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谁是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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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起来后，时间总是过得太快。晃眼妙法都来了一个多月了，现在每天早上无过可以很习以为常的把趴在脸上或者胸口的猫挪下去，日常庆幸自己竟然没有没小猫咪闷死，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妙法脑袋，安抚被吵醒的小猫咪情绪。

把小猫咪重新摸睡着后，轻手轻脚起床，洗漱更衣，做早饭。照例早饭妙法是不吃的，准确的说是不吃无过做的咸菜窝窝头早饭。但这种情况在某日清晨无过端来了一碗甜粥而终结，自此每日无过起床时妙法看似睡得很沉，实际都竖着耳朵听呢。只要听到装着饴糖的罐子响了，她便慢吞吞的起床，等着无过把热腾腾的甜粥端到自己面前来。

“妙法，起来了。”

“唔——喵——。”妙法伸了个大大的懒觉，踱着优雅的碎步来到托盘前。

无过正拿着小勺子搅拌那碗甜粥，妙法凑近了看，出了白米里面还混了其他东西。

“有桂花干，葡萄干和山楂，喜欢吗？”

无过抿起唇角，这句都是多余问，看妙法粉色小鼻子不断嗅着那冒起的甜美气息就知道她有多中意了。

“勉勉强强。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妙法嘴硬。

“前些天春舟送的，说是你应该会喜欢。”

妙法又凑近了嗅嗅，吐了吐舌头：“太烫了，我吃不了。”她撒娇，那意思就是你一勺一勺吹冷了喂我。

“那就等凉了再吃。”

无过瞥她一眼，不为所动。

“哼，臭无过。”妙法自己凑过去小口小口吹气，无过好笑摇头，这样一点点吹只怕要等到中午才喝得上一口。

他端起碗往外走，妙法大惊之下手脚并用的挂在他大腿上，无奈太轻，结果反而被他带着往外走。

“你做什么啊！我又没说不吃！你不喂就不喂嘛！你把碗给我放下！别逼我咬你喵呀！”

无过走到天井，把烫碗放到雪堆里，雪刚好在碗口一寸以下的位置，冷的雪遇到烫碗便融化了一些。

“急什么，帮你冰一下，省得你到中午才吃得上一口。”

妙法听完无过的解释立刻就笑了。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对此抱持怀疑，你刚才不还认为我要倒掉粥吗？”无过无情戳穿小猫咪的马屁。

“哎呀，大男人不要如此斤斤计较喵。”

无过将新的雪填到被融化的部分，“主要是不想你因为这个耽误学习进度。”

“唔……”小猫咪耷拉下耳朵：“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我讨厌学习。”妙法委屈巴巴，还假模假样抽了抽鼻子。

“我知道。”

“那你知道吗，你的心硬得像石头。”

“我也知道。”

看妙法一甩尾巴，气呼呼的走进屋子里无过得逞般笑起来，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发生几次，起初无过还耐心和妙法讲道理，到现在就是没有道理可讲了。总之爱学学，不爱学也得学。

妙法抖了抖耳朵，看在这碗加了很多料的甜粥份上，决定暂时不和无过闹。

她白天学习，遇到有月亮的时候还要修炼一晚上，在无过近乎高压的教学进度下，妙法感觉自己整只猫都要被榨干了，九条命也不够用，尽管她本来就只剩下八条命而已。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的，魔气不再让妙法难受了，只是依旧无法好好使用法术，习字也进展不小，在无过细心的辅导下，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妙法把字帖上的字都认了一半了。

偶然的机会下，无过发现妙法对夸奖很是受用，自此更是糖衣炮弹各种猛攻，哄得小猫咪晕晕乎乎的把习字时间又延长了半个时辰。

“妙法，舆图上的字都快要认全了吧？”无过在案桌上展开舆图。

妙法点头，来到他身边。

“那你能指出我家的村庄在哪里，叫什么吗？”他难得有一丝紧张的盯着妙法小脑袋在舆图上搜寻。

好一会，妙法抬头：“不知道诶。”说完立刻补充了缘由：“你这图上根本就没有我去的那个地方啊。”妙法在岭北山南面画了一个圈，“大概应该是这里，可你这图上没有嘛。”

无过凑近了那图，在都快能背下来的舆图上找寻妙法指的那块地方。

——果然什么都没有。

意料之外，他并不是很失落，应该说是长久的等待将他的耐心一分一分打磨，他自认是个很能忍耐调整情绪的人。

妙法舔了舔干涩的鼻头，讷讷的安慰：“我真的努力了，你别难过啊。”

