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为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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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无过直接蹒跚来到床前，不管不顾的往下倒，正好倒在枕头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踢掉鞋子，而后仰躺着大口喘息缓过眼前短暂的眼冒金星。

妙法跟着跳上来，在枕头边走了两圈，无过想说抱歉，今天不能让你趴在我脸上睡了。但又实在没力气，只能闭眼感受着妙法四只小爪子在身边踩过时，布料轻微的凹陷感。

很快他感觉到头顶的拉扯感，他没力气动这个角度也看不到，但他能猜到，这是妙法在咬他的簪子。

“就这么想睡枕头吗？”

无过轻笑着挪开了些。

妙法没有回答，头顶上的扯拽感不减反增，紧接着头皮一松，一根簪子落在枕头边。

——原来妙法是想帮他取掉发簪。

“别动呀。”小肉垫拍了一下无过额头，无过停下了抬头想要看看的动作。

他看不到，所以只能想象白色的猫咪正在手口并用的和他长长的发带做搏斗，希望不要被缠住，他忍不住幻想。

很快头皮一松，发髻彻底散开，妙法解开了他的发带，无过也悄悄松口气，深怕小猫咪被缠住，结果妙法走到他能看到的地方时，他发现小猫后脚和尾巴果然被太长的发带缠住了。

青色发带是清泉观统一配的，据说是祖师爷钦定的，因为长发带迎风飘舞时能营造仙气飘飘的感觉。祖师爷一生专注修道，到最后也还是离登仙差一步，所以对道骨仙风的仙气格外执着，又因为是祖师爷定的，所以之后历代掌门都不曾改过。

这种青色介于水绿和荼白之间，不止绑在头上似仙非仙，缠在小猫咪的白耳朵上，尾巴根和小爪子上同样有趣得很。

无过不禁感慨，祖师爷的欣赏水平果然是顶尖的。

眼看妙法把自己越缠越紧，整个猫都被团在发带里挣扎不出来，一抬头见无过饶有兴味的注视自己出丑，妙法一噘嘴：“你看什么看，快来帮我啊！”

无过这才抬起无力的双手，修长的手指三两下就把妙法身上的发带解了下来，但他莫名很想作怪，想用发带在妙法脖子上打个蝴蝶结，雪白的毛发和青色的发带一定很配吧。

这样的念头来得突然又莫名，等无过回过神来，自己已将起心动念付诸实践了。

秀气漂亮的长毛猫脖子上松松的打了个蝴蝶结，正如他想的那般这青色很衬妙法的绿眼睛。

“好看吗？”她问。

“好看。”无过点头。

妙法压下一侧耳朵：“看够了就摘掉。”

换无过惊讶了，“我以为所有好看的东西你都汇喜欢。”

“也可以这样说啦。”妙法立起那边的耳朵：“但脖子是所有生物的命门吧，即便是我也不喜欢脖子附近有东西，总觉得是随时可以要命的威胁。”

“抱歉，我没考虑到。”无过解开蝴蝶结，把发带塞到枕头下。

“没关系，你现在的情况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真的生气的。”妙法别扭的侧开头去看之前被自己抓成流苏的蚊帐。

无过感觉内心有一块地方猛地陷下去了，陷落后徒然又被什么新的东西涌上来填充的得满满当当的，他忍住说不清道不明的澎湃感受，笑着应了一句：“是吗？”

妙法没有回答他，这对小猫咪来说已是坦诚的极致了。她用脑袋顶了一下无过的脸侧，再左右蹭了蹭，喉咙里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很舒服，很安心，无过说不出缘由，柔软的触感还有妙法身上特别的味道，都仿佛一种蛊惑。轻而易举的让他想起晚春的和风，湖底摇曳款摆的细长水草，还有冬日里里连脑袋一起埋入的温暖被窝。

无过疲倦睡去，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等再睁眼时天上又不知何时下了大雪，屋外狂风大作，撞得门板好像随时都要崩溃般咚咚的响，微敞的窗口不断有雪花打着旋卷进来。

屋内静悄悄的，烧得红彤彤的炭盆烤得人骨头缝儿里都是通泰的暖。无过深吸一口气，正疑惑今天妙法没睡在胸口也没睡在自己脸上，就感觉到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抵在自己脖子上。

仔细感受，细微的呼吸拍在脖子裸露的皮肤上。

他抬手摸了摸，妙法被他弄醒，不快的伸了个懒腰，四只小爪子都张开，像开花一样，又落在他的胸口和脸上，而那颗小脑袋就抵在自己的耳朵上，与自己头挨头，颈贴颈。

——“脖子是所有生物的命门吧，即便是我也不喜欢脖子附近有东西，总觉得是随时可以要命的威胁。”

他想起妙法的这句话，可他们现在贴的那么紧，小猫咪畏寒似的又往自己颈窝里钻了钻。

为什么要靠近自己呢？难道我就不是要命的威胁吗。

无过抬起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差点就杀死了自己的师兄，难保有一天就不会掐死小猫咪。小猫咪小小一只，只要轻轻一扭脖子就能断成两截吧。

