景。
相比之下,陆谦已经很正常了,只是有点沉默。杀了人之后还能照常谈笑的人,才会更加不正常一点。
陆谦将手中的腕坠放入口袋中,向外走去,打刀被他随手扔在地上,自然会有后勤人员来进行处理。林默望着陆谦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新生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像是游荡在人世间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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