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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

庭院大门外,方荷芝已经抱着胳膊翘首以盼了,一见林杳然下车,就踩着十二厘米的细高跟一路小跑,欢天喜地地牵着他的手进屋。

“贺叔叔和小秋都有事,今晚就我们两个一起吃。”

方荷芝把林杳然安放在有小熊摘草莓靠垫的椅子上。伴随她的动作,雪白优美的天鹅颈间,那串蓝宝石项链闪动着细碎火彩。

餐桌上已经摆好丰盛的菜肴,荠菜炒春笋,龙井凤尾虾仁,松茸竹荪煲乳鸽,还有一锅窝蛋牛肉干贝粥。

都是适合林杳然吃的健康清淡而富有营养的食物。

“谢谢方阿姨。”林杳然都认真品尝了一下,春笋清甜,虾仁弹滑,乳鸽酥嫩,粥的口感也很鲜爽丰富。

“好吃吗?”方荷芝托着下巴,藏不住的兴奋,还有点小紧张。

林杳然“嗯”了一声,“以前就经常刷到您分享的美食视频,今天终于吃到了。”

“然然也有看我的微博吗?”方荷芝瞬间激动起来。

林杳然笑着点点头。

毕竟方荷芝也算百万粉丝的大V了。

其实,方荷芝刚开微博那会儿,只是随手发一些日常穿搭、旅行vlog之类的东西。谁知因为处处透露着金钱气息的真·贵妇日常,很快就被网友们当成宝藏博主给挖掘了出来。

后来,第一次露脸晒自拍的时候,还冲上过微博热搜。

现在,方荷芝微博底下每天都很热闹,一半喊妈咪,一半喊姐姐。

还有一小撮人喊老公。

不懂。

“我吃饱了,谢谢款待。”林杳然放下碗筷,刚要拿到厨房去洗,就被方荷芝拉住。

“怎么才吃那么一点。”

方荷芝老心疼了,然然那么瘦,瘦得下巴颏儿都尖,脸蛋也白寥寥的毫无血色,不多吃点把营养跟上去,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再说了,自己精心做了这么一桌子菜,然然不吃,不是只能喂老公和儿子了吗!

林杳然有点为难。他向来食欲寡淡,平时吃饭就像完成任务,得有华桦一直盯着,今天已经努力多吃了许多。

小时候,为了哄他好好吃饭,林远枫会变着花样儿地琢磨。他不爱吃蔬菜,林远枫就把胡萝卜和西兰花切得很细,混进牛绞肉,然后放在小动物形状的模具里,煎成很可爱的汉堡肉,再插上一面小旗子或是小阳伞。

“杳杳听话,吃完饭饭才有力气和爸爸一起玩高达模型,对不对呀?”孟芸芙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摇啊摇。

“妈妈唱歌。”

“好,妈妈唱歌给杳杳听。”

于是,爸爸追着喂,妈妈唱歌哄,成了林家每天吃饭时都能看见的奇景。

谁让他是一个任性又娇气的坏孩子。

坏孩子有坏孩子的报应。

“然然听话,再喝碗汤。”方荷芝从厨房端来一口砂锅,是鲫鱼豆腐。掀开盖子,奶白的汤汁还在咕嘟冒泡。

“我从中午炖到现在,鱼肉都化了,鲜味全在豆腐里,快趁热喝。”她舀了一碗递给林杳然,“等下还有甜点哦,我看你上次很爱吃焦糖布丁,回去也学着做了一下。”

说完,方荷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瞧我,把你当小朋友了。”

林杳然舀了一勺汤,热乎乎地喝下去,含混地小声道:“谢谢方妈妈。”

方荷芝目光微动,秀丽美目闪过很动人的涟漪。

“你慢慢喝,仔细烫,我去厨房看看布丁烤得怎么样了。”

汤很浓,上面漂着层薄薄的衣,热气很难散掉,在镜片表面凝结成水汽。

眼镜党的日常烦恼。

林杳然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来,扯了餐巾纸专心擦拭。

耳边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方荷芝。

林杳然刚想站起来帮忙端,身后就响起一个冷冰冰的悦耳男声:

“是你?”

林杳然戴上眼镜,一回头,就对上一张冷若寒霜的面孔。

肤色冷白,眉眼幽深,瞳仁似深海盛敛碎星,锋薄嘴角勾出无情无绪的淡漠弧度,透着一股嚣张迫人的俊美。

他的前未婚夫——贺秋渡。

这张脸隔着屏幕,已经能以绝对无法忽略的存在感与攻击性,一瞬虏获所有人的心神。眼下距离如此之近,倒如海市蜃楼般完美到不真实了。

林杳然往后退缩,却抵上坚硬的桌角。

“你好,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贺秋渡眼神漠然地从他脸上划过,停在那张有小熊摘草莓靠垫的椅子上,“还坐我的位置。”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

方荷芝端着一盘甜香四溢的焦糖布丁,施施然走进客厅。

“然然,你吃你的,别理他。”