为什么不怕我呢？

无过放下手，轻轻地顺着小猫咪油光水滑的毛皮。

为什么要信任我？

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回应她的期待了，不然小猫咪肯定会哭得很可怜吧。

“喵——唔——，你醒了？好点没。”妙法在无过耳边吧唧了一下小嘴。

“嗯，感觉好多了。”无过没有动，妙法还趴在他的颈边，他还不能动。

“吧唧吧唧。”妙法舔了舔鼻子，慢慢站起来，抖抖毛发，又弓着身子伸懒腰。

“饿了。”她来到枕头旁边，洗脸。

无过也跟着坐起来，手指轻轻挠妙法的下巴，不经意又被妙法带倒刺的舌头刮到一口，麻痒麻痒的，他唇边有点点笑意：“给你做甜粥？”

妙法慵懒地摇头：“我昨天叫守珏师兄给我们送了点好吃的，就在那里。”

小爪子一指，无过这才注意到案桌上的食盒，倒是省了不少事，他身体只恢复了一半，还是有些疲惫。

“帮大忙了，妙法。”

发现妙法很喜欢受夸后，无过就不曾吝啬他的赞美。

妙法眯了一下眼：“别多想，可不是为了你，我好久没吃好吃的了，自己想吃才问守珏师兄要的。”

无过如何不知这是小猫咪的害羞别扭，也不戳穿。

“你怎么也叫守珏师兄，什么时候想做道姑了？”

小猫咪一巴掌拍在无过手臂上：“什么道姑！我不是跟着你叫的吗，不然要叫什么，守珏吗？多不礼貌。”

“稀奇，小猫咪也会在意礼貌？”

“那当然，我又不是傻的。守珏师兄给我们好吃的，自然要礼貌一点。”

一人一猫斗着嘴整理好仪容，坐到桌前打开食盒，食盒本也不是普通食盒，经过一晚食物还保留着最佳赏味的时候，各种小点心看得妙法心花怒放，还有一碗梅鱼姜丝粥。

倒是现在最适合无过的食物，梅鱼去骨剃刺片成小片，和白米一起熬得融融的，抿一勺，米香和鲜美的鱼肉融化在一起，只要一点暖胃的姜丝和一点盐就能把美味全部激发出来。

“好香！”妙法放下啃了一半的绿豆糕，凑了过来。

两只前爪搭在无过端碗的手上，无过放低一点，方便她闻。

“鱼片粥，想试试吗？”无过舀了一勺，作势要吹凉。

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早就在妙法来的第二天就打破了，现在只要小猫咪说话，无过大部分时间都会应。

可妙法闻了闻，就放下爪子走回去继续啃绿豆糕。

“不想吃，你自己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妙法撇开头。

无过顿了一下，就把妙法话里的意思听懂了。

“是为了我吗？”

“呸，谁关心你呀！是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无过揶揄：“我没说你是关心我啊。”

言下之意，不打自招。

妙法重重哼一声，不理他。面前忽然多了一个勺子，木头勺子里盛着白色的米粥，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尝一口吧，我吹冷了的，应该正好是你可以入口的温度。”

妙法没有抬头，也可以想象出无过说这话时温和的神色，她咽了一口口水，还是顺应本能凑过去舔了一口。

太好吃了！

吧唧吧唧，她把小勺子里的舔干净了，意犹未尽的又砸了咂嘴。

无过收回勺子，又舀了一勺，妙法立刻出声：“不要给我吃了，我还有其他吃的，你好好喝粥吧，看你青皮寡脸那个样子，不知道还以为饿了八百年呢。”

无过莞尔：“既然你如此大公无私，那我也却之不恭了。”

于是妙法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过端起碗一勺一勺把热粥喝掉。

“吃，吃完了吗？”妙法想要站起来看。

无过偏把碗举高不让她瞧。

“哼，不看就不看！”妙法气呼呼的坐回来。

“你看你，是你假装大方把粥让给我喝的，我顺了你的意喝完了，又跟我生气。”无过无奈的摇头：“真是那你没办法啊，小猫咪。”

说完站起来推开门，妙法跟了两步好险没被雪风吹个跟头。

“你就在那里等我，很快就好。”无过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妙法往门后躲了躲，露出一个雪白的脑袋好奇的盯着无过看。

可惜无过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知道她在偷看就故意用宽肩和长袍衣摆挡住。不过的确也就一会，无过又端着碗回来了。

妙法脚跟脚的跟到饭桌旁，见无过把鱼粥的碗重新放到桌上，也跟着跳了上去。妙法往碗里看去，她倒要看看无过藏着掖着什么。

没想到本该空荡荡的碗里，还有一小碗鱼片粥，在雪里冻了一小会，已然不烫了。

妙法看了看鱼片粥，又抬头看了看无过。

无过笑着挠了挠她的头顶，隔着头顶的毛她都能感觉到无过被风雪凉透的手指。

“要喝吗？只是冷了的鱼片粥多少都有些腥……”

“喵啊——”妙法张嘴。

无过从善如流的舀了一勺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