人们都说安慰最是无用，不能解决任何实际问题，但无过认为，所有实际的问题都可以自己一个个攻破，唯有一份善意的安慰对他来说才是最稀少的，因为稀少所以珍贵。

他揉揉妙法又薄又软的耳朵，和两只耳朵中间那块短毛，最是顺滑，还暖暖的，很是舒服。

“我没有难过。”他收起舆图，重新打开字帖：“今天就习这一页吧。”

妙法定睛一看，满满一页都是字！和昨天的量差不多，她无语的撇嘴：“你怎么这样啊，我不过就是没帮你找出村庄的位置，你居然这样报复我？”

“我纠正一下，并不是报复。不论你找没找到，都是要学习的。”

“……”妙法认栽，只能垂头丧气的学习。

这天晚上是个圆月，雪停了，月光落在雪上璀璨夺目，如梦似幻。妙法看向正在洗碗的无过，好半天主动问：“今晚你……还要去冷泉吗？”

无过没有回头，只嗯了一声。

“若是不去会如何？”

无过擦干净碗上的水珠，整齐的摆放好，才回身道：“那是你最好不要知道的事情。”

妙法瘪嘴：“你就吓唬我吧，我可不怕。”

无过叹了一声，眉目平和在雪和月的映衬下染上柔软的哀愁：“我怕。”

妙法没话说，少有的主动跳到楼顶，沐浴在月光下一副别打扰我，我要认真修炼，明天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妖怪的架势。

其实是她不知道说什么，想起上次无过回来时半死不活的样子她不忍心，但无过的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何况这也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压着自己学习的无过是铁石心肠，但她不是铁石心肠啊，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里妙法早就把无过当做朋友了，是自己的下山后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凡人朋友。

要她亲眼看朋友去受苦受难，她做不到，只能转过身去。

无过出门时还是很安静，只听得到他沉稳的步伐逐渐靠近门口，锁扣转动的声音后，就听他道：“等明日我回来，我们就去高野那里看看。你的丹药所有材料和前期准备都结束了，只等见阳草了。”

妙法甩了甩尾巴，表示听见了，还是没有回身，只给无过看一个雪白的背影。圆月在她背后，她的毛发是超越银月与白雪的天地间第三种白色。

无过深吸一口气合上院门，刚走出一步，就听背后传来小猫咪软软的嗓音：“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

“多谢。”无过的尾调里染着笑意。

无过走后，整个院子里重新静下来，静得妙法以为月光流淌下来也是有声音的，潺潺的犹如水流。她从屋顶上跳下来，从柜子里找出上次守珏留下来传信的小舟。

只要拍一下就能把纸片软舟上的法术激活，那纸舟缓缓腾空，妙法朝着纸舟大声喊了一句：“我要好吃的！我饿了！守珏师兄快给我送饭！”

话音落下，那纸舟就徐徐飘出窗外，几个瞬息就飞远了。

等待食物的过程中，妙法无聊的修炼了一会，不过一个时辰，小舟托着红色食盒又飞了回来。妙法从舟里取出食盒，又听那舟传来春舟活泼的声音：“现在妙法姑娘也叫守珏师兄了，感觉我们清泉观又壮大了一分呢。”

被点破，妙法有点尴尬的用爪子抹了脸，又想起没有人看得到，她噘嘴：“跟着无过叫的嘛，不然要喊什么。”

今天的食盒丰盛依旧，妙法在盒子的最底层发现了一碟卤鹅翅，“喵啊，春舟也太懂我了吧。”

刚才被点破的尴尬荡然无存，她开心的抱着鹅翅啃了个干净。

这个夜晚过得有些慢，她时睡时醒，总也等不到天明。最后一次睁眼后，听见了鸟鸣，心知这个晚上即将结束。想到这个，妙法就干脆不睡了，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院门，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晨晖很快洒落院中，无法开门的声音也和大片金色一起落到妙法耳畔。她立刻翻了个身，侧躺着，舒展四肢假装自己在床上睡了整晚，做了个美梦。

这些又都在无过摇晃着撞进门全部破功，妙法跳下床，三两步跑到无过身边，恨自己现下还无法调用法术，只能用脑袋顶住无过无力的小腿，希望能给他一些支撑。

“徒劳罢了……”无过摇头，语调倒也平和，“何必浪费体力？”每次泡完冷泉回来，他总是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厌世情绪，那冰冷刺骨的泉水仿佛能将他身体里的热量，以及所有关于明亮的情绪统统卷走，只余下冰冷的水和冗长无光的黑夜。

“算我求你，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跟我拽文了。浪不浪费是我说了算，我看不得你要死不活的样子，浪费我也高兴，你管不着。”

妙法轻咬他冰冷的指尖，不痛，只是木木的痒。

无过动了动手指头，又听妙法颇为傲娇的问：“怎么，不行吗？”

“……行的，最好也不过如此了。”

晨曦的光终于冲破黑暗，满室的温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