“那就不好意思了。”林杳然一屁股坐了下来。

小熊摘草莓靠垫真不错,软软绵绵,可爱又舒服。

“来,刚出炉的焦糖布丁。”方荷芝把托盘放到桌上,“按照然然的要求加厚了焦糖层,快尝尝。”

金黄的布丁颤悠悠,上面封着浓艳的琥珀色,像一枚枚小太阳,散发着甜蜜的阳光。

贺秋渡刚准备上楼的长腿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

寒着一张脸,他坐在了林杳然对面。

“没准备你的份。”方荷芝把整盘焦糖布丁全推到林杳然面前,“然然一个人还不够吃的呢。”

林杳然小声道:“够的。”

方荷芝:“不,你不够。”

贺秋渡冷冷地抱臂,“我又不爱吃甜的。”

方荷芝:“那你坐这里干嘛?”

贺秋渡身子后仰,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我去修图剪视频了,今天还没营业呢。”方荷芝镇定转身,背影挡不住的雀跃。

偌大的客厅,顿时只留下他们两人。

林杳然把帽檐拉低一点,好把贺秋渡彻底屏蔽在自己视界之外。

他只想和布丁宝宝们独处。

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对方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就像等着看小动物进食的饲养员。

管他呢,再不动勺布丁就凉了。

林杳然小心翼翼地铲下整块焦糖层,送到嘴边轻轻咬下,“喀啦”,迸发出薄脆酥甜的碎裂声,微苦的甘甜随之在舌尖融化。

好吃哭了。

林杳然开始在心里给自己实况播报:

现在,AZURE老师正化身掠食焦糖布丁灵魂的恶魔。

“林杳然。”

弱小无助可怜的布丁宝宝根本无法抵御AZURE老师无情的肆虐!

“林杳然。”

呜呜呜AZURE老师请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想被吃掉。

桀桀桀桀,AZURE老师也很舍不得你们呢,可谁让你们那么好吃!

“AZURE老师。”

林杳然猛抬起头,对上贺秋渡意味深长表情的刹那,他缓缓扬起唇角,认真地问:

“嗯?你也喜欢AZURE老师?”

顿了顿,觉得哪里不对。

“……的歌?”

“还行吧。”贺秋渡缓缓开口,“挺高产。”

林杳然的笑容绷紧了。

莫生气。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贺秋渡看着他,“AZURE老师年初发布的新编曲版《一分视角》很不错,你听过了吗?”

林杳然微笑着把一大勺布丁送进嘴里。

不好意思,他以为他很懂AZURE老师吗?

贺秋渡白皙明晰的指尖在桌面一下一下点着,“和初版正统抒情曲的风格相比,这一版加入吉他演奏的轻快调子,很有元气十足的清爽感觉,让节奏的记忆点深刻了不少。”

林杳然“嘎嘣”咬到了勺子。

……还真没说错。

而且,初版《一分视角》是他刚出道时候写的,只发布在一个很小众的原创音乐网站上,很多老粉都不一定知道,没想到贺秋渡竟然把这首歌也扒出来听了。

一定是李兆逼的。

“我就是个听歌的,”林杳然捞过第二碟布丁,“不懂音乐。”

“不过,虽然编曲很有新意,但歌词主题还是有点意味不明。”贺秋渡掀起鸦黑长睫,视线斜斜地撂过来,“不知道AZURE老师写的时候在想什么。”

林杳然握住勺柄,劈开布丁。

“一般来说,眼睛能分辨出两点间的最小距离所形成的角度为六十分之一度,也就是一分视角。以一分视角为单位,眼科专家设计出各种视力表,比如最常见的E字视标的国际标准视力表。”

“《一分视角》副歌部分写的‘我想矫正你的视线,希望你正确地爱我。透过陈旧的模糊镜片,无法看清真正的我’,就是从视力检查衍化至恋爱体验,描绘出那种渴望被恋人发现真实自己、却又担心恋人喜欢的只是虚幻叠影的焦灼心情。”

“所以,”林杳然略抬起帽檐,“你哪里听不懂了?”

贺秋渡挑了挑眉,竟是轻笑起来,“头头是道,差点以为你就是AZURE老师。”

“开玩笑。”林杳然举起手机,“网易云热评,第一条就是。”

“聊什么哪这么投机,我也过来听听。”方荷芝心痒难耐,挂着神秘笑容飘然而至。

“没什么。”贺秋渡淡声道。

方荷芝眼尖,瞥见林杳然手机上的播放页面,“然然,原来你也喜欢AZURE啊?”

林杳然抓住重点,“也?”

“对呀,小秋可喜欢他了。”方荷芝抓住林杳然的手,可劲儿地唠。“你是不知道噢,最近小秋一直在循环他的歌,车上放,回家放,吃饭都放,听得我都会唱了。”

“原来如此。”林杳然笑盈盈地望向贺秋渡,拖长音道,“同好啊。”

“可不就是!”方荷芝笑得花枝招展,又以严母口吻对儿子下达命令,“小秋啊,AZURE不是有在帮你写歌吗?你哪天跟然然约个时间,带他去见见AZURE,合个影签个名啥的总没问题。”

贺秋渡抿了抿薄唇,“可以。”

林杳然:“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方荷芝:“要的要的,顺便再一起吃个饭逛个街然后结个婚。”

贺秋渡皱眉,“妈。”

方荷芝悻悻。

林杳然担心话题又要朝奇怪的方向发展,站起身礼貌告别,“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谢谢您的招待。”

“啊?这么快就要走啦?不留下来住一晚吗?”方荷芝失望之情难掩,“方妈妈连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松软软香喷喷的鹅绒被哦。”

林杳然胸口微微纠紧,“对不起,我今天药没带出来,所以必须回家吃药。”

方荷芝一怔,没再说什么,只是帮他把剩下的布丁整齐装进蛋糕盒,再用丝带扎好端正漂亮的蝴蝶结,塞进他的手里。

“一定要再来哦,方妈妈每天都想做很多好吃的东西给然然吃。”

林杳然捧着蛋糕盒,“嗯”了一声。

方荷芝散发的那种热切到无从回避的好意,让他莫名想起记忆里的一个人。

小时候,在他刚被送去苦荞村静养的那段日子里,每天晚上他都害怕得睡不着觉。苦荞村的祠堂那么黑,那么深,就算爷爷让人重新整修过,也还是掩盖不了那种年代久远的阴森气息。

他只能抱紧他的小熊猫。

小熊猫胖胖的肚皮上挂了一个小兜兜,里面装着快乐的全家福,那是他仅有的温暖源泉。

以前的家多好啊,有堆满玩偶的漂亮木床,许多毛茸茸的小朋友把他围在中央,它们都是他忠诚可靠的骑士。

还有妈妈。

比天使还天使,比仙女还仙女的妈妈。

闻着妈妈的香味,在妈妈轻柔的歌声里沉睡过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那时候的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一个噩梦。

而后来,他却活成了祠堂里不见天日的暗鬼,甚至一度沦为村民口耳相传的“不干净的东西”。

也就那个人,看着是骄傲矜贵的小王子,其实笨得不行,傻瓜似地把自己当成好心眼的小神仙。

每天,他就像赶不走的小狗,锲而不舍地敲响祠堂老旧的木门,吵到自己无可奈何地妥协,只能拔开门栓,任由他带着外面世界的光与热,肆无忌惮地闯进来。

蠢死了。

林杳然咬紧嘴唇,告诫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一丁点难过表情,这样会惹得方妈妈不快。他推了推眼镜,迅速鞠了个躬,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方荷芝站在那里,望着林杳然的背影,目光闪动,像在想什么心事。

“嗡嗡。”

餐桌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

“然然手机忘拿了。”方荷芝背过脸,似做了个抹眼角的动作,然后才示意贺秋渡,“你快点给他送过去。”

贺秋渡接过,手机壳上圆滚滚的小熊猫挂件一晃。

他认得。

这只小熊猫叫潘崽,十几年前国内一度非常流行,推出过很多文具和玩偶之类的周边,不过现在早已是过气卡通形象,根本没什么人会喜欢。

他抬起指尖,拨弄了一下潘崽,潘崽笑嘻嘻地抱着圆肚皮上的小兜兜,冲他晃啊晃,好像一点儿烦恼也没有。

却看得他心里很烦。

推开门,凉风吹拂。虽然已是夏初,但这片远离市区的临海半山地带的夜晚,还是沁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贺秋渡低啧了一声,从衣帽架上拿下一件轻薄的灰色羊绒外套,大步朝外走去。

5灰色云朵“谁要抢你的布丁”

贺家的房子在瑞山御庭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车道又偏窄,所以华桦只能把车停在下面的宽敞区域,走过去有挺长一段距离。

夜风勾勾缠缠,裹挟着海水潮润微咸的气息,一阵一阵打在林杳然身上。格子衬衫配T恤的装束在白天的市区或许还偏热,但现在却完全不够御寒。

林杳然瑟缩了一下,觉得浑身上下都变得凉浸浸的,尤其是一直露在外面的手指。

他把蛋糕盒放下来,呵了两口热气,调整被风吹得有点歪斜的帽子。

鬓角有些发丝已经逃出来了,他耐着性子用手指把它们理顺,然后一点一点塞回帽檐下面。

他想起以前帮写过歌的那个女团,里面有个很可爱的女孩,每天会花很多功夫打理自己的刘海。被她精心捯饬过的刘海,不管怎么蹦蹦跳跳都不会散乱。

“刘海是女孩子的生命,谁都不能碰。”她曾经说出这样的名言。

林杳然又神经质地摸了摸他的帽子,帽子是他的生命,里面又藏着他的生命。

自从妈妈去世后,他就一直哭,日哭夜哭,本就孱弱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那段时间,整个林家都好像一直笼罩在阴霾里,因为他的关系,害得所有人都郁结不快,尤其是怀孕初期情绪很不稳定的秦璇。

林鸿愁得头发又白了一圈,请遍专家名医却仍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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